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是一個綜合的概念,跨界融合、創新驅動、重塑結構、尊重人性、開放生態、連接一切是其主要特征。2015年3月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首次提出“互聯網+”行動計劃,同年7月國務院印發《關于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的指導意見》,“互聯網+”行動成為國家戰略。“互聯網+”改變了當今社會的生產和生活方式,而跨界融合被認為是“互聯網+”最典型的特征之一。“互聯”成為常態,“跨界”成了熱詞。筆者于2018年2月9日在百度檢索“跨界”,得到2,620萬個結果。同一時間在中國知網以“題名=跨界”檢索,得到11,328個結果。圖書館業界會議的主題中,“跨界”也成為常見詞,早在2008年全國圖書館聯合編目中心工作會議即提出“讓跨界成為可能”;2015年上海浦東圖書館與浦東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共同舉辦圖書館跨界融合發展研討會,超星、中文在線、喜馬拉雅等文化企業共同參加;2016年和2018年連續兩屆“上海國際圖書館論壇”把圖書館跨界合作作為其征文領域之一。在圖書館工作中,跨界合作成為形式豐富的實踐,產生了很多新鮮的案例。在學術研究成果中,出現了一批關于圖書館跨界合作案例分析和學理探討的文章。本文以相關研究成果及實踐案例為考察對象,對圖書館跨界合作實踐探索與研究進展作一個梳理,對合作的類型和模式進行分析,旨在拋磚引玉,為后續研究提供參考。
關于“跨界”一詞的含義,筆者查閱《漢語大詞典》等工具書,都未見收錄。權威詞典未對“跨界”作出精確定義,但“跨界”快速成為熱詞是一個現實的存在,百度百科的解釋有助于理解“跨界”“跨界合作”的意義。百度百科對“跨界合作”的定義為:英譯Crossover。Crossover一詞在英文中原意是“轉型、轉向”的意思,在諸多領域被翻譯為“跨界”,引申含義是“跨界合作”,意思是跨越兩個不同領域、不同行業、不同文化、不同意識形態等范疇而產生的一個新行業、新領域、新模式、新風格等。
圖書館界以“跨界”為題的文章中,對“跨界”的理解和界定大致有三種:(1)將跨界合作首先視作一種技術上的跨界,即信息處理和信息服務技術領域的跨界合作。毛軍的《圖書館信息服務和搜索引擎的跨界合作》[1]認為,跨界合作是網絡應用系統的復合體,它將多個信息源無縫地集成,從而提供一致的信息體驗,被集成的信息源通常利用應用程序接口、簡單信息同步、Web服務等方式公開或者共享。該文獻同時判斷,跨界合作是信息集成創新的理念和技術,為網絡時代的圖書館信息服務帶來了新的發展機遇。該文獻發表于2006年,是圖情類文章題目中最早出現“跨界合作”的文獻,之后有若干篇文獻沿用此概念。(2)圖書館作為一個機構或系統,與圖書館之外的其他機構或系統的合作,如銀行、酒店、地鐵、企業、學校、社會團體。比如,胡北等人的文章[2-7]全部來自《新華書目報》,是該報關于圖書館跨界合作的特別策劃,這是報紙媒體對這個話題的一次集中關注。此后,《中國文化報》《中國出版傳媒商報》也有關于該主題的文章[8-9]刊出。(3)不同系統圖書館之間的合作。此類文獻借用“跨界”一詞,基本內容是闡述圖書館之間跨系統的合作,這個系統是指圖書館系統的傳統分類方法,如公共圖書館系統、高校圖書館系統等。曹春香[10]提出尋求突破條塊分割體制的束縛,實現文獻資源的優化配置和整體布局,在欠發達地區積極尋求合縱連橫式的發展與服務。朱進、李靜霞的《跨界合作助推圖書館服務全覆蓋》[11]是在2015年IFLA大會上的發言,其主題是關于武漢地區的圖書館聯盟建設與發展。本文對圖書館跨界合作的理解是,圖書館作為收集、整理、保存文獻信息以提供查詢、閱覽等服務的文化教育機構,吸收、整合圖書館系統外的資源,參與和社會各方的合作,更好地履行并拓展圖書館自身職能的各種活動。依據圖書館跨界合作中合作對象性質的不同,筆者將目前圖書館跨界合作方式歸納為四種。
圖書館是社會記憶的外存和選擇傳遞機制,是社會知識、信息、文化的記憶裝置和擴散裝置。各個社會階段的圖書館都承擔著知識、信息的存儲、整序、傳遞乃至增值服務的職能[12]。圖書館作為信息資源中心,與其他信息提供者的合作并不是一個新的話題。通過采購、征集、交換、接受捐贈和交存等方式獲取資源是圖書館常規的業務工作,但在新的數字技術和傳播技術環境中,圖書館的信息資源建設呈現新的特征,資源建設的工作內容、收藏對象、使用方式、用戶培訓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圖書館作為社會信息資源中心,需要與信息生產者進行跨界合作才能完成好資源建設和提供服務的工作。
