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臺內外

伊文

近來有媒體報道：浙江慈溪有位女士去銀行取款兩萬兩千四百元，因柜員操作失誤，給了兩萬四千元。后來銀行向女士追討多出的一千六百元，但女士認為，銀行柜臺上寫了“鈔票當面點清，離柜概不負責”，拒絕歸還，銀行將那女士告上法庭。經查，此乃舊事，然一重提，又引爭議。

都說侯門深似海，我看銀行水亦不淺。記得我去銀行存錢，排了許久，終于坐在柜臺前，說得清楚，定期三年。忽然柜臺里的女孩就熱情起來，又叫來一位，倆人滿臉笑容，你一嘴我一嘴地開導我：大爺，你這么存不合算呀，我們這里還有一款利息高的……那一次我險些被說動，忽然想起之前來這里，從來沒有過這等待遇，這其中必有緣故。冷靜下來，我沒有接受建議，再看二位，臉色立變，一個轉身走，一個眼瞅天花板，扔過張單子：填表！后來才知道，她倆推薦的，實際是一種保險。不少老年人眼花耳背，一見笑臉就信了，可再想退，就不容易了。后來，我總結出一條經驗：人去銀行，需要提防。冷臉相對，屬于正常。忽然熱情，必有花樣。若避羅網，拒絕為上。雖然顯得老漢沒禮貌——人家剛開口，我這就擺手——請打住，就按我的辦，利息再高，不要；結果呢，這些年就沒在這里出過麻煩和煩惱。

柜臺內外，咫尺之隔。看似平等，實則不然。再說我去郵局取稿費。有一次是幾張匯款單，我大致看看遞過去，里面報個數就給了我。回來琢磨不對勁，好像少了一張的錢，轉天路過，問能否再看看匯款單，人家說不能。后來我長了記性，取之前找塊紙片加一下。但就這樣，也出過差池：當時數著沒問題，回家老伴掉過來數，有張百元票少了一個角，還挺大，又去郵局，人家說你得當面查出才行，都離開柜臺了，不行。自知理虧，算啦。再數錢，不怕旁人笑話，正一遍，掉頭再來一遍。

可有一次當場查，多出一千，我剛說你可能多給了吧，話音未落，里面那位跟屁股下有彈簧似的，噌一下躥起來，一把將錢抓過去，點一遍，扣回十張，連聲謝謝都沒說。我說不對呀，不是出了柜臺概不負責嗎？她說：那是對你們，我這差了不行。兔子急了咬人，人急了吐真言：都是差錯，能差咱，不能差她。柜臺內外，差距怎么這么大呢！

當然，按照法律條文，那女士多得的一千六百元，大概屬于“不當得利”，應當退還。但我以為，那女士也并非要強占這一千六百元；如果強占，她可以不承認多給了。她之所以承認又不退，正如她所言，就是要較這個勁，讓銀行也思考一下，他們違背自己制定的規定，該怎么辦？

雖然此事銀行勝訴，但我覺得從根本上講，銀行沒有贏——如果銀行個別員工認為出了錯，沒啥了不起，單位會出頭打官司要回來。那么，這次多給一千六百元，下次就可能多給六千一百元。長此以往，輸了的應該是銀行。

【原載《今晚報》】

插圖 / “離柜概不負責” / 楚天尚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