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植物紋樣的歷史源流探析

（浙江理工大學 310018）

一、植物紋樣的產生（遠古到漢代）

遠古時代，人類對于自身和宇宙的認識是幼稚的、朦朧的，原始先民認為賴以生存的世界，是有冥冥中的某種神秘力量在操縱和控制，開始產生了“萬物有靈”的觀念。

在原始社會，紋樣出現早于文字，是人類創作最早的藝術形式之一。考古發現和文獻記載都表明，我國原始社會的紋樣起源于舊石器時代，它是伴隨著原始人類文明的發生而產生，伴隨其演變而發展的。植物紋樣是源于原生態的藝術形態，具有極強的人文意識，我們的先民最早就是對生態進行模擬，從而演變為各式紋樣。

原始社會新石器時代是彩陶圖案的繁榮時期，已經出現包括花瓣紋、葉紋、魚藻紋等植物紋樣的抽象幾何紋樣。

到春秋戰國時期的織繡紋樣突破了前代織繡紋樣幾何紋的單一局面，題材擴大，表現形式多樣，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便是植物與動物組合紋樣。

漢代的植物紋樣主要有柿蒂紋、茱萸紋、水草紋、花葉紋、菱形花紋和樹紋等幾種。柿蒂紋又稱四葉紋或四瓣花紋，是我國紋樣史上出現最早的植物紋樣，多做器物的蓋紐或成組器物的中心紋飾。

二、植物紋樣的轉型期（魏晉南北朝）

魏晉南北朝是植物紋樣真正進入中國裝飾藝術領域。中國歷史經歷了魏晉南北朝近400年的長期戰亂，同時也促進了中外文化的交流。由于戰爭的無常，人民開始追求精神上的解脫，佛教由此在魏晉南北朝大行其道，對于我國的佛教建筑、繪畫、裝飾圖案產生了重要影響。魏晉南北朝時期，植物紋樣有了自身的展示舞臺，植物紋樣雖然只是裝飾圖案配飾的一部分，但是也影響著中國植物紋樣的整體風格趨勢。

植物紋樣中蓮花紋和忍冬紋在裝飾圖案和服飾中大量出現，花卉植物紋樣大量出現，例如牡丹、蓮花、梅花、芙蓉、菊花、海棠、茉莉，魏晉南北朝時期也出現了葡萄紋、石榴紋、連珠紋，代表著一個新的時代的來臨。

蓮花在佛教中代表降生和圣潔，在我國以蓮花為題材的裝飾圖案，開始于南北朝時期，其中南朝早期的蓮花紋樣花瓣瘦長尖銳，并多采用線刻手法。北朝晚期的蓮花紋裝飾，花瓣變得肥碩起來，尖端翹起，并多為立體的浮雕。

忍冬紋，俗稱卷草紋，原是希臘、羅馬的裝飾紋樣，經由佛教犍陀羅藝術傳入中國。忍冬紋以波浪線為構成骨架，將忍冬花葉組織起來，構成二方連續的帶狀裝飾。其紋樣無論是形象還是構成都比較寫實和簡潔，可以看作盛唐時期唐草的雛形。

三、植物紋樣的發展期（隋唐時期）

經歷了近4個世紀的戰亂，在公元581年隋朝建立完成了中國的重新統一。唐代是中國封建社會最繁榮昌盛的朝代，反映出來與大唐盛世繁榮開放社會相一致的唐代美學精神，形成“真、善、美”的審美風格。

中國古代圖案在漢代以前主要是以幾何紋和動物紋為其表現形式，在經過魏晉南北朝的戰亂之后，到了盛唐時期形成了以植物紋樣為主體的圖案新格局。

隨著佛教思想與人民生活的緊密相連，百姓幻想西方極樂世界，更以此作為精神基礎和信仰所在，蓮花紋樣也逐漸開始反映現實生活。寶相花是唐代的代表性紋樣，也是佛教的象征性紋樣，它是由蓮花紋演變而來。唐代裝飾風格日趨華麗豐滿，于是出現了以牡丹花為母體的寶相花和以柿蒂紋為變體形成的寶相花，成為唐代以來中國一直沿用的民族化的紋樣程式。

團花紋也是唐代具有代表性的紋樣之一，團花紋的組織形式是將一種以上的紋樣元素組織成為圓形的單位紋樣，然后在平面媒介上按米字形狀構成骨骼脈絡。唐草紋也是唐代紋樣的重要組成部分。唐草紋多是呈波浪形枝蔓骨架，在波峰與波谷間適形填充花卉等紋樣構成的連續紋樣形式，又稱纏枝花，唐代卷草繁復華美，具有旺盛的生機和動感。

