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殲“千里駒”：新開嶺戰役

趙海軍

新開嶺戰役發生于解放戰爭初期的1946年10月19日至11月2日，是人民解放軍東北民主聯軍遼東軍區部隊進行的一次成功運動戰。這次戰役困殲號稱“千里駒”的藉介石嫡系第52軍25師近9000人，開創了東北戰場我軍首次殲敵一個美械化整編師的先例，有力打擊了回民黨軍隊的囂張氣焰。

新開嶺戰役是在怎樣的歷史背景下爆發的？戰役經過如何？請看——

戰役爆發背景

1946年10月，侵占東北的國民黨軍隊由于戰線拉得過長，兵力不足，無力向南、北滿東北民主聯軍同時發動進攻，故國民黨東北保安司令官杜聿明采取“南攻北守，先南后北”的戰略，妄圖首先擊破南滿我軍，爾后轉兵進攻北滿，進而占領全東北。

為此，杜聿明調集8個整編師10萬人的兵力，分左、中、右三路向南滿進攻。敵人三路的兵力部署是：左路由新1軍新30師、第52軍195師、第71軍91師組成，從營盤、新賓、柳河向集安、臨江方向進攻，企圖切斷我南、北滿之聯系；右路由新6軍14師、新22師、第60軍184師組成，從海城、大石橋向莊河、大孤山方向進攻，企圖切斷我安東（丹東的舊稱）與大連的聯系；中路由第52軍2師、25師組成，分別由橋頭、本溪向安東、寬旬方向進攻，企圖在左、右兩路配合下，將我軍主力壓縮、殲滅于鳳城、寬甸、安東地區。

我迎敵的是東北民主聯軍第3縱隊、第4縱隊及遼東軍區（1946年6月，南滿軍區改為遼東軍區）獨立第1、第2、第3師。與進攻之敵對比，我兵力、兵器都處弱勢。敵人不僅有美械裝備，而且有飛機、大炮、裝甲車等，我軍裝備則主要是步兵輕武器。新建的縱隊直屬炮兵團，除了裝備輕型迫擊炮之外，重炮僅有從鴨綠江中打撈出來的8門日造“三八”式75mm野炮，而且彈藥嚴重不足。

根據東北民主聯軍總部關于“集中兵力打運動戰，為打破敵之進攻，保持南、北滿的聯系，確定主動放棄安東，堅持東部山區，集中兵力，求得在運動中殲滅敵一路或一部，并尋找小股分散之敵予以各個殲滅”的指示，遼東軍區司令員兼政委肖華等主要首長確定了貫徹此指示的靈活戰法，新開嶺戰役即是在運動中殲滅敵一部的經典戰例。

我遼東軍區具體作戰部署是：以第3縱隊及第4縱隊10師、11師32團于永陵、通化、柳河地區打擊敵之左路部隊，準備殲滅其第195師；以遼南獨立第1師鉗制由海城、大石橋向我進攻的敵之右路部隊；以第4縱隊12師阻擊沿沈安路進攻的敵之中路部隊，第11師（欠第32團）及軍區警衛團主力在沈安線東側地區機動作戰，尋機殲敵，并掩護軍區機關和后方保障單位轉移。

戰役主要經過

1946年10月19日，敵人開始全線向我東北民主聯軍進攻。其中，中路之敵第52軍分兩股向沈安線及其兩側地區進犯：右股之敵第2師、第25師75團從正面沿鐵路攻擊前進，被我第12師阻于牛蹄崖、摩天嶺、南芬地區；左股之敵第25師（欠第75團）向我駐小市的第11師發起進攻，并有向賽馬集迂回安東之企圖。此時，左路新賓之敵遲遲不向前推進，造成敵25師孤軍深入。

第25師是蔣介石的嫡系部隊，是東北蔣軍最精銳的部隊之一，半美械化裝備。在國民黨軍隊中，25師極負盛名，因其擅于在作戰中大膽機動、迂回穿插而得綽號“千里駒”。抗戰前，在所有曾與紅軍作戰過的國民黨部隊中，該師可以說是“戰績”最大的部隊。1936年紅軍渡河東征時，就是由于受到時任25師師長關麟征率部阻擊，被迫退回陜北。同年10月底，紅四方面軍主力渡黃河西征，也是25師搶占了渡口，將紅四方面軍主力一切為二，使得僅有一半兵力能渡過黃河組成西路軍。陜北根據地的創始人劉志丹正是在與該師的作戰中陣亡的。抗戰爆發后，25師擴編為52軍，關麟征任軍長。該軍在抗戰初期打出了聲威，尤其是在臺兒莊之戰中重挫日軍。日軍曾對52軍有過這樣的評價：“關麟征的一個軍應視為普通支那軍的十個軍。”

