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逢福
教育與職業分層的關系是教育界和整個社會必須思考的問題。社會分層是不同的社會成員和群體因為對經濟、政治與文化等社會資源占有的不同而導致的階層分化和階層差異。這是人類社會的普遍現象,受社會制度、文化差異和分配規則的影響。
社會分層與職業分層有著十分復雜的互動關系。從教育的角度去分析這種關系,可以這樣理解:社會分層在教育中是怎樣體現的,教育對人們進入不同的社會階層產生了怎樣的影響。這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一方面涉及社會層次對人們接受教育的層次的影響,另一方面涉及教育對人們進入社會層次的影響。
柯克霍夫認為,教育結構包括三個緯度:分層,是指教育系統把不同學校不同等級,主要是指中學階段學校的差異;標準化是指教育質量多大程度上與國家標準一致;職業具體性是指學校在多大程度上是為將來的職業做準備。這就是說,既要關注教育系統在層次和類型上的區別,也要關注同一層次和類型內部不同學校的差異,還要關注普通教育與職業教育的區分。因此,探討教育與社會分層的關系,必然涉及教育與職業分層的關系。由于社會階層不同,影響人們的教育路徑選擇和實際達到的教育水平,導致人們接受不同的教育,遴選不同的職業,職業分層由此而生;因為教育路徑選擇的不同和實際達到的教育水平差異,導致社會階層的進一步分化。可見,不同的教育結構導致了不同的教育路徑選擇,教育路徑選擇的差異影響了教育與社會分層之間的關系互動。
學術教育與職業教育相比,社會普遍認為,學術教育是針對“強者”的教育,培養的目標是“白領”階層,畢業后可遴選的職業是“高貴”的,經濟和社會地位較高。因此,學術教育最易成為人們的首選。職業教育是針對“弱者”的教育,培養的目標是“藍領”甚至“灰領”階層,畢業后可以遴選的職業是“低下”的,經濟和社會地位較低。因此,職業教育很難成為人們的首選。值得注意的是,由于不同國家的社會財富、行業結構、貧富差距以及福利制度等存在差異的影響,對職業教育發展將產生直接影響,這是教育活動在社會中實際開展后必然面對的問題,是外部環境。在現階段,受培養質量問題的影響,職業教育在社會上的聲譽和認可度整體偏低,職業教育普遍出現了畢業生求職難的現象。職業教育設計模式與運行機制的不合理是導致這些問題的主要原因,是內部因素。
現階段,中國職業教育發展既要關注外部環境,也要關注內部問題。在外部環境方面,中國是發展中國家的大國,相對于發達國家而言,勞動力收入增幅較慢,存在較為明顯的貧富差異,因發展的不平衡不充分,地區差異、階層分化日趨擴大。就內部因素而言,職業教育與經濟界之間原有的關聯性被斬斷,經濟界并不存在相應的資格要求和標準,職業教育的資格和課程也都有著一定的非標化特質,這就必然會影響職業教育的質量、社會聲譽和運行狀況。隨著信息化、全球化時代的到來,社會分工、職業類型、工作特點與內容等出現巨大轉變。在此背景下,職業教育是否應當分類、貫通以適應社會變化的需求?
