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瑩
摘 要:姚拓后期創作的《走死運的人》是以馬來西亞為背景所做的小說。在小說中,作者通過周志奮被“死”前后的人生經歷來表達對社會環境的控訴與指責,并對其所代表的階層表達了同情與惋惜。本文希望通過對小說文本的分析,闡述小說所表現的藝術特色,從而更好地了解小說的內涵。
關鍵詞:姚拓 藝術特色 文本
姚拓,本名姚天平,馬華文壇的著名作家、書法家及出版人。1922年出生于河南,1957年移居馬來西亞。他從1950年移居香港開始就進行文學創作,在1953年就職于《中國學生周報》,并在其后擔任該報總編。1956年,他出版了短篇小說集《二表哥》以及此后的《彎彎的岸壁》《四個結婚的故事》,中篇小說集《五里凹之花》,散文集《美麗的童年》等作品。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出版了小說集《姚拓小說選》,散文集《墻頭上的小花》《蛙鳴》以及劇本《還陽》等作品。在此期間,他也主編了《學生周報》《蕉風月刊》等。因其豐富的創作題材以及敏銳的社會觀察,加之對現實主義及其他手法的靈活運用,使其作品能夠及時反映當時社會的種種荒誕現象,受到讀者的廣泛關注。
《走死運的人》是姚拓后期創作的代表作,是以馬來西亞為背景所做的小說。在作品中,他仍是以他所熟悉的報社編輯、作家、記者等中下層人物為描寫對象。通過周志奮被“死”前后的人生經歷來表達對社會環境的控訴與指責,并對其所代表的階層表達了同情與惋惜。本文希望通過對小說文本的分析,闡述小說所表現的藝術特色,更好地了解小說的內涵。
一、巧合的故事情節
縱觀全文,最直觀也是感受最深的要數姚拓在小說中對于巧合的運用。巧合是指作者在展現事件的發展進程中,構思設置事件在某一點上的湊巧相合,從而來展開情節或表現人物。
小說主人公因一次車禍而使家境有了改變。車禍的十七具死尸中,因有一具血肉模糊而一直沒有人認領,周太太根據死者所穿的夏威夷白衫,黃色的舊褲子,相似的個子等外部特征來初步判斷死者可能是她“丈夫”,而死者身上一卷血污的稿子最終使周太太認定他就是她的“丈夫”。
一方面,這一巧合的形成既能更集中、強烈、深刻地反映社會生活本質,又能以其戲劇性來增加文章的可讀性和審美性。同時也為后文的情節進行鋪墊,因為周志奮的“死”,其作家身份必然會引起他人的關注,那么后文周家生活改變的場景也就一點也不覺突兀,合情合理地出場了。
另一方面,這一巧合的運用,也傳達出作者的思想。從故事情節可以看出,警察局以及警察對于突發性車禍的事后處理不及時,查對人們真實身份的工作沒有在死者和患者兩邊同時進行,從而反映出警察局對于受傷的患者極其不重視。就如文中所描述的“其他沒有死的人,找不到家屬也沒有什么重要,反正他們醒過來時會說出來的”{1}。雖然是交代錯認尸首的烏龍,但是從側面也反映了警察局松垮拖沓的工作作風。對車禍這一事件的處理,不僅反映了警察對于人生命的淡漠,也反映了整個社會人與人之間冷漠與凄涼的風氣。
此外,運用巧合可以使情節緊張,吊起讀者的胃口。小說中,不論是周志奮的生理還是心理都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就如文中“猛然間,竟起了‘死的念頭,死了也好!”“天下事情常令人沒法思議,想死的周志奮卻沒有當場死去,不過也受了重傷,完全失去了知覺。”{2}讀者對他后來的生活產生好奇,促使讀者往下讀,從而為后文的展開埋下伏筆。而周志奮產生“死”的念頭也讓我們深思,這一念頭不是一蹴而成的,而是在社會種種的壓迫之下所形成的。家庭的貧窮、稿子被退等生活中的不盡如人意之事都壓在他的身上,因而促使他產生了“死”的念頭。生活中最基礎的需求就是生存需求。周志奮一家從住花園洋房到住亞答屋的境遇變化,一方面是因為當地“多產”的文化傾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社會中人們對于刺激、武俠等作品的極力追逐而忽視了對傳統嚴肅文學類作品的關注。這也是作者想要通過主人公的遭遇來表達對社會浮躁、追求新奇,追求利益等現狀的控訴。
二、諷刺社會現實
“《走死運的人》則糅合寫實、譏諷和傳奇,從而體現了姚拓小說‘眾聲喧嘩的特質。而在姚拓‘眾聲喧嘩的小說世界里,幽默、諷刺又是他小說的主軸。”{3}正如劉俊峰所說,《走死運的人》一文中無論是從人物的語言,還是從對人物的描述上,無一不體現出作家對當時社會環境的諷刺。
諷刺即是指作者在真實的基礎上,以諷刺和嘲諷的手法,或用比喻,或用夸張,揭露腐朽落后的現象,批判愚昧反動的行為,使人在會心的笑聲中予以否定。
在小說中,報社編輯們對周志奮作品的評價總是“不合讀者的胃口”,“管他文藝不文藝,有人看才行,譬如說,加插點刺激的描寫,連載的東西怎能不刺激?”“周先生,這年頭內。寫文章要隨著時代進步才行!”{4}而周志奮則認為文人都有文人的怪脾氣,不是出于本心的文章,很難寫出來。在這里,作者運用對比諷刺的手法,通過不同身份的人對社會風氣的不同態度,使被諷刺的社會現狀更為凸顯。編輯們勸說主人公周志奮要順應時代的潮流,寫一些刺激的作品,而周志奮卻認為只有血淚之作才能反映自己,反映社會。
