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龍灣

江軻平

擇一個清麗的夏日，在山東文友的陪伴下，我與她相會了。她宛若一個稚嫩、秀麗、溫文爾雅的少女，在藍(lán)天白云的映襯下，微風(fēng)為她梳理著披肩的長發(fā)。她在雙鬢間插上幾朵火紅的月季，鮮黃的玫瑰，伴著珍珠泉彈奏的“叮咚”小曲，不住地?fù)u擺起婀娜的舞姿，顯現(xiàn)出她天然的俊美和風(fēng)流。一謀面，這位老百姓呼作老龍灣的姑娘叫我怦然心動。

我知道，在我之前，有許多帝王將相、達(dá)官貴人被她的姿色所迷戀，不止一次地來一睹其芳容，秦始皇來了，酈道元來了，寇準(zhǔn)來了，范仲淹來了，富弼來了，雪蓑來了，公鼐來了，馮惟敏來了，趙秉忠來了，于疏敏、畢道元也來了，就連長相丑陋的無鹽娘娘也帶著嫉妒心來了，還有那個寡淡無欲的南齊高僧僧遠(yuǎn)亦尋著她的馨香一路走來。

一靠近老龍灣，也就是文人騷客所稱的熏冶湖。一名為熏冶的清泉吸引住我的眼睛，別看這處橢圓形的水池不起眼，石壁上醒目的“鑄劍池”三個字早就讓我心儀已久。

春秋時期著名冶工歐冶子為避吳王闔廬的追殺，潛居于海浮山北麓的茂林修竹中，他南取鐵寨礦石冶煉鑄劍，東取巨洋水淬火。然而，所鑄寶劍在旁邊的試劍石一砍便卷刃，他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喟嘆鑄劍不成，無法為師弟干將和被暴君殺害的百姓報仇。長吁短嘆后竟然在石頭上昏昏沉睡過去。朦朧間，只見師傅和師弟干將及其妻莫邪飄然而至。師傅對他說：“冶子呀，吾今為爾帶來混沌寶斧和你師弟夫婦鑄成的陰陽寶劍。你身下就有龍泉，可以淬成龍泉寶劍。”忽而，他朝師傅行禮言謝，卻被師傅推了一跤，猝然醒來的他頓有所悟：師傅在為我指點迷津呢。他掘開身旁的泥土挖出磐石，錘砸斧劈，磐石開裂處一股清泉噴涌而出。歐冶子異常興奮，重?zé)拰殑Γ椭迦匦麓慊穑瑒ι硭{(lán)中透亮，寒光閃閃，再往試劍石上砍去，火星四濺，頑石立被斬斷，寶劍完好無損，遂取名龍泉，成為了日后寶劍的代名詞。

因歐冶子以泉眼所集池水而逐漸淬火，故名“鑄劍池”。由于鍛劍淬火的緣故，泉流處不斷冒起一片熏人的水汽，人們將此泉呼作“熏冶泉”，泉水匯集成潭，“熏冶湖”又由此得名。凝視著雪蓑道人書寫的“鑄劍池”三個血紅的斗方大字，仿佛感覺到從池底泛起的串串水泡變了顏色，并散發(fā)出一種刺鼻的血腥味。微風(fēng)飄來，將腥味吹拂而去，還泉水一池甘洌、潔凈。

清風(fēng)牽引著我的衣角，款款向雪化橋走去，腳下由熏冶泉淙淙流出的水流匯入老龍灣。據(jù)說，由于泉水的緣故，隆冬時節(jié)水面上煙靄蒸騰，寒霜不侵，即使天降鵝毛大雪，雪花也難在橋面上留下影子，雪化橋的名字由此而生。駐足橋身，憑欄四顧，汪汪一泓碧水，岸邊垂柳婆娑。極目遠(yuǎn)眺，湖光山色風(fēng)景若畫，亭閣樓臺掩于綠叢，好一幅北國江南畫卷。俯瞰橋涵潺潺流水，欄桿游人倒映水中，水走人動，金鱗相戲，水草搖曳。雖然我沒有享受到先賢那種“一夜北風(fēng)寒，萬里彤云厚。騎驢過小橋，獨嘆梅花瘦”的意境，眼前這“山光潭影景絕塵，飛泉琴歌老龍吟”的勝景，早已叫我陶醉不已了。

徘徊在名不符實的江南亭，這是一處坐落于潭北的瓦廬。乃明代著名散曲家馮敏私人別墅。先生看破紅塵，棄官歸鄉(xiāng)，結(jié)廬于冶水之上，專事著述，陸續(xù)寫出了許多直書民生疾苦，揭露社會弊端，鞭撻政治黑暗，諷刺官場丑惡的散曲作品，且不言其《梁狀元不伏老》、《僧尼共犯》傳奇對封建社會科舉制度的譏諷，以“真性情”向假“道學(xué)”公開宣戰(zhàn)，《海浮山堂詞稿》中那質(zhì)樸辛辣、自然本真的藝術(shù)特色，折射出他崇高的造詣和恣意的形式，不愧為一代散曲的大家。據(jù)史料記載，馮氏在此居住了不下二十四年，一邊從事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一邊建設(shè)完善老龍灣的園林，毫無疑問，他確實是這方水土的第一代主人。

江南亭北臨老龍灣，東依竹林，三面環(huán)水，巖泉涌成溪，繞亭而流，古木蔽日參天，風(fēng)景清幽雅致，四時水碧竹綠，大有江南水鄉(xiāng)風(fēng)貌。亭體面寬三間，為前出廊廈的硬山式建筑，筑砌嚴(yán)實，木作精致，彩繪色調(diào)明麗。雕刻玲瓏剔透，多有名士為其題詞稱頌。福建按察使趙盡美稱“海浮鐘秀”、大學(xué)士于疏敏題“碧波云潭”，尚存青州巡撫張連登、山東巡撫張義駿、當(dāng)代書法家武中奇等名流書丹稱頌。今日我尋訪于此，一者為叩拜海浮山人，二者為飽賞老龍灣的奇山異絢的景色。

假若說純潔無瑕，光鑒秋毫的一泓灣水是少女酥胸的話，那么秦池、白龍行宮、小蓬壺等景點就是佩戴在少女身上的顆顆珍珠。雖不能一一地盡情欣賞，那半日的匆匆一瞥，足足讓我的心沉入灣底，依任清泉沖洗著我這軀布滿世塵的身體，去聆聽來自地宮的清韻，去感知至真至純少女內(nèi)心。

老龍灣時光不老，人世間滄海桑田。嘆那海浮山的胸懷，幽深竹林的神韻，雖然不住地向我招手。夕陽西下，晚霞一片火紅，看來得留待來日再品她的種種神韻了。

責(zé)任編輯：曹景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