雙元制模式的特色與效率是德國職業教育受到廣泛關注的主要原因。德國職業教育的成功離不開多方面的支持:在模式設計方面,依據公私合作方案設計受到職業資格外部監控與企業資源投資者的睞;職業教育類別、融通體制以及教育分流運行機制較為靈活;福利社會制度下的財富二次分配,創造了較為公平的外部環境。
中國對德國職業教育的研究多集中在雙元制模式,尤其是在學校、企業和政府合作的機制方面,而從教育體制、社會背景等視角出發對德國職業教育的運行背景、基礎進行研究則較少。因此,有學者認為,以局部為依據開展的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研究,存在結果和實際不符的問題[1]。那么,德國的職業教育有哪些模式?社會對雙元制職業教育有著怎樣的認可度?雙元制職業教育更容易被哪些群體接受?雙元制模式在職業教育中占據的份額變化如何?雙元制模式是否存在補充模式?本研究根據統計信息和數據,結合學生教育類別、職業分析、學歷背景等,分析了德國職業教育發展變化的新特點及其導致的職業教育的職業分層與學生分化的基本態勢。
德國教育系統最顯著的特點是分流,包括小學階段的第一次分流和中學階段的第二次分流,每一次分流對應的都是將來的職業與學術雙軌。
第一次分流,即小學畢業后進入初中階段的分流。根據1964年的《漢堡協定》,德國的初級中學分為三類:文理中學、實科中學和主體中學(后來另有融三類學校為一體的綜合中學)。三類學校的學生將來的職業去向,大致對應的是學術精英、職員和技術工人三個社會階層。20世紀中期,主體中學的學生所占比例超過80%。然而,進入新世紀之后,這一比例發生了重大變化,主體中學大幅減少,實科中學略有降低,文理中學略有上升,綜合中學上幅較大[2]。這一變化反映了德國中學教育改革的一個重要趨勢,淡化中學階段的學校分層與學生分化,實現文理中學、實科中學和主體中學的逐步融合。
第二次分流,即中學畢業后從學校到職業的分流。根據德國國家數據庫的相關數據,中學畢業后選擇繼續求學的學生遠大于選擇接受職業培訓的學生比例[3]。進入新世紀后,這一比例雖有所變化,但整體而言,變化不大。在選擇接受職業培訓的學生中,不同類型的學校之間存在較大差異。文理中學的學生多選擇進入大學學習,實科中學的學生多選擇接受雙元制和全日制職業教育,主體中學的學生則處境困難,有的選擇接受雙元制和全日制職業教育,學習較差的,只有進入過渡系統。由此可見,在德國高中階段,不僅有普通教育與職業教育的分流,也有中等職業教育內部的明顯分層。
1.職業教育的類型與層次
德國職業教育根據獲得職業資格的效度,可以劃分為兩大類別:完整資格培訓和部分資格培訓。完整資格培訓在培養模式方面又可分為兩部分:全日制職業培訓和雙元制職業培訓。部分資格培訓在培養模式方面對應的是“過渡系統”,需要承擔多元化機構,即職教預備系統[4]。
需要注意的是,一方面,雙元制職業培訓、全日制職業培訓和“過渡系統”三者在社會的認可度上存在差異;另一方面,不同類別間也存在一定的補充功能。從當前的情況來看,在受歡迎程度、培訓期間收入以及未來發展前景方面,德國中職教育的不同路徑間有著明顯差異。雙元制職業教育與培訓最好,全日制學校職業教育次之,過渡系統相對較差。雙元制職業教育是通過企業與學習者在培訓市場上的雙向選擇過程開啟的,常出現多名學生競爭一個培訓崗位的情況,多數培訓企業會通過筆試、實踐操作、面試等考核來設置入門門檻,篩選潛在學徒。全日制職業學校的要求和受歡迎程度屬于中等水平,其設置了初中畢業證書種類的要求,即初中沒有畢業以及部分主體中學畢業生不能進入中職學校就讀。過渡系統則是為學習能力相對較弱、未能進入常規職業教育的學生提供的教育措施與手段的集合,其受歡迎程度和要求遠低于雙元制職業教育及全日制學校職業教育。
20世紀90年代以來,信息化浪潮不斷加劇,全球化趨勢日趨明顯,經濟結構巨變,德國傳統制造業開始遷出,高端服務業逐漸成為主流并得到迅速發展[5]。受此影響,雙元制職業培訓、全日制職業培訓和“過渡系統”三類職業教育無論是在比重還是在規模上,都出現了巨大變化,1990年后雙元制規模迅速縮減,減幅達到50%左右;全日制學校規模呈現出不斷增加的趨勢;過渡系統規模愈發膨脹[6]。這一變化體現在統計數據上,2014年德國接受職業教育的新生人數約為943840人,雙元制、全日制以及過渡系統新生總人數分別是481136人、210033人、252671人[7]。從份額上看,雙元制仍然是職業教育的主體,但全日制學校和過渡系統規模擴大,與雙元制漸成鼎足之勢。這種變化態勢在此后一段時間并未發生過大轉變,整體偏于穩定[8]。