傳統的學術交流模式一般遵循作者——出版商——圖書館——讀者的流程模式,但隨著網絡和數字化技術的發展,這種線性學術交流模式正在被打破,文獻載體從紙本走向數字化,基于網絡的互動式學術交流模式逐漸形成,圖書館特別是研究型圖書館不再只是扮演學術交流中介的角色,而是更加積極地融入學術交流環節,參與機構知識庫建設,提供學科知識服務,開展學術出版。圖書館改變了以往出版商出版、圖書館購買的資源建設模式,圖書館以出版者的角色進入學術出版領域,融入學術信息生產和創造的過程,促使圖書館從資源的存儲者向資源的創造者、從資源的購買者向資源的提供者變革,并逐漸成為學術出版領域的重要力量。
2016年7月召開的“數字出版與數字圖書館融合發展”國際研討會上,與會代表圍繞跨界融合發展的意義和目標、全面服務創新的數字出版新模式、支持國際化協同創新平臺、碎片化內容資源與知識發現、跨語言資源整合進行探討與交流[13];2017年該研討會把“轉型升級·跨界融合·創新發展”作為會議主題。該研討會創始于2009年,由中國知網聯合清華大學圖書館和香港大學圖書館等機構共同舉辦,至2017年已連續舉辦7年,累計有4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3000多位出版與圖書情報界專家學者參加,產生越來越廣泛的國際影響,近幾屆會議重點關注“跨界融合”,足見此議題受關注程度之高。
有專家預測,在信息生產、傳播與服務的鏈條上,上下游之間的分工越來越不明晰,競爭不可避免,但協調與合作是共同的理性選擇。在信息產業鏈條上,圖書館需要與其他信息生產、信息檢索、信息服務等機構開展跨界合作,才能更好地滿足用戶的信息需求[14]。圖書館作為社會信息傳播中介,在信息產業鏈條上與上下游之間的跨界合作與融合發展,成為圖書館新的生存樣態。
1965年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主持召開的成人教育促進國際會議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成人教育局局長保羅·朗格朗(Paul Lengrand)提出“終身教育”理念。根據保羅·朗格朗的觀點,終身教育是指人的一生的教育與個人及社會生活全體的教育的總和[15]。我國著名教育家、文學家陶行知提倡的“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校”的教育理念得到廣泛認同。從教育生態系統看,教育至少包括家庭教育、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教育伴隨人的一生,成功的教育需要有良好的家庭教育、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三個方面互為補充,互相銜接,互相促進,建立起良好的教育生態系統。圖書館作為社會教育機構,是實施社會教育的重要資源和平臺,是教育系統中最為開放的部分,能為其他二者提供支持,是個人開展終身教育的重要資源。圖書館尤其是公共圖書館作為社會教育機構,是傳播教育、文化和信息的一支有生力量。吳建中在2015年中國圖書館年會閉幕式演講中對下一個十年的圖書館作出預測:圖書館應該是知識中心、學習中心和交流中心。作為學習中心,圖書館不僅重視文化素養,而且將與信息素養、技術素養、健康素養等結合起來,以學習推動素養教育[16]。在終身教育理念引導下,圖書館需要與博物館、檔案館等公共文化機構通過設施共用、資源共建共享、聯合開展公共文化服務等方式實現公共文化服務效能的最大化[17]。
圖書館界對于“講座是圖書館的核心業務”取得共識不過十幾年時間,而目前講座幾乎成為每個圖書館的常規工作。除了舉辦講座,圖書館還引進藝術教育,舉行音樂會,舉辦戲曲節,引進STEM教育,提供數字體驗,引進“創客空間”,提供科技和創業指導,甚至引進廚藝培訓。這些令人眼界大開、腦洞大開的新型活動的設計和呈現,可以看出圖書館本身對大教育理念、終身教育理念的接受與認同。
2014年以來,“倡導全民閱讀”連續五年被寫入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綱要》要求“推動全民閱讀”,并將全民閱讀工程列為“十三五”時期文化重大工程,開展全民閱讀活動、提高國民素質成為共識。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圖書館成為全民閱讀工作的主陣地,閱讀推廣成為圖書館整合社會力量開展全民閱讀、提升服務效能、擴大社會影響力的重要橋梁。
