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芥川龍之介的《鼻子》

王花朵

摘要：《鼻子》是日本著名短篇小說家芥川龍之介的出世作，芥川選擇“鼻子”作為小說的主題，通過刻畫內供這一人物，來批判內功的虛榮和人們的利己主義，以及盲目的從眾心理。這些和日本的“和”文化又有怎樣的關系？本稿主要從“為什么選擇以“鼻子”作為主題和“內供的行為和心理變化與“和”文化的關系”這兩個方面來研究”。

關鍵詞：鼻子；儒家文化和從眾心理

《鼻子》這篇小說主要講述的是：在池尾這個地方，有一個叫禪智內供的和尚，他的名字在池尾無人不知，那是因為他長了一個與所有人都不同的鼻子，即鼻子的長有5、6寸，前后一樣粗，看起來和香腸一樣，從上唇一直垂到下巴。這樣一個特殊的鼻子一直困擾著內供，這不僅給他的生活帶了不便，周圍人的嘲笑也使他的內心受到了傷害，內供為了讓自己的鼻子變短，他使用了各種各樣的方法，例如，他通過照鏡子來尋找讓鼻子看起來短的角度；在寺院里觀察是否有人擁有和自己一樣的鼻子，甚至想在中外典籍里找到一個和自己有一樣鼻子的名人，好撫慰心中的憂愁，然而這些都無濟于事。一年秋天，內供的徒弟進京去辦事，從一個熟捻的醫生那里得到了把長鼻子變短的方法。這個方法很成功的把內供的鼻子變短了。內供以為以后吃飯再也不用麻煩別人，周圍的人再也不用嘲笑他，然而周圍的人比以前笑的更厲害，這使他更加苦惱。一天夜里，內供的鼻子又恢復了原樣，心情也舒暢起來，并喃喃自語道“這樣一來，應該沒有人再嘲笑我吧”。

一、選擇以“鼻子”作為主題的原因

眾所周知，《鼻子》這篇小說取自于《今昔物語集》中的《池尾禪內供鼻語》和《宇治拾遺之物語》中的《長鼻僧人》，這一取材的原由與芥川的生活環境密切相關，芥川十一歲的時候其母親發病身亡，此后被送到舅父芥川道章家生活，因芥川家是延續十幾代的士族（武士），門風高尚，文學、演藝、美術等均是士族子弟必修科目，受此環境的影響，芥川從小就喜歡讀書，尤其是對古典文學很感興趣，這對他以后的文學創作奠定了基礎，《鼻子》這篇小說的取材就是源于此。

其次，從“鼻”這個字的由來進行考察。在古代表示嗅覺器官的“鼻”，是由漢字的“自”表示的?！白浴笔潜硎颈亲有螤畹南笮挝淖?，“自”不但表示自然一體的最高統治者。也表示“自己”的意思。后來，“自”作為表示“開始的”意思被使用，那么用“鼻”這個和語詞作為表示“鼻子”的意思被使用也就應運而生。鼻子在臉的正中心，影響著一個人的容貌，可以說是五官之中的最高統治者。小說主人公內供作為寺廟里的最高統治者這一地位與鼻子是臉部的最高統治者相符合?？赡苁鞘苤袊幕挠绊懀毡緩墓啪陀杏弥缸约旱谋亲舆@種行為，表示自己。其中《廣辭苑》詞典中“鼻”的一種解釋是：「男が自分自身を指している語」，即作為指代男人自己的詞。因此，芥川用“鼻”這一器官來指代內供自己本身。在日本，鼻子突出往往被認為有自我主張的傾向，例如「鼻が高い」為：驕傲自大；「鼻を突っ込む」為：干預問題。由此可判斷，內功鼻子的突出，也表現出他的自我意識、自我主張很強，這與日本一直主張的不表達自己的自己的看法和意見相違背，違背了大家一直維護的“和”，所以會受到大家的嘲笑。

