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軍突起的西班牙電影，都有什么料？

曾勛

20 17年，兩部非好萊塢進口電影晉級爆款，其一是印度電影《摔跤吧，爸爸》，其二便是西班牙懸疑片《看不見的客人》。后者成為在中國內地首部票房過億的西班牙影片，口碑爆棚、評分狂飆不說，影視界的大佬更是紛紛甘當自來水，在社交媒體為其“打call”。

這對于一部小語種懸疑片，已經算得上功成名就。有人統計，該片通過高超速的兩人對話，展現了嚴謹的推理邏輯，實現了43次反轉，縝密又高規格的懸念設置，令觀眾嘆服。

實際上，在這部電影爆紅之前，西班牙電影早已以其獨特的風格，在國內俘獲了一大批忠實擁躉。

深挖人性，在邊緣的鏡像中摸爬滾打

年過四十的單身男子凱撒，是一所公寓樓的保安。他為人和善，任勞任怨，工作平平淡淡，生活鮮有波瀾。當夜深人靜之時，這個沒有多少存在感的普通中年男人脫去白日的皮囊，搖身變為偷窺狂，利用職務之便窺視著樓里的每一戶住戶。

公寓里住著一名青春靚麗的姑娘克萊拉，她有著燦爛笑容和陽光樂觀的生活態度。凱撒被克萊拉迷住了。當姑娘熟睡后，他潛入克萊拉家中，并用藥物迷暈她，然后為所欲為……

電影《當你熟睡》描述的故事，秉承了大部分西班牙電影的一貫套路——幾個簡單的人物關系，幾個簡潔的場景，一切都是如此小格局，但是，背后卻隱藏著人性的汪洋和出人意料的糾纏、結局。

西班牙導演羅德里格·科特茲執導的《活埋》，更是將空間無限壓縮，影片的張力卻無限膨脹，在小格局中玩出了令人難以忘懷的“細思極恐”的大觀感。

一個尋常的卡車司機保羅，醒來后發現身處一口棺材中，與自己一起被埋起來的，只有一部手機和一個打火機，這也成了他與外界聯系的工具，他慢慢地將所知的線索拼湊到一起，靠著一點點微弱信號和極度有限的亮光聯系外界，尋求生的一絲機會。

很快，稀薄的氧氣供應就變成了保羅不得不面對的最可怕的敵人，逼迫著他在這樣一個密封的空間里與時間賽跑……

這是西班牙電影喜歡探討的話題——死亡，而且死亡一定要在尖銳的戲劇沖突中完成，不需要好萊塢大片的宏大敘事和抗日神劇的英雄情節，西班牙電影鐘情于邊緣化的普通小人物，講述他們的欲望和生死。

當然，深挖人性和制造尖銳的戲劇沖突，還不足以在這“尿點”橫飛的文化速食時代抓住人的眼球。于是，加點血漿，再攪拌一些情欲的佐料，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當你熟睡》的導演豪梅·巴拿蓋魯在之前，曾以“紀實僵尸片”《死亡錄像》驚艷影壇。故事講述女記者安吉拉和攝影師帕布羅拍攝消防員工作紀錄片的故事。他們隨消防隊來到一幢老式的公寓，公寓內似乎有某種致命的病毒在蔓延，感染者莫不心性癲狂，嗜血如命。一次平常的采訪，演變為了恐怖的逃生紀實。

西班牙影人從不吝惜血肉、皮囊的鏡頭，但他們比美國血漿派導演更聰明的一點，是懂得克制，絕對不會像曾經的B級片大師彼得·杰克遜在《新空房禁地》里那樣，玩成血漿洶涌、斷肢成山的尸體派對。

哪怕是拍僵尸片，西班牙人也是以冷艷的氣質、高格調的敘事技巧為先導，就像他們在斗牛場上的畫風，明明干的是十分血腥的勾當，斗牛士在完成一次瀟灑的躲避后，還表現出一種殘忍的紳士風度。

正如“悶騷”的西班牙國寶級導演佩德羅·阿莫多瓦在《吾棲之膚》中所呈現的，血肉和皮囊在明面，而暗面的才是一切光影的指向——情欲的克制與泛濫，人性的多元與神秘。

政府和市場兩只手輪番助推

2000年左右，西班牙電影從《關于我的母親的一切》《回歸》《基卡》《活色生香》《不良教育》到合拍片《西班牙情事》《沼澤地》《荒蠻故事》《海嘯奇跡》，在審美上，有一個從私密小眾向公眾的過渡，也是獨立電影向商業影片的進化。

僵尸、血肉、情欲固然能將人性的善惡美丑一網打盡，但放在傳播學中來說，因為各個國家的審查標準迥異，電影尺度過大，必然會削減其傳播功能和商業價值。

所幸在長期的歷練中，西班牙已誕生了一套較為成熟的電影標準和個性化的風格。影人對電影的獨特理解，加上現代化的傳播手段，作品在國際影壇取得一席之地不算難事。

催生西班牙電影“走出去”的直接的原因，是政府不玩了。故事還要從上世紀80年代初講起，當時，政府為鼓勵電影業，向一些重點影片提供占預算五成以上的貸款，這個由政府引導的所謂“Miro法令”簡單粗暴，直接催生了一批質量精良、藝術性高的作品。

90年代，一大批西班牙年輕導演執導的電影在世界影壇引起轟動。比如，《蝴蝶的翅膀》在圣塞瓦斯蒂安電影節上獲“金貝殼”獎，《母牛》《我親愛的兄弟》和《變形人的行動》等也在國際上斬獲聲譽。

問題隨之來了，政府資助的作品意識形態太濃，觀眾不買賬，票房虧空，導致國家電影基金破產。但西班牙電影的基礎由此被夯實，為后來諸如阿爾莫多瓦那樣的個性影人的登場，創造了條件。

1996年的夏天，可謂西班牙電影的多事之秋。社會勞工黨被右翼的人民黨趕下臺，新上任的文化部長在議會聲稱，“過去十多年簡直是西班牙電影歷史上最糟糕的一段時期。”言論一出，惹得西班牙影人眾怒，阿莫多瓦就反駁道，“這家伙真是荒謬、無禮到匪夷所思啊。”

從此，人民黨開啟了西班牙電影從政府扶持下“斷奶”的序幕，影人最先的焦慮可想而知，實際上，一切沒有想象那么糟。在隨后的改革中，政府取消管制，對電影產業松綁，允許跨國發行商進入國內。

到目前為止，西班牙電影的公共津貼還在逐年減少中，但他們找到了市場的需求。在國際合作中，災難片《海嘯奇跡》、警察題材的驚悚片《第七組》和劇情片《藝術家和模特》都取得了不俗的票房和口碑，用西班牙制片人協會主席佩雷斯的說就是，“這些影片都找到了它們的觀眾群”。“我們很樂觀，并且努力鞏固和發展我們在國際市場中的潛力，同時也看到了西班牙的觀眾越來越關注本土影片。”

《看不見的客人》的營銷負責人表示：“中國是未來將帶給西班牙電影業最多喜悅的市場。這個市場有廣闊的開拓空間。”說不定，以后我們還能在大熒幕上看到帶著濃重西班牙風格、兼具中國風的電影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