我第4縱隊司令員胡奇才、政委彭嘉慶、副司令員韓先楚等首長經過商議分析，決心將第11師撤離小市，引誘敵25師南下，準備在新開嶺地區將狂妄的敵25師殲滅。遂命令4縱主力秘密向新開嶺地區集結，另以4縱一部兵力與敵保持接觸，節節抗擊，且戰且走，以誘其深入。此時，國民黨軍剛剛占領安東，一時間得意忘形，競錯誤地認為，我軍向東潰退，遼東半島兵力空虛，無法阻擋他們的進攻。于是，敵“千里駒”25師（欠第75團）跟蹤追擊，大膽向東進犯。

敵25師于19日黃昏進占小市，20日經由堿廠迅速向賽馬集逼近，在分水嶺地區遭我第31團堅決阻擊。戰至23日，我殲滅敵人約300余人，完成了阻擊任務，撤出陣地，并放棄賽馬集。敵人占領賽馬集后，更加錯誤地認為我軍主力在鳳城、鳳凰山一帶阻擊其南犯安東，便留下第25師74團（欠1個營）防守賽馬集，師主力于24日向鳳城急進。我遂決心攻殲賽馬集守敵，以拖住敵第25師主力，使其不得南下，打亂敵進攻部署，以爭取時間，掩護遼東軍區機關及后方保障單位轉移。

24日下午，我第11、12師兩師主力及其軍區警衛團兩個營，向賽馬集守敵突然發起攻擊，激戰至25日拂曉，我殲敵200多人，余敵竄向北部附近山區，我收復賽馬集。正在南下之敵第25師主力聞賽馬集失守，感到后方受到威脅，便掉頭回援。

27日上午，回援之敵第25師折返至雙嶺子地區（位于賽馬集西南15km）。我判斷其兵力不足2個團，且系倉惶回援，疲勞之師，決心攻殲該敵。27日下午，我以111師（第32團此時已調回歸建）、12師（欠第35團）共5個團的兵力向敵發起攻擊，戰至28日晨，殲敵800余人。戰斗中，我軍查明敵兵力不是僅有2個團（第25師75團已經與師主力會合歸建），再戰不利，即決定停止攻擊，撤出戰斗。

我為創造戰機，遂令11師與敵保持接觸，將敵誘向新開嶺地區，我12師（欠第55團）迅速轉移至新開嶺東北邵家堡子地區隱蔽集結。此時，我10師已經接到命令，從新賓地區火速趕往新開嶺殲滅敵25師，正在南返途中。

我自雙嶺子轉移后，敵第25師于28日又重新占領賽馬集。該敵對我第12師隱蔽集結和第10師的南返行動毫無察覺，錯誤地判斷我在該地區只有第11師一個師的兵力，即于30日下午分兩路貿然東犯寬甸，在我第11師的阻誘下，當晚便進至新開嶺以東、璦陽邊門以西我預定殲敵地區。此時，我第4縱隊已完成掩護遼東軍區機關和后方保障單位的轉移，圍殲敵25師的時機和條件已經基本成熟。

第4縱隊首長們根據當時情況認為：敵第25師孤軍深入我預殲地區，他。路敵人較遠，難以迅速增援；敵25師遭我連續打擊后，非常疲勞；我已集中8個團的兵力于新開嶺地區，形成了兩倍于敵的優勢；經過前段戰斗，部隊士氣高漲；地形對我非常有利。因此，更加堅定了圍殲敵25師的信心。

新開嶺至程陽邊門地區是一條東西走向的袋形谷地，四周高山疊嶂，寬賽公路和璦河穿越其間。只要我控制谷地的進出口和兩側高地，鉆進谷地之敵便成為甕中之鱉。

敵第25師于10月30日晚被我引誘至新開嶺以東、瑗陽邊門以西地區后，對我行動和企圖還不確知，繼續向我第11師阻誘陣地展開攻擊，并極力搶占黃家堡子南北一線高地，企圖打通公路，東犯寬甸。經過激烈戰斗，部分陣地被敵人占領。

我第4縱隊30日21時的態勢是：11師正在與敵人進行對峙中，10師（除炮兵外）已經到達柏林川地區集結，12師（欠第55團）仍在邵家堡子地區集結待命，第35團已經轉至鳳城東北之石頭城、三股流地區，準備阻擊可能由鳳城而來的北援之敵，以配合新開嶺方向作戰。

10師（欠第30團第2、3營）擔任主攻，從東北面沿老爺嶺、黃家堡子方向攻敵翼側；第30團（欠第1營）為縱隊預備隊；11師完成阻擊任務后，在霞陽河以南向西方向發起反攻；12師（欠第35團）從西北方向發起攻擊，占領新開嶺以東公路兩側高地，斷敵退路，對敵形成合圍，協同第10師殲滅黃家堡子之敵；縱隊炮兵團在瑗陽邊門以東的車轱轆泡地區選擇陣地，以炮火支援第10師戰斗；縱隊指揮所位于小邊溝。