接受不同類型和層次職業教育的學生,社會背景和學歷具有顯著差異,這種差異因為接受不同類型和層次職業教育,進一步加劇了社會分層。分析2005、2009、2014年的統計數據發現,外國國籍者是進人過渡系統的主體,外國人在全日制學校中的占比最少,兩者差異明顯[9]。這一現象反映出不同類別培訓的目的和遴選標準是主要影響因素。
2.雙元制職業教育的職業分層與學生分化
長期以來,雙元制一直是德國主要的職業教育類別,在資源控制與質量控制上具有明顯優勢,職業資格獲得市場廣泛認可。相對于其他職業教育類型來說,雙元制模式對市場變化的趨勢具有較高的敏感度,能根據市場的需求及時調整培訓的內容,這為其在新職業生成等方面奠定了良好基礎。這一點得到了數據統計的支撐和佐證,1970—1980年間誕生的信息技術人員、機電一體化工等,都是雙元制模式及時反映產業變化的結果。
但是,隨著全球經濟的衰退與轉型,雙元制模式在企業培訓意愿與目的等方面存在較大依賴性的缺陷日益顯現。雙元制提供的培訓崗位,無法滿足學生培訓崗位的需求,而且及時性較差、波動性較大,導致20世紀70年代末至21世紀初,學徒工崗位供應三次陷入谷底[10]。這一市場化行為的表現反映出雙元制學徒工供給競爭性激烈、周期性顯著。這種變化直接影響了就業前景分層和職業收入差異,導致結構性摩擦現象越來越普遍。如文理高中的畢業生,雙元制培訓因為能夠為學生獲得基礎求職資格奠定良好基礎,大多偏向選擇雙元制培訓模式,且高薪組職業占據較大比例,他們當中還有很多人存在進入大學的想法和選擇權。在德國,大學畢業生的失業風險最低,但卻存在較高的教育風險。德國大學的入學模式稱之為資格制度,入學容易,畢業難,因此存在很高的輟學率[11]。20世紀90年以來,在行業競爭中,主體中學畢業生的弱勢地位愈發顯現。20世紀70年代中期,主體中學畢業生中獲得學徒工崗位的比例為尚有60%,進入新世紀后直線下降至40%[12],實科中學畢業生占據的比例則相對穩定,約為40%[13]。
3.全日制職業教育的職業分層與學分分化
20世紀90年代初,全日制職業教育在德國開始迅速發展和推廣,進入新世紀后,發展趨勢逐漸穩定,招生數也未發生顯著變化。
德國全日制職業教育有四種類別:職業專業學校,也被稱之為BFS,由屬于聯邦職教法或手工條例范圍內的職業、不屬于職教法或手工條例范圍的職業、不屬于職教法或手工條例范圍的職業以及具備職前教育、大學入學資格的職業構成;專業文理高中;提供繼續教育的專業院校;專業醫藥衛生類學校。在職業專業學校中,部分構成提供的職業可看作是雙元制職業教育的補充,而不是重合,其中,文教衛生類是主要職業,由聯邦制度規范,存在統一的聯邦標準,一般情況下,其職業能力在雙元制職業等級之上;屬于HwO或BBiG范圍的職業重合于雙元制職業,當然,在獲取資格上兩者是存在差異的。
在德國職業分類體系中,職業等級存在高度復雜、專門、指向專業活動以及幫工四個級別,雙元制職業培訓指向專業活動級別,全日制培訓在幫工級別和專業活動級別之間,由各州立法規范該類職業。專業文理高中是普職融合試驗的典型,有3年制和6年制兩種形式。專業文理高中提供的培訓內容較多,有文化課、技術專業領域知識以及經濟內容等。專業文理高中學生必須具備一定的文化課成績才能進入,畢業后具有兩個出口,獲得大學入學資格或應用本科大學入學資格。
從德國目前的情況來看,全日制學校普遍存在職業教育數目偏低的問題。對于保健治療類、醫藥衛生類職業來說,全日制學校是唯一的職業培訓方式,畢業后遴選的職業,其社會經濟地位和資格能力要求比雙元制更高;類似雙元制重合的職業并不存在和實體企業間的關系以及聯邦層面的共同標準。因此,這類職業在勞動力市場競爭中處于弱勢地位;對部分不存在雙元職業新制的領域,可提供試驗田,從跨專業能力和發展水平視角來看,具備重要意義和價值。
4.過渡系統