二、內供的行為和心理變化與“和”文化的關系

大約是在5世紀以前，儒學開始傳入日本，儒家思想在日本的廣泛傳播，對日本民族社會發展、思想道德和民族心理的形成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日本文化中的“和”就是其表現之一。日本的“和”起源于遠古時期以“家”為中心的集體意識。眾所周知，日本是一個島國，四周環海，國土狹小。在面對自然災害和外來侵略的時候，日本人逐漸意識到團結的重要性，大家只有團結在一起，才能抵御各種困難；只有生活在在一個和諧的集體里，生活才會越來越美好。所以在生活中，每個人都要和周圍的人保持一致的步調，不許搞特殊，否則就會受到懲罰和排擠。后來，圣德太子把“以和為貴”寫入十七條憲法，標志著“和”文化正式以法律形式被確定下來，成為了全國人民必須遵循的一項法則。所以日本人在生活中十分注重“和”。例如，日本人在參加會議或活動的時候，幾乎不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意見，總是以一種曖昧的態度回答，這是因為受“和”文化的影響，日本人如果表達了自己的觀點，是不受歡迎，因為自己的意見或觀點可能會傷害到對方，關系變得不和諧，這樣就破壞了大家一直以來維護的“和”。

在《鼻子》這篇小說里，主人公的行為和心理變化，則充分體現了“和”對日本國民影響之深。前面有提到在日本鼻子突出往往被認為有自我主張的傾向，內供長著一個與眾人不同的鼻子，不管在旁人看來還是內供自身來看，都會認為內供是一個自我意識比較強的人，而且具有與周圍的人不一樣的特點，這與“和”文化中所提倡曖昧的態度以及大家保持同一步調相違背，沒有和大家達到一個和的狀態，因此受到來自周圍人的嘲笑和排擠。

內供為了和周圍的人一樣，他開始尋找和使用各種使自己鼻子變短的方法。如小說中提到的，通過照鏡子來尋找讓鼻子看起來短的角度；在寺院里經常觀察其他人的鼻子；翻閱古今中外典籍；以及喝老鴰爪子湯，往鼻頭上涂老鼠尿等方法。內供這樣做都是為了讓自己變的和周圍的一樣，告訴周圍的人，自己也很想和大家步調一致，融入到這個集體里，一起維護和諧，不想成為集體中的另類。當內供的鼻子變短和恢復原樣之后，都出現了這段心理描寫“這樣的話，再也不會有人嘲笑我了吧”，從這里的心理描寫，可以看到內供很渴望擁有和周圍人一樣的鼻，與周圍的人保持同一步調，不受周圍人的排擠，與大家和諧相處。內供作為一位高僧，應該拋開一切雜念潛心修行，但他卻極其看重自己的鼻子。這是因為日本受儒家文化的影響，非常重視等級制度，努力營造一個和諧的社會。而內供作為寺廟的高僧，代表著最高的權力，因為自己鼻子的特殊而受到周圍人的嘲笑和排擠，這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權力受到挑戰，等級制度遭到破壞，寺廟秩序混亂，這違背了日本一直以來所崇尚的和諧社會。因此，內供為了防止權力受到挑戰，得到大家的尊重，營造一個和諧的大家庭，不得不煩惱于自己的鼻子。

內供的鼻子無論是由長變短，還是由短變長，他都是為了不受到來自周圍人的嘲笑，為了迎合大家，和大家保持一個步調。內供這種一味的從眾心理，使他自己失去了真正的自我，對自己不能有一個正確的認識，他的感受都由周圍的人決定，這也揭示了內供虛榮心和周圍人的利己主義的本質。芥川通過對內供這個人物的刻畫，來揭示日本受“和”文化的影響，不但使個人喪失了自我，也使周圍的人變得麻木、冷漠。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知道，內供選擇鼻子作為主題，一方面是為了符合內供的身份；另一方面，通過內供鼻子的特殊批判日本過于重視“和”文化，而使國民形成了盲目的從眾心理，從而喪失了真正的自我；當有人和大家不一樣時，就會去嘲笑和排擠這樣一種極端心理。

參考文獻：

[1]郭林秀.芥川龍之介的《鼻子》所折射出的深層意蘊[J].科技信息，2010.

[2]劉潔.從古典到西洋――論芥川龍之介筆下的“鼻”意象[J].外國文學，2016.

[3]王晶.虛榮的本質與自尊的軟弱[J].遼寧大學學報，1998.

[4]魏映雙.從集團意識視角解讀芥川龍之介《鼻子[J].名作欣賞，2011.

[5]周昌松.日本社會文化概覽[M].中國書籍出版社，2000.

[6]芥川龍之介.芥川龍之介全集[M].筑摩書房，昭和46年.

[7]遠山 淳.『日本文化論』[M].株式會社有斐閣，2009.

[8]山岸俊男『日本の「安心」はなぜ、消えたのか』[M].株式會社集英社インターナショナル，2008.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