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長影諜戰片《保密局的槍聲》臺詞語境意義生成的句式手段

黃斯卓　（長春理工大學　130000）

諜戰影片以其驚險、嚴謹、機警又飽含民族大義的劇情特點成為備受觀眾青睞的電影類型之一。影片《保密局的槍聲》不僅靠驚險、曲折的情節成功吸引了觀眾的眼球，劇中的許多經典臺詞更是借助了修辭手法，而帶有強烈的感染力，從而推進了劇情的發展。

其中，句式的選擇和運用在整部影片的臺詞中有著其獨特的作用與價值，在特定的語境中呈現出了不同意義深厚的韻味。句子是語言表達完整意義的最小單位，句式的變換也是形成修辭的一個重要手段。句式是句子的形式，無論句式怎樣變換，都是根據語境的需要而進行的調整與選擇，在選用一種句子的形式時，便已經使話語多了一層“有意味的形式”。在影片《保密局的槍聲》中，審訊、接頭的短句直擊人心，刺探、交談的問句飽含深意，審判、抒情的感嘆別有韻味，另有他義的陳述留下空白。不同句式構建了不同的主題與內容，多樣的句式作為言語手段也形成了不同的語境義，是值得仔細推敲的重要方面。

一、短句構建臺詞，生成緊迫性意義

短句是指沒有修飾成分或修飾成分結構簡單的句子，短小精悍，簡潔明快，干脆有力，一語中的。它不僅適用于生活中人物之間的口頭對話，而且適用于危險情況下傳遞緊張而迫切的語氣。《保密局的槍聲》是典型的諜戰影片，其中充斥著審訊、清敵、接頭、打斗這樣標簽性的危急場面。審訊的丑態中，短句以表兇惡；行動的情急下，短句以示緊促；接頭的緊張中，短句體現謹慎；打斗的危險里，短句表示急切。無論是單句、感嘆句，還是祈使句，短句所特有的凝練有力貫穿于整部影片之中，在特定的語境的營造下表達出了緊迫焦急的語境義。

影片的開頭便是審訊室里對一名共產黨鞭打審問，諸如“你說不說？”、“說呀！”等審訊者的臺詞都是以短句的形式配合粗暴的語氣，體現了審訊者丑惡的嘴臉。另外，當中國共產黨地下工作者劉嘯塵的新接頭人史秀英潛入劉嘯塵家中時，劉嘯塵機警的問道：“不許動！什么人？”關乎生死的危急時刻，不多言一字耽誤時間，以保障自身安全。

再如劉嘯塵暴露身份時，迫于形勢只得將叛徒黃顯才和特務組長冷鐵心二人打死，史秀英趕來后立刻堅決地說道：“你立即轉移！”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不容許絲毫的遲疑。敵人全部在樓外待命，多一分鐘的猶豫便多一分危險。在這種緊急時刻，說話者必須省去無用的噓寒問暖，簡要而一語中的，因此，短句的使用既符合人物情急的內心情緒，也符合理性的劇情要求。

短句由于結構簡單，因此它干凈利落、節奏明快、急促有力，可以表現緊張的氣氛或者激烈的感情，也可以形成豪放的氣勢，在口語中使用較多。影片中的臺詞抓住了每個場景人物的心理特點，在合適的情況下大量使用短句，既符合劇中情景的需要，也更能夠將觀眾的情緒帶入與影片之中。

二、問句構建臺詞，生成委婉的意義

疑問句分為多種類型，一般疑問句、選擇疑問句、反問句、設問句等都有著各自獨特的作用，并產生不同的表達效果。一般情況下，問句是供提問者帶有不解或疑慮的心態進行提問時所使用的，而在諜戰片中，問句則在此基礎上更增添了許多隱含的意味，例如對被問者的懷疑、對被問者的引導、對敵友不明的試探和嚴峻形勢下的自救等等。在這部影片中，問句的使用較為廣泛，且都配合語境而產生了委婉的語境義，在發問的過程中，更增添了深層次涵義。

（一）普通發問，謹慎試探

如影片中，在史秀英獨自進入劉嘯塵家中時，劉嘯塵詢問對方是什么人。史秀英回答：“你還記得史秀英這個名字嗎？”，劉嘯塵又問：“你來干什么？”