過渡系統是指低于雙元職業教育且不提供完善職業培訓資格的教育措施。20世紀60年代初,針對處于義務教育年齡階段的弱勢群體,德國制定了多種類別的支持政策和措施。建立過渡系統的目的在于推動學生實現從學校到職業的過渡,從而更好地融入社會,盡可能避免將來因為能力不足等問題而出現的失業現象,預防和減少犯罪。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過渡系統已成為德國職業教育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對青少年的影響巨大。過渡系統具有兩方面功能。第一是補救,補習普通教育中的缺失部分,幫助獲取學歷資格。IBB調查結果顯示,2014年,共292500名學生參與過渡系統,獲得更高學歷的占1/4,其中,10%獲得了主體中學畢業資格,14%獲得中等畢業資格[14]。第二是預防式干預,通過職業基本技能與職業定向,幫助學生完成雙元職業培訓,獲得相應位置,規避失業[15]。
事實上,參與過渡系統的人數受到求職人數、經濟態勢的影響。統計數據表明,在過去20余年間,受到出生率不斷下降和經濟發展良好的影響,過渡系統的參與人數出現較大減幅態勢[16]。盡管在一段時間里,過渡系統處于補缺狀態,在三種類別中占比最低,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過渡系統已經發展成為相對健全和獨立的領域。
長期以來,德國的教育體系分為中小學教育、職業教育和高等教育三大領域。職業教育與高等教育之間一直存在著清晰的分野,屬于兩個并立的教育領域。職業教育與高等教育的融合,一方面,意味著高等教育的擴張;另一方面,意味著職業教育的進一步分化。數據表明,20世紀60年代,德國同齡人中開始大學學習者的比例不到10%,1995年超過1/4,2012年則超過1/2[17]。2013年,大學入學人數首次超過參加雙元制職業教育人數,而職業教育方面的參與人數則停滯不前。2000-2013年間,新進入雙元制體系的人數減少了約15%[18]。
從表面上看,相對職業教育而言,高等教育的吸引力更大,未來薪酬和發展可能性、工作條件和職業穩定性要好于職業教育。因此,在接受普通教育之后,人們的教育選擇行為越來越偏向高等教育而不是職業教育。從實質上說,德國職業教育的進一步分化,有著深刻的經濟原因和社會背景。首先,人口發展的影響。從人口發展趨勢來看,到2020年,德國總人口將減少2.1%,18~20歲的年輕人口,即準備進入職業教育或大學的年輕人,將減少19.7%[19]。這就是說,一方面,按現在的趨勢預計,2010-2030年,大學畢業生進入勞動市場的人數將從320萬人增加到490萬人;另一方面,在職業教育領域,2010-2030年,由職業培訓輸送的專業勞動者預計將從1150萬人滑落到700萬人,受過學術教育的人數將增加1/4,而受過職業培訓的人數則將減少1/5[20]。其次,勞動力市場用人要求的變化。近年來,德國就業市場對勞動力能力的要求也發生著改變,因為對認知能力的要求不斷提高,導致工業職業逐漸減少,知識密集型服務業職業的比例不斷增加。以雙元制為代表的職業教育體系基于工業和手工業傳統,與這些有較高資質要求的服務行業的關聯并沒有學術教育或職業學校那么多,在認知和理論能力的培養方面也不及普通中學和高等教育,長此以往職業教育的吸引力和影響力將會逐漸減弱。再次,教育偏好和教育決策的變化。教育選擇關乎學生將來的生存和發展,人們在選擇教育時會對職業教育系統和高等教育系統的發展前景作出預判,從而形成對兩種教育的不同偏好,職業教育系統和高等教育系統展現出的不同發展趨勢和前景使人們的教育決策發生了顯著變化。這種教育決策的變化使獲得進入高等教育資格的學生比例逐步上升,結果必然造成對高等教育需求的增長和對職業教育需求的下降。
通過對德國職業教育的職業分層與學生分化態勢的研究,以下四個趨勢值得認真反思。
數據表明,隨著德國職業教育的發展變化,雙元制職業教育已從過去的獨占鰲頭,逐漸演變成現在的半壁江山,雙元制和全日制職業教育,由過去主要是互為補充的關系,逐漸演變成為在部分領域競爭的關系。圍繞雙元制及其職業性教育原則的危機問題,在德國發生了多次熱烈爭論勢[21]。在德國,資格上移已漸成趨勢,很多雙元制職業教育實質上已經是高中后教育,如三年本科學制(Bachelor)的出現。隨著高等教育與職業教育分化、融合,近年來,德國提出了發展雙元高等職業教育(Duales Studium)的理念并開始付諸實施[22]。實踐表明,這是名副其實的高中后職業教育。對某些雙元制培訓職業來說,在求職、晉升的過程中,面臨被擠壓,甚至被替代的嚴峻形勢[23]。