2004年中國圖書館學會接受全國知識工程領導小組的委托,開始負責承辦每年12月開展的“全民讀書月”活動。為了從組織上保障該項活動的開展,2005年中國圖書館學會成立科普與閱讀指導委員會(2009年更名為閱讀推廣委員會)。從2005年到2015年,閱讀推廣委員會成立的10年,也是全民閱讀活動蓬勃發展的10年,圖書館界成為全民閱讀活動名符其實的主力軍。在全民閱讀工作推進過程中,圖書館界聯合出版、媒體、教育等領域的力量,聚合了多方面的社會資源,為全民閱讀推廣搭建了平臺,并成為核心力量。
中國圖書館學會年會自2012年起改為中國圖書館年會,由文化部和地方政府主辦。從學術機構的年會升格為國家級行業年會,為擴大圖書館界跨界交流與合作搭建了高端平臺,社會影響不斷擴大,特別是在閱讀推廣中的領導地位和主導作用日益突顯。2016年中國圖書館學會在《關于開展2016年“全民閱讀”工作的通知》中提出,要“積極開展圖書館與學校、社區、醫療機構、新聞出版單位、社會組織、企業等的合作,擴大圖書館服務范圍,讓圖書館的閱讀活動遍地開花”。2017年的通知中又增加“將公益活動和市場推廣相結合”的表述,合作對象、合作范圍與合作方式將更加廣泛和多元。中國圖書館學會在開展全民閱讀工作中非常注重跨界合作,教育、新聞、企業、社會組織等都可以成為跨界合作的對象和整合的資源。《公共圖書館法》第36條指出“公共圖書館應當通過開展閱讀指導、讀書交流、演講誦讀、圖書互換共享等活動,推廣全民閱讀”,以法律的名義明確了公共圖書館在全民閱讀推廣中的職責。事實證明中國圖書館學會閱讀推廣委員會成立10多年來,圖書館界舉辦了無數閱讀推廣活動,創建了大批優秀閱讀推廣服務品牌,集聚了一批閱讀推廣專家,開展了閱讀推廣理論探索,形成了一定閱讀推廣專業人員培養機制。可以說,全民閱讀推廣是目前圖書館界開展跨界合作、整合社會資源最好的橋梁和平臺。
近年來,“圖書館+咖啡店”“圖書館+花店”“圖書館+酒店”“圖書館+創客空間”等眾多新型閱讀空間悄然出現,成為市民身邊新鮮、獨特的休閑、閱讀和交流空間。
江蘇省江陰市圖書館的“三味書咖——城市閱讀聯盟”探索社會力量參與全民閱讀,創新性地將圖書館搬進咖啡館、茶社、花店等。合作主體一方是江陰市圖書館,另一方包括咖啡館等企業或機構。圖書館負責圖書的提供和業務指導,合作方提供場地、基礎服務設施以及現場服務人員,雙方明確各自責任,共同保證閱讀服務的可持續運作[18]。
2015年12月安徽省銅陵市圖書館新館建成開放,它位于一座包含公共圖書館、新華書店的綜合性建筑內。公共圖書館與書店融為一體,互為補充。銅陵市圖書館與新華書店的融合發展是公共圖書館牽手書店跨界發展的典型案例。由深圳市青番茄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創辦的“IN LIBRARY”是“圖書館+咖啡”合作的先行者,也是一個跨界合作的亮點[19]。
圖書館引入科技元素,創建“創客空間”是一種新的實踐。“創客空間”這一概念影響到美國的公共圖書館始于2011年下半年。到目前已有109家圖書館開始將“創客空間”融入自身經營理念,提供各具特色的服務。它致力為人們提供工作或職業生涯規劃指導,幫助青少年學習科學、技術、工程、數學等學科知識,提供技術能力[20]。2013年5月上海圖書館“創·新空間”對外開放,標志著“創客空間”正式進入國內的公共圖書館。之后國內眾多圖書館,特別是有實力的高校圖書館快速跟進,涌現了一批“圖書館里的創客空間”,如上海交通大學與京東集團合作建成的“交大——京東創客空間”、沈陽師范大學的創客空間等。2016年“創客空間:圖書館里的創造力——人人參與的創客空間”國際學術研討會在廣州圖書館舉辦,吸引了眾多圖書館專家、知名創客以及企業界嘉賓參會。正如《創客雜志》創始人D.Dougherty在美國圖書館協會仲冬年會上所指出,創客運動已經來到圖書館人的身邊,它不是指單純的圖書館引進3D打印機的問題,它的核心內容是指把“創造”理念引入圖書館,從而使每個當事人對學習新技能和新知識更富激情[21]。
圖書館作為城市第三空間與其他機構的合作,合作對象豐富,合作形式獨特多樣,大大超出傳統圖書館的社會合作范圍,超出圖書館人和讀者的想象,許多令人眼前一亮、腦洞大開的合作方式成為圖書館界開展跨界合作的亮點和經典案例。
跨界融合是“互聯網+”最典型的特征之一,也是世界各行業發展的現狀。圖書館作為社會的產物,開放、交流與合作是圖書館發展的必然趨勢。圖書館開拓思路,借助科技創新,進行跨界合作,實現對社會資源的吸納與整合,是提高自身發展能力同時參與推動社會發展的重要途徑,也唯有如此,圖書館才能實現與社會的同步發展,永遠作為“一個生長著的有機體”而存在。在“互聯網+”環境下,圖書館跨界合作步伐加快,合作范圍快速擴大,合作對象更加多元,一方面要充分利用好社會資源,增值圖書館的服務,同時,也要在跨界中合理確定邊界,既開放心態又清醒認知自身的核心業務與專業競爭力,利用社會資源獲得更好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