四、植物紋樣的興盛時期（宋、元時期）

宋代政權虛弱、崇文抑武的政策，影響了宋代崇禮尚雅的時代風氣，寄情于世外的自然風景、山水花鳥的隱逸生活。這一時期的裝飾圖案自然生動、更趨寫實，受程朱理學的規范，裝飾圖案講究格律，色彩淡雅。

宋代植物紋樣都是現實生活中人們常見的植物，其中花卉所占比重最大，花卉中又以牡丹裝飾最多，在組織結構上，最主要的形式是二方連續的花邊紋樣。

宋代的士大夫文化興起，儒雅精神興起，紋樣趨于理性，顯得精致內斂。宋代出現較多的幾何紋樣，在其中點綴、穿插其他紋樣是宋代裝飾紋樣的一大特色。宋代常見的八達暈紋樣則由八邊的幾何形體向周邊逐漸延續的團花和網格，進而所組成四方連續的骨架，再由桃花、靈芝、蓮花等吉祥紋樣裝飾。同時，宋代植物紋樣漸增強紋樣的寫實性，主要呈現“生色花”的盛行。在細致刻畫、寫實摹擬的刻畫中，準確地反映出自然的植物形態，表現形式越發寫實。

公元1279年中國北方蒙古族滅南宋，建立起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由少數民族貴族統治的元朝。形成了以蒙古族文化、伊斯蘭文化和漢民族文化多種文化的并存及相互滲透的多元的元代文化。

元代紋樣中的一些西亞的紋樣，在元代青花瓷器的紋樣裝飾上，通常蓮瓣紋、連珠紋、蔓草紋和伊斯蘭幾何紋等外來紋樣往往作為輔助的邊飾紋樣，將中西紋樣組合起來，形成元代特有的中西合璧的新紋樣，例如元代青花云龍紋紋獸耳蓋罐的紋飾。

五、植物紋樣的普及期（明、清）

公元1368年，朱元璋領導起義軍推翻了元代政權建立了明朝，成為中國封建社會后期又一繁榮昌盛的時期。

明代紋樣包括寶相花、菊花、蓮花、牡丹以及吉祥文字等。明代圖案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吉祥圖案，其中植物紋樣占有重要比重，多以纏枝牡丹、折枝花果、落花流水、錦上添花、四季百花、靈芝萱草、延壽菊花等。

纏枝花在明代最為流行，纏枝花的紋樣形式雖出現于唐宋，定型于元代，但繁盛發展確是在明代。明代在宋元傳統纏枝花的構成形式中融入了多種題材及變形手法的紋樣，使其呈現出千姿百態的各式大小纏枝花紋樣。

清代是中國封建社會最后一個王朝，是由滿族貴族籠絡蒙、藏農奴主及漢族地主建立起來的封建統治政權。明清時期，植物紋樣普遍具有吉祥寓意，可謂圖必有意，意必吉祥。這一時期市民文化興起，西洋文化流入，宗教文化淡出，社會思想多元化。而紋樣也出現了多元化的情節，如表現喜事喜慶的喜報春光、喜上眉梢等，表現長壽的嵩山百壽等。

六、現代植物紋樣的發展現狀

當今社會人們更加期望在緊張的工作有，身心得到釋放，開始追求“返璞歸真”的生活態度，植物紋樣以其獨特的藝術造型和特有的文化特征傳遞著不同的格調和情趣，使人們獲得最舒適的視覺享受和心理滿足。

植物紋樣在現代設計中并非是對傳統的照搬照抄，更重要的是表達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繼承和表現，在傳統植物紋樣的產生過程中，古人對紋樣的造型語言更注重的是對紋樣的“傳神”而非對實際植物的寫實，更加側重的是紋樣的表現力而非是對實物的再現。而在現代設計中，受西方設計思想影響，為了使紋樣進行多種造型的創新，不拘泥于傳統的表現形式，減少重復圖形對紋樣整體造型的影響，往往通過對設計元素進行簡潔概括和大膽夸張的設計手法來表現出植物紋樣的特征，簡潔概括和大膽夸張也是現代植物紋樣設計最常見的表現手段，將現代的材料和技術于傳統紋樣結合，同時將傳統植物紋樣的美好寓意貫穿于設計中，使植物紋樣具有新的時代感，使當今植物紋樣在簡單中彰顯個性。

中國傳統植物紋樣為現代設計提供了豐富的設計資源，在現代設計中，不斷尋找傳統與現代的結合點，做到融會貫通，是現代設計既保留傳統的文化底蘊，同時又具有時尚氣息，植物紋樣以其自然主義風格迎合了大眾的審美需求以及人們“回歸自然”的審美心理，其生長和輪回被賦予了情感和生命的象征意義，植物自然主義的設計理念也一直被傳承并不斷啟迪著現代設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