原計劃31日5時發起總攻，因第10師經過17個小時的強行軍才趕到，加上當時下小雪，山高路滑，行軍艱難，部隊不能按時到位。后來，又改為10時發起總攻。由于總攻時間推遲，瘋狂的敵軍以優勢兵力猛攻老爺嶺。守在山頭的我11師警衛營及33團兩個連傷亡過大，被迫撤離陣地，敵軍遂于8時左右占領老爺嶺（此山留有日寇修整的碉堡，戰壕縱橫交錯，易守難攻）和公路南側的制高點404高地。我10時發起總攻后，第10師當即受到老爺嶺守敵阻擊，不能前進。

經過兩晝夜激戰，我第11師奪下404高地，將敵人壓縮于璦河北岸；第12師奪下571高地和586高地，切斷敵人的退路；第10師控制了璦河邊門東山，主力渡過瑗河向老爺嶺發起進攻。但由于我步炮協同不好，兵力不夠集中，雖連續攻擊卻未攻下老爺嶺陣地。

11月2日凌晨，被圍之敵第25師將主力收縮在老爺嶺背后，企圖固守待援。此時，向我南滿進攻之敵左路第91師已進至通化；右路第14師已占領莊河、大孤山；中路沿沈安線進攻之敵第2師已占領鳳城、安東、正向新開嶺方向逼近。援敵新22師已接近雙嶺子，直接威脅我第4縱隊側后。我軍因連續戰斗，部隊傷亡較大，情況十分嚴重。

在此關鍵時刻，第4縱隊首長分析當時敵我雙方戰場情況認為：我軍困難雖大，但敵人困難更大，整個戰場大部分制高點為我所占，敵人退路被切斷，處在我四面包圍之中，且傷亡慘重，士氣不振；敵人援兵雖已經逼近，但要到達新開嶺地區還需要十幾個小時，相比之下，情況仍然對我較為有利，關鍵是迅速拿下老爺嶺，就全局皆活。于是堅決貫徹既定作戰決心，爭取在敵人援兵達到之前解決戰斗。即令縱隊預備隊第30團（欠第1營）投入戰斗，加強炮火支援，掩護第10師強攻，第11師、第12師從側后積極配合，于2日拂曉向被圍之敵展開攻擊。

11月2日拂曉，第11師主力由404高地一線渡過瑗河進至北岸，對老爺嶺之敵側后形成嚴重威脅。第12師一舉攻下叢家堡子東南小高地和大廟，使老爺嶺守敵更加孤立。6時，第10師第28團從敵正面，縱隊預備隊第30團（欠第1營）從敵側后向老爺嶺猛烈攻擊，在炮火的有效支援下，激戰至8時30分，終于將老爺嶺攻下。敵人全線混亂，開始向404高地方向突圍，被我第11師截回，轉而向潘家堡子方向突圍，又被我第12師堵住。此時，我第10師和第12師亦全線出擊，戰至12時，將敵壓縮于黃家堡子以西河套內全部殲滅。至此，戰役遂告全部結束。

此次戰役，從1946年10月19日開始，到11月2日結束。我軍采取誘敵深入，集中優勢兵力，四面包圍，各個擊破的戰法，以傷亡1800余人的代價，全殲號稱“千里駒”的蔣介石嫡系第52軍第25師8900人，其中俘虜敵25師師長李正誼、副師長煅培志及其以下官兵5800人，斃傷3100人，繳獲長短槍4274支，輕重機槍325挺，各種火炮110門。

對新開嶺戰役的評價

1946年11月3日，毛澤東主席代表中央軍委起草并發給遼東軍區嘉獎電：“一、慶祝你們殲滅敵人1個師的大勝利。望對有功將士傳令嘉獎。二、這一勝仗后南滿局勢開始好轉，望集結兵力，爭取新的殲滅戰勝利。”11月5日，延安《解放日報》發表《敵二十五師的毀滅》社論，指出這是對國民黨進犯者的“一個沉重的殲滅性打擊”，對于新開嶺戰役的勝利給予了高度評價。之后，《東北日報》也發表《歡慶遼東大捷》社論，指出新開嶺戰役“創建了南滿自衛戰殲敵最大的一次輝煌戰績，鼓舞了南滿及東北解放區全體軍民粉碎蔣軍進攻的勝利信心。”

