○劉洪艷
那是不久前的一天,我收到了一條陌生的信息:“劉老師,您還記得我這個村里的泥娃嗎?當年您的一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一個人的出身自己不能決定,但是只要有夢,未來自己可以做主。老師,我始終記著您的話,始終在奮斗!”接著又是這個號碼發送來一張照片,一個英俊的小伙子,在電腦旁笑得很燦爛。看著這張似曾相識的年輕臉龐,記憶的閘門一下子打開了,勾起了我一段難忘的回憶。
1999年的秋天,當時的豐潤縣教育局因為按國家政策辭退農村代課教師,造成了暫時的教師短缺,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教育局要求城區的年輕教師到農村支教,我就是其中的一員。我被分配到大麻各莊小學任教。一個周一的早晨,我奔波30多里,來到了這所小學。辦完報到手續,我看著那斑駁的校門,破舊的教室和桌凳,心里不由感慨,這就是我要工作的地方啊!
我教的是四年級(這個學校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走進教室,學生們好奇地打量著我,當我看向他們的時候,他們卻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你是我們的老師嗎?”一個小男孩說話了,他有一雙黑黑的眼睛,頭發很長,也很臟,穿著一件看不出什么顏色的衣服,最大的特點是渾身上下沾滿了泥,連臉蛋上都有一塊。“泥娃!”這是我心里跳出的第一個詞,我沒有說話,而是掏出手絹沾了點水,輕輕幫他擦去了臉上的泥,雖然他也沒說話,但是我分明看到他眼里有水氣。我沒再說什么,在平靜中開始了我的第一節課。
第一節課是作文課,隨著課的進行,我深有感觸,這些孩子基礎比我想象的還要差,但是我知道這不怨他們。我對他們說:“你們不會沒關系,只要你們想學,老師教你們!”孩子們笑了,笑得很甜,在這一剎那,我也明白了我努力的方向——盡我所能,幫助孩子們!
這里的教學工作是平淡的,也是繁瑣的,一天中幾乎所有的課都由我來上,但是看著那些孩子發自內心的笑容,我覺得自己累得很值,成就感滿滿的。在這期間,我也了解了那個被我心里稱為“泥娃”的小男孩的情況。他媽媽病了,很重的心臟病,家里靠著爸爸種地的微薄收入來維持生活,沒有人照顧他,他有時甚至連飯都吃不上……我想,我得為他做點什么。于是我經常找他談心,鼓勵他。他愛看書,我就找了一些舊書給他,他如獲至寶,從沒見他這么高興過。漸漸地,他人也干凈了許多,安靜了許多。我接班后的第一次考試,他的數學成績竟然考了全班第一名。他的媽媽還專門讓爸爸用自行車推著來到學校感謝我,握著孩子媽媽瘦骨嶙峋的手,我不知說什么好,但我第一次感到了做老師的價值!
鄉村的工作條件是艱苦的。記得冬天下大雪,路上的雪有一尺多深,晚上我住在了離學校5里路的姐姐家,早上出門,看著厚厚的積雪我發愁了,怎么去啊!姐姐讓我請個假別去了,可是那些孩子怎么辦?我踩著沒膝蓋的雪出發了,路上幾次掉到溝里,摔得生疼,當我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村口時,遠遠地看到了幾個身影,走近一看,是泥娃和幾個男孩子,他們凍得小臉通紅,站在那兒朝我這邊望著。原來,是泥娃跟幾個孩子說,下這么大雪,擔心老師,招呼大家一起來接老師!我的淚水忍不住地流下來,多好的孩子啊!來到學校,走進教室,全班孩子歡呼雀躍,泥娃跳得最歡,還說:“我說老師會來的,你們還不信!”看著這群孩子,我心里默默地說,我有什么理由不教好他們呢?
忙碌的時光過得很快,一年的支教工作很快就要結束了,下個學年我就該回到原學校工作了。在期末的那幾天,孩子們也許是知道了什么,一個個垂頭喪氣的,也不說話,我心里也有深深的不舍。臨走那天,孩子們一起送我到村口,泥娃更是說什么也得送我到大路上,他拉著我的手,說什么也不松開,我對他說了那番鼓勵的話,他似懂非懂,只是深深地點頭……
一晃20年過去了,那些孩子都該長大了!看著泥娃的照片,我眼里含著淚笑了,我想,一個老師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來為孩子們做點兒什么,能為孩子們的一生發展出點兒力,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