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禾》開場,身穿寬松舞衣的舞者一個接一個跑出來,以最大程度張開雙臂,伴隨猛烈的吸納向上拉扯來打開身體,繼而又以站樁的方式將腳跟重重地頓在地上,整個身體就像一個強壯的肺部,不斷地開合吐納,全力頓足低吼,用身體呼喚大地,偌大的劇場只剩舞者粗重的呼吸聲和沉重的腳步聲,宛如大地鳴動。舞者對身體的高度掌控,有如超人,這是云門舞集著特有的身體表現,舞蹈是力的動態意向。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在“火”的章節,上身赤裸的男性舞者,以剛勇之姿揮舞藤棍,猛力劈打舞臺,而背景變為焚田之火,男舞者用藤棍劈打地面的爆裂聲如同火燒麥稈,仿佛象征人類對地球的無情破壞,舞蹈是情感之力的構造。在終結的篇章,女舞者在焦土冒煙的景觀中,匍匐在地,蹲在地板上奮力抖動藤棍痛苦地試圖爬行起來,象征焦土之殤和修復土地的艱巨,最后以背景出現潺潺水流作結,意味引水入田,暗示水將從焦土中汩汩流出,稻禾生命再度周始。舞者們用肢體表現四季交替,背后的大屏幕也播放著在池上拍攝的記錄稻米生命周期的影像。
然而,“谷實”一段,反而更具深省之意。作為農民,歷經漫長的等待和辛勞后,最令人欣喜的自然是禾熟收成的季節,然而縱觀全劇,這種喜悅之情卻始終欠缺。豐收的歡欣理應展現在“谷實”一段,但取而代之的,卻是紅衣舞者無盡的痛苦和抽搐,似乎意味著生物母體的劇痛和無助,使人感受到了舞者身體之力的聚合、流轉、發散,充分展示了生命禮贊與肢體意象的構造。越發讓我感覺到《稻禾》是一個充滿詩意與哲學意味的作品。最后,本以為是以群舞作結,但是在藍天白云的映照下,舞者用言不盡意的動作充盈了豐富的想象空間。
舞蹈的基本組成是動作,動作到語言的轉化需要特定的情感環境的營造。在配樂方面,臺灣客家古調和西方歌劇高昂的詠嘆調,共同成就了《稻禾》的音樂環境,靈敏地結合了人與自然,東方與西方,成功地融合東西舞蹈技巧與劇場觀念,加以云門舞者多年修習內家拳與太極導引,靜坐與拳術身法呈現了當代舞步,這是林懷民先生長年鉆研東方動作與精神領域的成果。
云門舞集,汲取了現代舞、大地、生命意象配上中國式演繹運用傳統文化元素而重現文化內涵,舞蹈的美感以及所呈現出的思想是獨特的,在慢速度中表現力量的美。
演出結束后,林懷民先生面對所有觀眾做了觀后談,林先生在談到自己的創作經歷時表示:農村代表人跟土地,跟大自然的和諧互動,是城市人精神的窗口,要護住,不能讓水泥高樓無限制地蔓延,扼阻了我們的呼吸。農友的視野,談吐和自信大大顛覆刻板的農民印象,不變的是他們的勤樸和誠懇。因此他有意識地要在這個土地和農村日益邊緣化的時代重申農業及農業社會的重要性,喚起人們謙卑有禮、敬天愛土的情懷。
最讓我佩服的是,林懷民先生帶著舞者遠赴臺東池上,躬身在稻田耕作,用原始的快樂和疲憊,來聆聽大地的呼吸。透過啟發性的教學,認識自己的身體,創造自己的生命律動。援引《中時晚報》的評論:云門舞集是當代臺灣最重要的活文化財產。
(艾麗菲熱,上海海洋大學文法學院2016級行政管理專業本科生)
1956年《人民日報》“一出戲救活一個劇種”的專題社論轟動了全國,自此浙昆昆曲劇目思想認識高屋建瓴和藝術造詣高深的品牌形象家喻戶曉。很榮幸在2017年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當選為學生觀劇團的一員,使得我能免受火爆搶票現場的蹂躪,并且在2017年10月20日近距離地觀賞到這出歷經60年代代相傳而依舊保持原汁原味的全國優秀保留劇目。