在這次對話中，有兩次疑問。第一次為史秀英被問及身份時，她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向對方也拋出一個問題。這樣做既保護了自己，也可以用來考驗劉嘯塵的工作能力，同時設置懸念以增添影片的審美趣味。在劉嘯塵認出了史秀英后，為了安全起見，即使是認識多年的老友，在這種特殊社會環境和身份下，也要時刻保持警惕。于是，他并沒有放松警惕，而是再一次回問對方來此的目的，這次發問體現了地下工作者優良的工作素質，經受住了史秀英的考驗，也使劇情一波三折，牽動著觀眾的心。

再如當叛徒黃顯才供出劉嘯塵身份時，劉嘯塵將槍口對準黃、冷二人。此時，處于劣勢境地的冷鐵心為了緩解局勢，說到：“老弟，這是怎么一回事呀？”其實冷鐵心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即劉嘯塵就是共產黨。表面看是在詢問劉嘯塵究竟是什么情況，實則是為了緩和局勢，為自己尋找脫身甚至反敗為勝的時機。

進行提問不僅是得知答案的途徑，有時也是一種交際方式，通過提問認知對方角色、拉近交際雙方的心理距離等，都是其具有的特殊修辭功能，在諜戰類影片中這一點體現的則更為豐富與生動。

（二）適時設問，博得關注

一般情況下，設問句以自問自答的形式，能夠引起別人注意。除此之外，設問句還具有啟發旁人思考、加強目的意圖、承上啟下和引出下文等作用。

如影片中，在國民黨官員討論二線作戰計劃的大會上，正當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時，張仲年說到：“只是這樣一個龐大的計劃，戰局如此緊迫，怎樣才能付諸實踐呢？……其實，我早已擬好這個二線工作計劃了。”這一適時的設問，引發了大會上眾人的思考，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又做出解釋。一問一答，自問自答，這也正是張仲年久經官場的老套之處，拿捏時機，在大家不知所措時解決了這個棘手的問題。這一設問讓大家對張仲年刮目相看，獲得了贊賞也鞏固了地位。

（三）強烈反問，別有含義

反問句表面看來是疑問的形式，但實際上是明知故問，表達的是肯定的意思，答案就在問句之中。反問的形式比一般的陳述句語氣更加強烈，能夠引起人們的深思與反思。并且使得語勢富有起伏，語調抑揚不平，進而增強了說話者的語氣。在諜戰片中，一些特定的語境下，反問句還表示出了發問者對于形勢的判斷與對不利形勢扭轉的迫切心態。

如在劉嘯塵的槍口前，冷鐵心假意親切的說：“嘯塵，難道我們還能聽信別人的挑撥嗎？”這是一句反問句，意為“我”們之間的關系能夠使彼此信任，即使黃顯才指認你為共產黨，但“我”認為他是在故意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這是一種聰明的做法，當冷鐵心已深知劉嘯塵為敵人的時候，自己卻處于劣勢，因此他故意這樣說給劉嘯塵聽，目的是為了讓他放下槍，從而扭轉不利的局勢以自救。

再如影片開頭，國民黨官員看到劉嘯塵所記筆錄中空無一字，于是氣憤的說：“我是請你來旁聽的嗎？”這句話中隱含一個“難道”，即原話為“我難道是請你來旁聽的嗎？”。一個簡單的反問句能讓觀眾感受到了他對劉嘯塵的不滿和對犯人被白白打死的氣憤，起到了加強語氣的作用，同時將人物的心情、形象刻畫的更為飽滿，增強了臺詞的表達效果。

（四）選擇提問，誘使引導

選擇問句是提出兩種或兩種以上的情況，讓對方從中進行選擇的疑問句。通過在詢問中給出多種選擇，會產生一種定要讓回答者回答出答案的逼迫氣勢，且回答需在所給選項中選擇，這在諜戰影片中，更有一種試探與誘導的意味。

正如電影中劉嘯塵偽造自己被打傷后，張仲年用選擇疑問的形式對其進行試探：“你現在最關心的是時局？是戰爭？還是什么別的？”對于劉嘯塵受傷一事，張仲年深表懷疑。通過選擇疑問句，張仲年意在試探劉嘯塵，并在其引導下使他自己說起這件事。選擇疑問句的使用可在隱晦中引領被提問者的思緒，委婉中探知對方的心思。