綜觀新開嶺戰役全過程，有以下幾點經驗值得深思與品味。

集中優勢兵力，在運動中各個殲滅敵人

新開嶺戰役是東北民主聯軍集中兵力打運動戰的一個典型戰例，創東北民主聯軍在一次戰役中殲敵一個整師的先例。中央軍委于1946年11月9日通報了新開嶺戰役的經驗，指出：“此次作戰證明，戰役上要集中兵力，戰術上亦須集中兵力。你們三十一日包圍二十五師，一日九次攻擊皆未奏效；二日拂曉集中炮火攻破南北山一點（此處指老爺嶺），從此擴張戰果，即于半天內將該師全部殲滅。”國民黨軍的戰史在記述此次戰役時，也認為導致失敗的要害在于共軍“集中兵力，予我突進之一部以重大之打擊，逞其避實擊虛、以大吃小之能事”。

從兵力對比上看，新開嶺戰役是在敵強我弱、敵眾我寡的形勢下進行的。遼東軍區堅決貫徹不計一城一地得失，集中兵力在運動中尋機殲敵一部的作戰方針。戰役開始時，在遼東軍區統一指揮下，我第4縱隊3個師分別在三個方向上作戰。爾后根據戰役情況的發展，軍區決定集中第4縱隊于一個方向上殲滅中路右股之敵第25師。我第4縱隊遂在作戰中主動地撤離一些地方，誘敵深入，使敵軍進攻的兵力愈益分散，我軍的兵力愈益集中，因而造成便于殲敵的有利條件。我第4縱隊終于在新開嶺地區抓住孤軍冒進之敵第25師，集中8個團的優勢兵力對該敵進行合圍，從而取得了在東北戰場首次殲敵一個整師的重大勝利。

阻誘敵人，創造有利戰機

戰役中，我第4縱隊以一部兵力于沈安線實行運動防御，牽制中路右股敵軍主力，有計劃地遲滯敵之前進；對左股之敵第25師則通過撤離小市、放棄賽馬集而誘其南下，使其孤軍冒進。當該敵進占賽馬集后以主力轉向鳳城，威脅我安東后方時，我即以重新攻占賽馬集的行動迫使敵回援，打亂了敵之進攻部署，使敵人按照我方意圖行動。爾后，我第4縱隊在隱蔽調集縱隊主力集結于新開嶺一帶的同時，以一部兵力節節阻擊，將敵誘至新開嶺我預定殲敵地區，使敵處于孤立無援、地形不利的被動挨打態勢，最后被我包圍殲滅。

堅決貫徹既定決心，奪取戰役戰斗的最后勝利

在作戰中情況變化急劇，有時會出現復雜、嚴重的局面，指揮員必須統觀全局，不被表面現象所迷惑，不為暫時困難所動搖，只要情況沒有根本變化，。就要堅決貫徹既定決心，努力奪取戰役戰斗的最后勝利。

新開嶺圍殲戰的第三天，增援之敵有3個師向新開嶺逼近，直接威脅我第4縱隊側后。而我對敵人固守的主要陣地老爺嶺久攻不下，部隊傷亡很大。在此緊要關頭，第4縱隊首長對敵我情況進行了全面的分析，認為當前情況雖然很嚴重，但總的形勢仍然對我有利。如果撤出不打，不僅會前功盡棄，而且也不能擺脫目前的困境。一旦四方援敵乘勢圍上，氣焰更加囂張，對我4縱隊和整個后方的威脅將不堪設想。況且，戰場已成膠著狀態，敵我都“咬”在一起，部隊和傷員都撤不下來，只要我軍一松勁，被圍困之敵就會硬起來，不是道高一尺就是魔高一丈。于是貫徹既定決心，調整部署，集中全力，堅決打下去，把驕橫的敵人徹底消滅，最終攻下老爺嶺要點，從而取得了戰役的最后勝利。

英勇頑強，連續作戰

此次戰役，連續作戰達15天之久，我參戰部隊面對強敵敢于戰斗，充分發揚了英勇頑強的戰斗作風。我第4縱隊10師起初調到新賓地區配合第3縱隊進行作戰，隨后又調回參加新開嶺圍殲戰，在強行軍、機動頻繁、準備倉促情況下迅速投入戰斗。該師第28團在攻擊老爺嶺戰斗中，反復組織了多次沖鋒，部隊傷亡嚴重，仍能保持堅強的戰斗意志。11師在10余天內連打5場大仗，頑強阻擊敵人，保證了縱隊主力在預定地區殲敵。第12師于沈安線阻擊敵人后，主力迅速向東轉移，當時，有個連在戰斗過程中一個戰斗排的多數官兵犧牲，在這樣的緊急關頭，電話員、衛生員和通信員都挺身而出，丟下電話機和藥包，拿起沖鋒槍和手榴彈，迎頭向敵人開火，很快把敵人打垮、截住。在戰役進行過程中，參戰官兵晝夜連續行軍、作戰，睡不好覺，吃不好飯，但戰斗精神狀態始終飽滿，可謂“鋼鐵戰士”。這些良好的戰斗作風對最終的勝利均起到了重要作用。

編輯/曾振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