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躍儒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逃避?如果是,我要逃避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分明地越來越感覺到內心的麻木……
夜已深,四處一片沉寂,窗外的遠處,幾盞稀稀落落的電燈無精打采地睜著醉眼惺忪的眼。而《塤曲追夢》的塤聲還在電腦中固執地唱著,盡情地訴說我的無眠。你不知道我此時此刻在這憂傷的旋律中是怎樣椎心泣血地想“你”。我不止一次地想過,我來到這個世上唯一的理由只是為了找你,找不到你,我活著又有什么意義?但四十多年了,找呀找,我仍然未找到你,不僅沒找到你,而且一直不知你到底是誰?你到底在哪里?我這一輩子是否還能找到你?
多少次夜半醒來,我分明感到你在用風聲或雨聲的方式在暗示我你在哪里!但每當我佇立窗前,想尋找這激動人心的消息時,卻只是風聲依舊,雨聲依舊。多少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在子規啼血深情的呼喚中,我不顧一切地奔向郊外,我以為我會在那里遇見我期盼已久的一個熟悉倩影,但那里仍然只有山花依舊,春光依舊。多少次雪花漫天的冬日,我想象著你就像一個身穿白衣的仙女,隨著爛漫的雪花翩翩飄落在我的面前,然而,直到大雪消融,仍不見你的身影……
你知道嗎?這些年,我為我們的見面準備了多少溫情的話嗎?你知道嗎?為了我們的相聚,多少回,月亮被我望缺又望圓嗎?你知道嗎?為了想念你,我心中的皺紋比額頭上還稠還密?親愛的,在這比冰還冷的日子里,你是一盆火,我極度冷卻的心需要你來溫暖!但卻總是見不到你,親愛的,你到底在哪里?
你終于來了,這樣的突然——但卻又是這樣的真切。沒錯,你就是我多少次夜半醒來苦苦尋找過的夢境,你就是我多少次在子規啼血的呼喚中期盼過的倩影喲!今天,你終于伴著爛漫的雪花,飄然降臨在我生命的冬季,把我空曠而寂寞的精神原野任意裝扮。四目相對的瞬間,彼此的一生,似乎立即就被這目光牢牢拴緊。
有人說,如果你牽掛某個地方,首先是那個地方有一個令你牽掛的人。多年以后,每當我回憶起當年你在長途汽車站送別的那一雙淚眼,我才驀然悟出:其實人在擁有的那一刻,就預示著或早或晚要放棄。可是,你是那樣的不顧生死,你是那樣的別無選擇,就好像,你我的愛情就是你今生的唯一。而我,卻選擇了放棄。
你從來就沒有埋怨過我半句。你只在電話那頭平靜地告訴我,父母把你關在家里;你只說,你徹夜難眠,要靠服安眠藥才能慢慢睡去;你只說,你半個月的時間至少瘦了十多斤……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僅僅三個月就戛然夭折。
人一生多么寶貴而稀有的三個月呀!而我為了寫那部現在認為根本不值一提的長篇小說,竟然沒陪你逛一次街;竟然沒給你買一件衣——哪怕是一條廉價的圍巾;竟然沒和你好好地說說話、談談心;僅僅只在你偶爾加班回來的夜晚,草草地陪你吃一餐你最喜歡吃的辣椒炒肉宵夜飯。如今,辣椒炒肉的香味仍然在我的身邊彌漫,而曾經一起圍坐桌前的人卻早已走遠。
多少次我拿起手機想撥通你的電話,哪怕是問一句:“你現在還好吧?”或者就聽你隨便說一句什么,或是聽你一聲輕嘆,我也會心安,但下了多少次決心,仍然未敢按下一個鍵。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只感覺到心里時常痛得無數次把你的芳名低喚。
人這一輩子,并不是所有可“愛”的人都可以去愛的,也并不是所有可“恨”的人都可以去恨的。從某種意義上講,或許,恨也是愛呀。
責任編輯:蔣建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