因而作者希望通過編輯與小說家兩者對于社會風氣的不同態度,來體現社會大眾對于一些“武俠小說”的追捧,而忽視了作家們真正用血淚所寫出來的作品。通過對周志奮早年和現今寫作環境的對比,呈現了社會中存在的浮躁風氣以及真正的文學開始邊緣化的現象,諷刺了人們對于真正文學的漠視與社會中各類人群隨波逐流的憤懣和哀傷之情。
面對著此種社會風氣的描寫,我們會產生共鳴,在我們現今的生活之中,也存在著這種現象。在市場經濟和互聯網的高速發展下,人們開始沉浸于網絡文學、快餐文化等電子閱讀之中,而不再是通過紙質書籍來體會文學的美麗。不僅如此,而且現在作家或是作品的熱議是與商業經濟、政治等方面聯系在一起的。例如,由文學作品改編成的電影受到熱議與追捧后,才使得人們反過來對于文學作品進行閱讀與欣賞。又如,因為莫言在2012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所以他的作品才在世界范圍內引起了熱議與追捧。各家書店也開辟“莫言專柜”,人們閱讀莫言作品的熱潮開始出現。在熱鬧的閱讀環境背后也隱藏著很多的危機:熱潮終究會過去,人們對于作品閱讀的熱情也終將會過去,一時的熱議引不起人們對于文學作品的重視與思考,人們追的只是熱潮,只是趨勢。待熱潮過后,拿起作品細細品讀的只會是想要研究它的少數人罷了。這種現象不禁讓人感到悲哀。endprint
三、黑色幽默的話語體系
黑色幽默強調世界的荒謬和社會的瘋狂。它是一種哭笑不得的幽默,是悲劇內容和喜劇形式交織的混雜,表現世界的荒誕、社會對人的異化、理想原則破滅后的惶惑,以及自我掙扎的徒勞。因而人們面對這一切時只能發出玩世不恭的笑聲,來發泄自己痛苦和絕望的情緒,又被稱為“絞架下的幽默”。
在小說中,周志奮自嘲道:“世界上哪有活人去看自己墳墓的事情。”“我現在已經不是周志奮了,以前的我與現在的我又有什么關系相連呢?”{5}作者突出描寫了周志奮車禍后被動地接受社會對他的認知改變,凸顯了社會未做調查便下定論的荒謬現狀以及社會對于個人的壓迫,并把這種互不協調的現象通過主人公自己的口來說出,使它們顯得更加荒誕不經,滑稽可笑,同時又讓人感到沉重和苦悶。雖然說周家的生活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但在家人心中卻是以失去生命為代價的。從社會中人們對于周志奮作品的推崇再到周家生活的改變,作者想要通過不同階層人們對于這件事做出的反應,來同其他沒有聲望的死者相比較,同主人公生前默默寫作的境遇相比較,從而反映了人們被利益徹底洗腦而忽略人性中最本真的東西——珍惜生命,表現了作者對于整個社會人們隨波逐流現狀的不滿與控訴。
而在小說結尾周志奮“早知這樣,十年前我就該自殺了”{6}這看似冷嘲熱諷、玩世不恭的話語之中,其實包含了他內心的沉重和苦悶、眼淚和痛苦。幽默的話語中包含著淚水,甚至是憤怒。作者在結尾處寫出這句話是想要通過主人公周志奮自己的認知改變來反映作者對于社會的控訴。小說通過對周志奮“身前死后”生活變化的描寫,反映了像周志奮一樣的作家在社會中普遍的命運軌跡,從而揭示了環境的淡漠、傳統的缺漏,以及利益崇拜風氣蔓延的社會現實。
四、結語
馬華作家姚拓通過巧合的故事情節、諷刺社會現實,以及黑色幽默的話語體系這三方面的藝術特色來豐富小說的內容與形式。一方面作者采用“周志奮”這一作家形象為典型,來書寫其在當時社會背景下的曲折人生,從而反映了社會風氣以及傳統對于社會不同階層人們潛移默化的影響與壓迫。而從另一方面來說,作者在創作作品時通過以小見大的方式,從對小人物個人命運的軌跡描述中,可以看出作家對于人物處境的關懷,進而表達對整個社會的反思和思考。
在此篇小說中,作者通過人物的對話來對當時社會所存在的現狀進行批判,又通過對主人公生活的描寫來表現對其階層的同情與關懷。他關心社會文明發展進程中人的生存環境問題,表現了作家對人的命運和前途的深切關懷。而他所敘述的故事緊貼現實生活的流變,不僅對當時寫作背景下的社會發展有啟發作用,同時也對現今的社會環境有著歷久彌新的影響與啟迪,讓我們可以在閱讀的過程中看到與其相似的命運。
{1}②{4}{5}⑥ 江少川,朱文斌:《臺港澳暨海外華文文學作品選》,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215頁,第214頁,第213頁,第217頁,第217頁。
{3} 劉俊峰:《論姚拓的文學創作》,《華文文學》1998年第2期,第37頁。
參考文獻:
[1] 宛磊,張華.馬華作家——姚拓的文學創作及其藝術風格[J].信陽農業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4(2).
[2] 江少川,朱文斌.臺港澳暨海外華文文學作品選[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
[3] 劉俊峰.論姚拓的文學創作[J].華文文學,1998(2).
[4] 史建平.姚拓先生之馬華文學[J].神州,2011(2).
[5] 黃萬華.他仍屬于河洛這片土地——姚拓創作簡論之一[J].華僑大學學報,1994(3).
[6] 江少川,朱文斌.臺港澳暨海外華文文學教程[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