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天使

莫小米

從那天起，他常在雨夜出門。

那天他去醫院，只看見了一張空床位，卻沒有看見天使般的女孩。

他15歲第一次住院，認識了同齡的女病友，女孩會用彩色紙折疊出蝴蝶、星星、玫瑰、小船……會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唱歌，像是從天上飄下來的……他的療程很快結束，出院。少年多彩的生活，讓他很快忘記了女病友。

高二時他又住院，意外發現，那個女病友仍在，他喜出望外，疾病的痛楚也減輕了許多。

只是覺得奇怪，幾次住院，每次都能遇見她。第三次住院時，女孩變得害羞，默默地，他們心心相印了。

年輕人的病徹底治愈，無需再住院，但他放不下女孩，常常往醫院跑。他已經大學畢業工作了，女孩仍然是當年那個白皙瘦弱、讓人憐愛的15歲女孩。每次見面，女孩都打趣說，下次來，一定要帶女朋友來哦。他笑說，女朋友，就在眼前。

27歲那年，他去醫院，只看見了一張空床位，波有看見天使般的女孩。醫生說，她在一個雨夜，安靜地走了。小護士說，問過她要不要通知你，她說不要。

從那天起，他常在雨夜出門。

踏過淅瀝的春雨、綿長的秋雨、夾雪的冬雨，甚至夏天的雷雨，奇怪的邂逅又發生了，在雨夜里，他常常會遇到一對微胖的母女。她們也和他一樣，春夏秋冬不缺席，只要是雨夜。

第一次引起他注意的是她倆響亮的笑聲。她們總是一人一把傘，慢悠悠地，踩著水，說說笑笑，不像是趕路，也不是鍛煉。有一次面對面走過，那母親只是說了一個字“傻”，女兒笑得前仰后合，雨傘一斜，水都甩到他的身上。

再遇見，女兒脆亮的招呼聲就會穿過雨聲，“哎，你好！又碰到啦?！比缓笫且淮β?。

偶爾無雨的夜晚出來，從沒遇到過母女倆。

說實話那段時間他狀態極差，差點抑郁，相親一概拒絕，是那對母女拯救了他。

后來得知，她們生活很困苦，女孩的父親中年去世后，無業的母親只好租了露天夜市的攤位，賣服裝雜物，白天要進貨。女兒勉強把高中讀完，上不起大學，一邊自學大專課程，一邊幫母親做夜市生意。

一年四季，她們從沒時間玩，沒節假日，唯有趁下雨，沒法設攤的晚上出來逛街。每次雨夜逛街，她們開心極了。

他喜歡上了女孩，成了她們家一員。他曾經覺得自己不會再愛了，現在才如道，胖胖的蘋果臉、笑聲響亮的女孩，也是天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