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教育的時間隱喻與管理向度

/許昌良

人類對時間的熟悉就像對水、空氣、陽光一樣不可或缺而又熟視無睹。討論起時間問題，我們真的欲辯忘言，甚或自慚形穢，正如黑格爾所說，“時常掛在嘴邊的東西，常常是我們最無知的東西”。因為這不是對花草蟲魚等簡單的物性言說，而是關乎人類時空觀和當代宇宙學的重大問題。時間問題實在過于宏大，我們只討論其與教育的關系。盡管終身教育概念家喻戶曉，但是就學校教育來說，時間依然是一個有限性概念，是教育的稀缺資源。教育，如果有了充足或者恰當的時間，可以解決太多的難題。

把學校教育與時間聯系起來，只不過短短的數百年時間。自17世紀夸美紐斯創立班級授課制度以來，真正的學校時間概念才得以凸顯。規定的學制，每節課、每學期固定化的教學時間保證了教學的計劃性與統一性，體現了對教學效率的最大化的價值追求。學校首先表現的其實是一個時間的概念。規定的年齡，在規定的時間，到規定的學校，學習規定的內容，按規定的時間畢業。因此，研究時間與學校教育具有非同尋常的意義。20世紀60年代，美國著名教育家、心理學家布魯姆教授提出了面向絕大多數學生學習成功的“掌握學習理論”。布魯姆為掌握而教的核心思想是找到使學生掌握所學學科的手段。特別是在時間上，布魯姆認為，“花在學習上的絕對時間量（校內或校外）并不決定學習水平，應當允許每個學生得到他學習一門學科所需的時間”“如果學生在學習上花了所需的時間，那么大多數學生能夠達到應掌握的水平”。他指出，許多學生所以未能取得優異的成績，問題不在于智力方面，而在于未能得到適合于他們各自特點所需要的教學幫助和學習時間。時間與學習成就的這些論述，無疑對我們認識學校時間進而開展有效管理給予幫助。面對現代科技、信息化的迅猛發展，現代學校治理應該回歸到原點——時間，以時間為線索，正確定時、調時，做到“時各有憲”。

一、時間是“線”的延伸，稍縱即逝，寸陰寸金

“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睍r間是一條“射線”，義無反顧地流向遠方，無人可以逆轉。時間是“線”的隱喻，提醒我們在管理中必須高度節約。線性時間是一個絕對時間，時間管理須做到：

1.強化時間觀念。

中國文化是農耕文化，靠天吃飯，落后的生產力所造就的農業文明，其表征就是時間觀念淡薄，不精確，不及時，散漫拖拉，而20世紀實現了“馬車時代”走向“太空時代”，科技飛速發展，以工業文明為標志的現代社會就是強調效率。現代學校治理中，時間無疑是一根主軸。強化時間觀念就在于，學校教育首先是時間教育。學校本身就是一個時間的概念，如小學“義務教育”“上課”“放假”“升學”等。時間教育是一種“母教育”，學校要根據兒童身心發展階段的不同情況，把時間納入教育范疇，通過適切的課程與教學方式，讓學生認識時間，珍惜時間。

2.精心規劃時間。

俗語“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的本質指的是時間規劃。以時間為“經線”貫穿始終，合理編排學校的一切工作：可以自主支配的時間，高效安排，做到精準、高效；不能自主安排的時間，如學校外部不可事先計劃的事務，教育行政安排的各類檢查評比等，已經計劃的工作要有機穿插，有效避讓，注意合理“調速”，確保學校工作的合理節奏，如非特殊原因，盡可能要使得原計劃不受太多干擾。時間的計劃來源于內容多寡，為此，學校要立足當下，更要“面向未來”，要從認真研制學校的章程、規劃、行動計劃等開始，要從學校發展階段出發宏觀把握，再到學年、學期以及星期，比較精確地計劃時間。

3.善于盤點時間。

過去我們總是以“事務”為軸心，現代學校治理要以時間為軸心進行定期的時間“盤點”。盡管過去每個階段都會盤點工作，其中也包含時間要素，但那不是真正的時間邏輯，充其量是一個寬泛時間或者說是“宏觀時間”概念，我們應該有“中觀時間”，甚至有“微觀時間”概念。不精確、反饋不及時或者事務標準而非時間價值的評價已經不符合迅猛發展的時代節奏。為此，我們應努力創造“我們的時間”，變緊張為寬裕，變慌張為從容，化被動為主動，提高學校時間使用效益。

二、時間是“面”的疊加，管理中須縱橫交錯，左右逢源

“時間是偉大的作者，她能寫出未來的結局?！睆木o張與有限到寬裕與從容，就是在“線”的有限性中尋求時間的“延展性”。時間固然是一個長度的概念，但是，在長度上珍惜時間是不夠的，這是人類生命的有限性決定的，必須在時間的“寬度”上思考。時間的寬度雖非無限，但卻是廣闊的。學校的時間管理就是要在“同長時間”中復合用時。一些學校在謀劃發展中，以“教育是慢的藝術”為借口，推進教育教學變革序次做事，進程緩慢，耽誤了許多寶貴的時間，甚至錯失良機，殊不知這些變革是必須整合，是需要立體推進的。研究時間的多面與疊加，作為面的復合結構，就可以做到縱橫交錯，左右逢源。當我們為在同一時間做更多的事情感到欣喜興奮時，就是感受到了時間的價值，也可以充分彰顯時間的價值。