不論是從演出后全體表演藝術家們三次謝幕時劇場掌聲雷動的歡騰景象,一波蓋過一波的連聲稱好,不斷獻上的鮮花,還是從走出劇場的觀眾們津津有味、熱情洋溢口述觀后感的盛況來看,20日晚的這場演出都是十分成功的,古典的昆劇藝術在這一晚煥發出勃勃生機。長期以來,昆曲以其曲詞典雅、行腔婉轉和表演細膩著稱,為自己積累了廣泛的觀眾基礎,但同時我們也必須看到,昆曲藝術在傳承和發展這條路上走得并不總是一帆風順。放眼整個劇院,在場觀眾中幾乎90%都是高齡戲友,小朋友、青少年或者青年人鮮有踏足昆劇劇院的。昆劇藝術目前還只是少數人的興趣和口味,廣大的幼、青、壯群體對我國民族藝術整體認識不足的現狀,讓我們心生憂慮:如果這種趨勢繼續持續下去,當十年、二十年之后,這群劇院里的高齡戲迷們溘然長逝,那么昆曲等中國傳統藝術是不是從此也將與我們斷羽絕鱗?
實際上,昆曲藝術及我國其他優秀民族藝術的傳承和發展一直在路上,已經完成和正在進行中的許多工作,可以說是穩扎穩打,步步為營。以浙昆的努力為例,一方面是挖掘、搶救、整理和復排許多具有浙昆表演特色、題材內容豐富、表演風格各異的折子戲,“傳、世、盛、秀、萬、代”,六十年,六代人的壯碩人才隊伍和“婁阿鼠戲曲丑行表演培訓班”的立項;一方面是排演大批新創劇目并斬獲國內外多項大獎;老表演藝術家對新學員的悉心栽培、傳統藝術的薪火相傳和當代昆劇的新收獲齊頭并進。此外,昆劇理論研究的可喜成果和佳績日新的對外文化交流,從訪問演出和學術交流兩個維度,開拓創新了昆劇題材,同時還實現了經濟利益與社會效益的雙贏。
除卻上面這些我們已知的國家財政、宏觀政策的強有力支持和昆曲藝術主體不斷增強的責任意識和實現自我價值的迫切需要,作為未來社會的中堅力量,我們還要繼續思考,我們還可以為昆曲和其他中國傳統藝術做些什么。加強對優秀傳統藝術的宣傳力度,在全社會營造關于中國傳統藝術(或具體某一類藝術)的濃烈文化氛圍無疑是最為行之有效的途徑之一。此次由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主辦的大型公益活動“學生觀劇團”在這一方面的貢獻就十分卓著。現在的年輕一代,是一個分享型的巨大群體,規模至200人左右的學生觀劇團所能引起的社會輿論關注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實際上,一些更為細心的觀眾已經發現,昆劇(京劇)的觀眾組成正悄然發生變化:周末下午或者晚上昆劇(京劇)院里年輕父母帶著咿呀學語的小兒小女,一邊觀看演出,一邊用兒童能聽得懂的語言小聲地向孩子解釋舞臺上這位或那位表演藝術家的唱、念、做、打;頻頻穿梭于各劇院的青青子衿,他們有的是單槍匹馬,有的是因為對傳統藝術的同好而結成的的興趣小聯盟;同時,我們幾乎能在每一場昆曲(京劇)表演現場看到或結伴或成隊的外國友人,他們對中國傳統藝術,由好奇直至完全傾心,讓我們油然而生許多自豪和感動。所有這些來自多方的關注和不懈努力使得我們有理由相信,昆曲藝術,及其他中國傳統藝術在較大范圍內重新活躍于紅氍毹上指日可待!
(蒲慧 上海外國語大學2015級英語語言文學專業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