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大哭

戴玉祥

陰 歷小年過后，四玖像變了個人樣。天剛 泛白，就起床了。往時，這樣的時候，爺爺奶奶也不知要喊多少遍，甚至威脅說，再不起床，上學就遲了，四玖才懶懶地爬起來。

四玖匆匆吃了飯，匆匆出了門。

外面飄著雪花。

爺爺喊：“不是放假了嗎？”

奶奶喊：“放假了還出去干啥子？”

四玖說：“去給小欣補課。”

其實，四玖沒有去小欣家。四玖是走在山路上，十多里山路，四玖要走近兩個小時，才能到柏油路口。距柏油路口不遠處，有一片柏樹林，上面罩著白花花的雪。四玖走過去，站住，目聚柏油路口。

一輛渾身雪白的班車在柏油路口停下了，媽媽手拎著蛇皮袋子下了車。四玖的心怦怦跳起來。四玖飛奔過去，到了跟前，卻傻眼了。小欣媽媽笑盈盈地看著四玖，說：“四玖，看見小欣沒？”四玖還沒有反應過來，小欣屁顛顛跑過來了，撲進她媽媽懷里。小欣媽媽拍拍小欣的頭，然后捉著小欣的一只手，往山路上走了。四玖望著她們，直到視線被飄落的雪花斬斷了，才轉過身，回到柏樹林，站住，目聚柏油路口。

雪越下越大。

天越來越沉。

四玖稚嫩的臉蛋上布滿了失望。

四玖趕回家時，爺爺奶奶正坐在飯桌前，那飯菜，已經涼了。

爺爺說：“乖，回來了？”

奶奶端起飯菜，熱去了。

雪仍在下。

臘月二十七這天，雪突然大起來。山路，被覆蓋了，白茫茫一片。

四玖早起，出門，找不到路了。返回，拿鍬，邊鏟邊走。沿路的村民見了，感動，紛紛拿起鍬，也鏟。一家被困山村的小報記者，見了，追著四玖采訪。問四玖：“孩子，是什么原因讓你冒著大雪，在這山路上鏟雪？”四玖看看那小報記者，沒做聲。小報記者追問：“孩子，你說，是什么原因讓你冒著大雪，在這山路上鏟雪？”四玖仍沒有做聲。小報記者啟發說：“是不是想到大雪封路，給村民生活帶來不便，才……”四玖打斷小報記者的話，說：“聽說我媽媽要回來了……”這下，輪到小報記者打斷四玖的話了，小報記者說：“好孩子，你鏟雪，是為村民，是為他人著想，是新時期好孩子應該做的。”四玖覺得，她沒有想這么多，她想的，是媽媽回來時，要是找不到路，可怎么辦呀！

轉眼，大年三十到了。

吃過早飯，爺爺準備貼春聯。四玖不讓。四玖說等媽媽回來再貼吧。說后，四玖就跑出去了。

冬風剜咬著四玖的肌膚，四玖的臉白卡卡的。

天空，日頭冒了出來。日頭的臉，也白卡卡的。

四玖走在山路上。四玖上了柏油路。四玖趕到汽車站時，已過午了。四玖在車站里轉。打聽到最后一班車到站是下午四點時，四玖的心，又怦怦跳了起來。四玖看見，媽媽拎著大包小包，從車上下來了。四玖沒有撲上去。四玖躲起來。看見媽媽急得團團轉，四玖才跑上去。四玖撲進一個女人的懷里。那女人驚懼地推開四玖，惶惶地走開了。四玖愣在那里，想哭，但沒有。

最后一班車進站了。

四玖跑到車門口，直到車上的人都下來了，也沒有見到媽媽。

四玖轉身走了。

不遠處，有鞭炮聲響起。

四玖知道，爺爺奶奶肯定著急了。

四玖撒開腿兒跑。

西天邊，那個臉色白卡卡的日頭，嘭聲掉山坳里了。天，暗了下來。

四玖跑回家時，爺爺奶奶已將飯菜擺到桌子上了。見四玖回來了，爺爺起身去點鞭炮。 四玖跑過去。四玖說：“再等等好嗎。”爺爺看看四玖，沒有做聲，默默地坐回桌子邊。

外面，鞭炮聲震耳。

飯菜涼了。奶奶端廚房熱了。

奶奶說：“乖，不等了吧！”

爺爺說：“乖，爺爺放鞭炮了。”

四玖點了下頭。

也就是這時候，媽媽拎著大包小包進來了。四玖見了，跑過去。跑幾步，四玖又停下了。四玖瞪大著眼睛盯著媽媽，直到確定無疑了，才撲過去。

媽媽摟住四玖。

四玖偎在媽媽懷里，突然大哭起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