中等職業教育內部分層的影響,進入雙元制或全日制職業教育的人群大多能夠遴選較好且穩定的職業,獲得較高的收入,擁有較高的經濟和社會地位;進入過渡系統的人群則更可能面臨培訓中斷、失業和貧困的危機,面對較差的職業生涯前景與發展機會;完成職業教育的人群收入水平明顯低于完成高等教育的人群,經濟和社會地位產生顯著差異。教育及勞動力市場的分層及隔離狀況帶來了文化及社會層面的社會分隔,成為德國社會極端保守勢力重新抬頭的重要背景和國際及德國學界批評的重點之一。
職業教育的吸引力與將來所從事的具體職業的經濟及社會地位具有高度相關性。因此,一方面,要努力提高技術工人的經濟待遇,改善技術工人的工作條件,縮小各階層之間差距;另一方面,要加快職業教育改革,適應信息化和全球化的新形勢、新變化,提高職業教育質量。內外結合,相得益彰,這是消除民眾對職業教育偏見、提升職業教育吸引力的重要前提。
資格與遴選是德國職業教育的重要特征,兩次分流及其導致的學生分化與職業分層,就是資格與遴選特征這一特征的具體體現。隨著國際合作的日益深化和社會分工的日益細化,職業教育體系內部的分流也必將越來越細致,職業教育能否守住基本資格底線,培訓活動正常進行有無保證,從而在入口處確保證職業教育的質量,維護職業教育的聲譽,對德國政府來說,這是不得不面對的嚴峻考驗。因此,政府更加需要考慮如何充分利用公共經費,團結各種力量,對教育弱勢群體進行兜底性救濟和扶助。
如何弱化職業教育分化帶來的階層固化與隔離,把教育服務建立在一個四通八達的的互認與融通的網絡之中,這是德國政府近年來一直努力的方向,如中學階段學歷資格能否不與學校類型直接掛鉤,大學入學資格可否多年保留。從2012 年開始,德國政府規定,取得師傅(Meister)、經濟師(Fachwirt)這類職業教育體系最高職業資格的人,可以直接入讀大學[24]。這些措施,使職業教育更有保證,選擇職業教育并非沒有出路,大大提升了職業教育的吸引力。
如何解決教育分層帶來的學生分化與職業分層、社會分層的問題,改革和完善教育結構,調整、優化和完善職業教育體系,提高職業教育的質量和影響力,同樣是中國政府必須面對的挑戰。
從德國職業教育發展變化的情況來看,對小學與中學畢業時的兩次分流和職業教育的體系與結構,德國社會早就存在爭議,政府后來也進行了一些調整和改革。但這些調整和改革僅僅是對某些漏洞和缺陷的補充,沒有更多地從宏觀上進行規劃和設計,導致德國引以為傲的雙元制也遭遇瓶頸。從我國目前職業教育發展的情況來看,職業教育還不能完全滿足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突出表現為職業教育結構不夠合理、體制機制不夠完善、辦學條件和質量較差等方面。職業教育要適應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一方面要完善職業教育的體制機制,改善職業教育的辦學條件,提高職業教育的辦學質量;另一方面,要加強職業教育的法律法規建設,增強職業教育的自主性和創新性。
近年來,德國在這方面的改革已初見成效。越來越多的人群通過職業教育取得職業資格,經由“第三條道路”進入高等教育,雙元制大學憑借其兼具職業基礎與就業導向的優勢和高等教育的優勢,發展迅猛,深受學生和企業的歡迎。2014年5月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和2015年10月教育部、財政部和國家發改委《關于引導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高校向應用型轉變的指導意見》等相關政策文件,提出高校要適當擴大招收中職、??茖哟胃呗毊厴I生比例,發展本科及以上職業教育,逐步實現職業教育與高等教育的有效銜接。要使這些政策法規落實到位,需要有更加明確細致的措施和辦法,通過制定切實可行的資格認證制度和操作程序,拓寬職業教育和高等教育融合的實踐路徑。
與德國相比,我國人口基數更大,人民群眾學歷層次更低,對職業教育的需求更加旺盛。因此,要大力發展職業繼續教育,幫助更多的人群提高職業素養和從業能力;要制定更加靈活的學習制度,充分滿足職工的教育培訓需求和終身學習需要;要進一步完善資助補貼政策,消除影響平等就業的障礙和歧視,充分滿足農民、農民工、失業人員、退役軍人和殘障人士等特殊群體的教育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