學校時間的復合性特征提醒我們在時間管理與使用中可以做到以下幾點：

1.創造復合時間價值。

即調動好人力資源，合理分工調配，同一時間做更多的事情。學校圍繞教學這個中心，合理安排一切事務。做到正確的事情做正確，常規的事情正常做，重要的事情提前做，關鍵的事情用心做。課堂教學改革的本質無非是時間安排與學習方式，其中，時間結構的改革是重要的方面，即從教師在時間的單向度上傳授知識，轉變為學生多向度獲取知識。因此學習方式上的變革，可以采取在同一時間里學生更多地參與學習，從一個人單向度的教導為學生高參與的互相提問、互相檢查，小組合作學習，學生當小老師的“兵教兵”。同一時間，進行多樣化的學習，相當于同一時間做了更多的事情。這樣，平時的單向度時間就變成了“復合時間”。

2.創造選擇性時間價值。

即在同一時間有自主選擇的機會，做自己更喜歡或更該做的事，滿足每個人不同的發展需要。這就在一定程度上相對節約了更多的時間，提高了時間的使用效益。這在學校里比比皆是。如課堂上分層教學、分組討論、分層練習等；課程的豐富而有選擇性，讓學生擁有選擇的權利與自由。再者，面對同樣的學習內容，鼓勵學習力強的學生深度學習，在規定的時間之內深入探究，教師及時關注，促進學生獲得不同程度的發展。

3.創造閑暇時間價值。

學生校外時間資源也是豐富的，因此，學生充分利用校外閑暇時間價值，等于延展了時間。學校教育是超越時空的，要密切關注學生家庭學習時間使用情況，除了控制作業量以及作業個性化之外，要家校緊密配合，研制學生閑暇時間使用方案，讓每個學生的個人時間都能為其發展保駕護航。

三、時間是“圓”的融通，管理中必須各取其用，各得其所

“花兒還有重開日，人生沒有再少年?！睍r間的寶貴提醒著人們，學會在時間管理上融通。時間好比是一個圓，圓的基本屬性是有圓心、半徑，圓心與半徑決定了圓的大小。圓心到圓周的所有距離都是相等的，而且從圓心出發，有無數條線可以到達圓周。學校也是一個圓，以“人”為中心，“人”是目的。師生、學習、時間、空間幾個要素互動，周而復始。從“人”出發，同樣的時間，生活卻豐富多樣，達成不同的精彩。教育過程就是一個學習過程，以時間空間為紐帶，實現師生教學相長。在信息化、國際化的新背景下，實現學校轉型發展，建構未來學校，面臨的首要資源也是時間問題。為此，應當關注以下三個維度：

1.恒定時間（活動時間半徑等同）中學校多維關系的建構。

未來學校師生關系不再是主與次、主宰與被主宰的不平等關系，也不是控制者與被控制者、設計者與被設計者的關系。未來學校只有一種人：學習者。學習者不僅是學生，也是教師。指導者也未必就是教師，也可能是學生。師生關系逐步多維起來，也逐步模糊起來。因此，教學時間本質就是學習時間，也必然是互動關系的時間。學習時間必然表現為對話、協商與共享。

2.恒定的時間中學校課程的創生。

面對瞬息萬變的時間與新時代變革的需要，傳統僵化的規定課程已經難以適應需要。面對教育未來，必須在有限的時間中實現課程彈性的生成與創造。課程理念、課程形態、課程內容、課程實施、現代技術與課程資源等，在未來的不確定面前，目前還很難做出確定性的預判和設計。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必然是方向與重點，也逐步會清晰并付諸實踐。每一所學校面對發展變化的時間都是有限的，不能等待，更無法放棄，實現學校轉型發展就是要轉換課程得以實現。

3.非恒定的時間（不經過圓點的線段式），即自由時間的發展。

每一個人天然稟賦各異，興趣愛好、自身潛質各異，在有限的自由時空中實現無限的發展可能。在國際公認的核心素養教育背景下，既需要教師的指導性發展，更需要科學規劃安排，充分用好自由時間，尤其是校外時間，發展自身的愛好與特長，同時查找缺漏，補好自身的短板，尤為注重非指導性發展，適性的完全自主發展。未來學校要有學生發展指導中心，由家長、專家和社會愛心人士組成，和學生一起互動研討，給予建議，同時，擁有各種社團等平臺，促進學生多樣化發展。

時間看似是一個恒量，實質是一個變量抑或是一個增量，其中有著廣泛的開掘空間。我們應當像農民保持對24節氣的敏感與敬重一樣，去感受時間和生命的輪轉循環。無疑，學校治理中應當以人為本，而就一項事業抑或人的成長而言，應以時間為本，因為沒有比時間更稀缺的資源。時間是一個“黑洞”，每一個人都要學會拯救自己的時間，唯有讓每一個人懂得時間，只爭朝夕，才會在時間的妥善把持中感受到世界的意義與生命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