三、陳述句構建臺詞，生成留白式意義

所謂“留白”，“就是用‘不言’或‘少言’的方式在文學作品中造出一種文字上的‘朦朦朧朧的空白’，給讀者留下想象與回味的空間。”1留有空白的言語往往使其本身的含義更加豐富，語雖少，卻意無窮。在句式中，陳述句往往是對事物、情況等進行敘述，但蘊含于其中的深意卻并不只如此。普通的陳述句有時還蘊含著祈使、感嘆、警示等語氣，而這些深層的意義都是在特定的語境下所產生的，也就是形成了我們所說的“委婉”之意和“言外之意”。

留白式的語言在諜戰劇中廣泛使用，對情報的保密、對行動隱晦的交代、對戰局形勢的分析，在那個動亂敏感特殊的年代，都需要使用到留有空白和余地的語言。《保密局的槍聲》中也不乏這樣的表達方式，且以陳述句為主。

如在影片中，當冷鐵心想要帶上劉嘯塵去執行任務時……

冷鐵新：“晚上，我需要你和我出去一趟。”

劉嘯塵：“到哪兒去？”

冷鐵新：“穿上漂亮一點兒的西服，系上一條漂亮的領帶。”

面對劉嘯塵的詢問，冷鐵心并沒有直接回答具體的任務內容與要求，而是說明了他的穿著。此處便是留白，雖未明確點出，但觀眾都明白了執行任務的地點與場景，同時也為觀眾留下想象之后劇情的審美期待。

另外，在張仲年向劉嘯塵了解被打傷時的場景……

張仲年 “你們被害的時候，是誰先被打中的？”

劉嘯塵：“要算我的運氣最壞了。”

劉嘯塵沒有直言“我是第一個被打中的”，而是通過說“運氣最壞”表達出了自己首當其沖的意思。若其直接做出回答，則不禁產生了“問則答”的刻板感。臺詞中，若每句話都過于直白，便沒有了觀眾自己探索其深蘊含義的美妙過程。即使話未說完，或者曲折表達，但通過特定的語境，觀眾便也可知其中的意味，從而與編劇者達到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留白式的話語，委婉卻可以表明自己的意思，不僅能觀照人物當時的心情，并且可以增強臺詞的文學韻味，不至過于通俗平淡，從而增加觀眾的審美趣味。

四、感嘆句構建臺詞，生成詩意化意味

亞里士多德曾指出：“詩比歷史更具有哲學意味。”以詩化的語言，展示人物的內心世界，可以增添臺詞語言的不同風格，也使觀眾伴著人物的言語而心潮澎湃，既領略到了革命英雄的文人氣質，又豐富了人物性格。詩化的語言，革命史詩的哲思，這樣的臺詞能夠有力的沖擊著觀眾的內心。劇中人物對于理想信仰的堅定、對革命勝利的信心，英雄主義色彩的語言完美地詮釋了共產主義戰士在生命意義問題上的深刻與崇高。其中，感嘆句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影片中，感嘆句的使用，增添了臺詞詩意化的效果，生成了具有宏大詩境的詩意化語言。

如在打死叛徒黃顯才時，劉嘯塵正義凜然地說：“我代表人民宣判你死刑！”這句感嘆句具有詩歌化的語言形式，將打死叛徒說為“宣判死刑”，且還要“代表人民”，這是融合了信仰與人們群眾的大義凜然的一句宣語，說來既有氣勢，又充滿詩意。

另外，在完成任務之后，史秀英與劉嘯塵見面，由于身份的特殊，二人雖有濃厚的革命情誼，卻不能暢懷甚歡的談天，于是，劉嘯塵便言：“多想和你在一起多呆一會兒啊！”如此強烈的內心感情在這一句感嘆中抒發地真切而唯美。不覺間，往日的革命英雄已有了抒情詩人的氣質。在特殊的年代里，為了革命的需要和革命的最終勝利，主人公只能在自己的崗位中堅守下去。這些帶有詩意色彩與形式的語言，不僅展示了人物的內心情感，更傳遞出了宏大的人生哲理和歷史主題。

文學創作是高貴的精神生產，而作品中的語言則是蘊含著作者思想感情的藝術載體。對于影片來說，臺詞更是連接演員與觀眾最關鍵的橋梁。通過《保密局的槍聲》中豐富的臺詞，我們可以窺見不同人物的細膩心理，了解情節原委的劇本走向，欣賞精致語言的審美趣味，另外，還可以感受時代洪荒下的歷史主題。其中，句式的運用與轉換則為該影片臺詞增添了許多亮點，句式作為語言修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特定的語境下，其產生的表達效果使語言更具獨特的魅力。

注釋

1.魯樞元.《創作心理研究》.黃河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第21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