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擺渡者

陳琳

盛夏夜晚，秦淮河邊。

長河流淌著，兩岸的琉璃燈火絢麗華美，將河水潑墨似的渲染。我與一群游河者立在河畔，等那渡船者到來。

“木船還得等多久，要不我們去那邊乘汽船吧……”幾位游客吵嚷著?！疤焯珶?，這秦淮河也沒什么好玩的，走罷！”又是一陣騷動與喧鬧。我正感無奈之際，幾只纖巧精致的烏篷船游過明晃晃的河水，駛入視線，人群一瞬間涌動起來。

“來嘍——上船喚——”一位年邁的渡船者笑著喚道。我隨著人潮順利地上了第一條船，舒了口氣。

船靜靜駛入河口，櫓輕輕搖動，閃著粼光的河水層層漾開?？纱袇s異常悶熱，彌漫著汗水的氣味。一位年輕人躁著腳，氣憤地說：“我早知道這樣就不來了！”幾位大媽也跟著埋怨。許是擺渡人聽見了大家的抱怨，加快了速度，一陣清風拂過船身，瞬時帶走了悶熱，船里終于安靜下來。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船頭的老船夫竟吟唱起這首人皆耳熟能詳的《泊秦淮》。他佝僂著背，汗水早已浸濕了泛白的舊襯衫。他背對著乘客，一邊搖櫓一邊笑道大家莫煩，我這個老頭子啰唆兩句，給大家講講咱秦淮河的歷史吧……”

也許是對過往的乘客講過了無數次，老船夫講得熟稔而深情。我細聽，全船的乘客也在細聽。閉上雙眼，那飽經滄桑、略帶沙啞的聲音，帶來一幅幅歷史的畫卷：八月的建康城，桂花淀放，歌舞升平，繁盛異常；破敗的空城，寂寞的秦淮河畔，一個王朝分崩離析；新朝建立，重振秦淮，悲劇再演；近現時代，國家昌盛，秦淮大放光彩，聞名全國……那抑揚頓挫的講述，一句一句拍打在我心上。也許是我的錯覺，老船夫講到動情之處竟抹了抹眼淚。

河畔，流光溢彩，華美動人。乘客們皆靜默了，我想，也許大家都與我一樣，沉浸在這滄桑的歷史氛圍之中，感懷頗深。擺渡人緩緩講完心中的一段歷史，爽朗大笑：“哈哈，我講得不好，大家能記著多少就記多少罷！”

那位年輕人不再跺腳，竟走出船篷，輕輕拍了拍老者的寬厚肩膀，笑嘆：“老爺爺，你講得是真好！”又是一陣陣爽脆的笑聲，蕩漾在靜謐的河畔。

渡船者堅信，歷史不該被遺忘，不該被褻瀆，他要盡其所能，傳唱歷史的清音，喚醒沉睡的靈魂。

他，是歷史的擺渡者。

評析

本文立意精準，取材機智。走心之處有三：一是選了一個有歷史故事的地點——秦淮河，二是選了一個能從容講、有耐心聽歷史故事的時間——乘游船時，三是選了一個滿肚子歷史故事的人物——老船夫。有此“三選”，故事也就非常自然地娓娓道來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