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翼宗湘裕杜長海于雪飛
(1 北京市懷柔區中醫醫院消化科,北京 101400;2 北京市順義區仁和鎮衛生院,北京 101300)
胃食管反流病是成人消化系統中常見的慢性疾病,近年來患病率不斷上升,給家庭和社會帶來了一定的經濟和精神負擔。反流性食管炎(RE)是該病的一個亞型[1]。主要表現反酸、燒心、胸痛等癥狀,內鏡下可見不同等級的黏膜損傷表現。該病具有發病率高、復發率高的特點,嚴重影響生活質量,甚至產生擔憂情緒[2-3]。目前西醫以PPI或H2受體拮抗劑為主要治療藥物,但因藥物不良反應較多,停藥后易反復等弊端,無法達到滿意效果。
杜長海名老中醫是北京中醫藥薪火傳承“3+3”工程基層老中醫傳承工作室指導老師、2016年被評為全國基層名老中醫藥專家傳承工作室指導老師。杜老多年從事中醫脾胃病研究及治療40余年,在治療反流性食管炎經驗甚為豐富,已形成自己獨到的中醫思維體系,杜老根據中醫通降理論,自擬和胃降逆顆粒(免煎顆粒)治療反流性食管炎臨床療效顯著,發表相關論文多篇,并多次榮獲北京市中醫管理局科技成果獎、懷柔科技進步獎。筆者有幸隨師待診,受益匪淺,現將導師臨床經驗總結如下。
中醫無反流性食管炎病名,但根據其臨床表現,應歸為“吐酸”、“嘈雜”“噎膈”、“胸痛”“反胃”等范疇。《證治匯補·吞酸》曰:“大凡積滯中焦,久郁成熱,則木從火化,因而作酸者,酸之熱也;若課寒犯胃,頃刻成酸,本無郁熱,因寒所化者,酸之寒也”,此說明吐酸不僅有熱亦有寒,并與胃密切相關。杜老認為該病多與情志有關,現代人生活節奏快,壓力大,故肝胃不和證多見,正如《壽世保元·吞酸》曰:“夫酸者肝木之味也,由火盛制金,不能平木,則肝木自甚,故為酸也”,說明吞酸與肝氣密切相關。究其基本病機乃為肝氣犯胃,胃失和降。
杜老認為該病雖病在食管,屬胃所主,但與肝膽關系密切。清末唐容川在《血證論》指出“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氣入胃,全賴肝木之氣以疏泄之,而水谷乃化”。肝主疏泄,喜條達惡抑郁。肝氣調和,舒暢氣機,通而不滯,散而不郁,則脾升胃降,使脾主運化、升清、降濁的功能得以正常發揮。水谷通過脾的運化形成水谷之精微物質,再通過脾的升清作用,輸布全身。注之于脈而形成營、血、津液等精微物質.為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提供能量起到營養,潤滑作用.而糟粕則隨著脾的降濁功能排除體外。若肝失疏泄,木郁制酸,傷及脾胃,則脾胃升降失常,胃氣上逆,上逆則吐酸。肝氣郁滯或氣郁化火,滯則不暢,致肝氣犯胃,影響脾胃運化,運化失司,胃失和降,故而患病。《丹溪心法》亦云“氣血沖和,萬病不生,一有怫郁,諸病生焉”。
肝主疏泄,木疏土達,反之則土不暢,正如葉天士曰“肝為起病之源,胃為傳病之所”,《素問·至真要大論》:“諸逆上沖,皆屬于火”,“諸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于熱”。杜老認為肝臟體陰而用陽,故易傷及脾胃,故根據病因病機,杜老以疏肝和胃為法,自制和胃降逆顆粒,使肝之郁滯得解,疏泄得開,則木氣條達,自不橫逆犯胃,胃氣通降復常,諸癥消失。該方以柴胡疏肝散和左金丸加減而成,主要有柴胡12 g,香附10 g,蘇梗10 g,白芍15 g,枳殼10 g,黃連10 g,吳茱萸3 g,段瓦楞子15 g,炙甘草9 g。君藥:柴胡、枳殼,柴胡為苦辛寒之品,歸肝、膽經,具有疏肝解郁、解表退熱、升舉陽氣之效。《神農本草經》:“主心腹腸胃結氣,飲食積聚,寒熱邪氣,推陳致新”;枳殼,善行氣開胸,寬中除脹。《本草綱目》提及柴胡可治陽氣下陷,枳殼功能利氣。故柴胡為升,枳殼為降,一升一降,恢復脾胃升降功能,又可疏肝理氣,助脾胃運化,共為君藥。臣藥:香附、蘇梗、白芍,香附,性辛、甘、平,歸肝、脾經,《本草綱目》稱其為“此乃氣病之總司,女科之主帥”,疏肝解郁,理氣調中之佳品,白芍苦寒之品,亦歸肝脾經,具有柔肝止痛,平抑肝陽之效。香附與白芍取辛開苦降之義,蘇梗寬胸利膈,諸藥合用,條暢肝之氣機,通降胃氣,共為臣藥。佐藥:黃連、吳茱萸,煅瓦楞子,其中黃連、吳茱萸取自《丹溪心法》之左金丸,黃連乃大苦大寒之品,可清熱燥濕,瀉火解毒,吳茱萸辛、苦、熱之性,可降逆止嘔,散寒止痛,助陽止瀉,兩藥一寒一熱,一陰一陽,苦降辛開,以收相反相成之效。煅瓦楞子性乃咸平,歸肝、胃、肺經,有制酸止痛之功,現代研究證實煅瓦楞子中主要成分為碳酸鈣,故能中和胃酸,減輕反酸、燒心之癥。使藥:炙甘草,調和諸藥。隨癥加減:嘔惡痰涎,胸膺滿悶可加清半夏、生姜、陳皮,取自小半夏湯,理氣化痰,降逆止嘔;呃逆者加代赭石、旋復花,取自旋覆代赭湯,降逆化痰,益氣和胃;胸痛者加川芎、當歸、紅花,行氣活血、氣行則血行;脘腹脹滿者加大腹皮行氣寬中;失眠者加夜交藤、川芎,一靜一動,安神養心。
彭某,男,68歲。2017年2月初診。主因“反復反酸燒心1年余”就診。患者1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反酸、燒心,嚴重時可吐酸水,伴有口干口苦,心煩,胃脘部脹滿,夜不能寐,大便干結,小便調。舌體瘦,色紅,苔薄白干,脈弦細。近期胃鏡示:慢性淺表性胃炎,HP(-),病理示:腸化生(++)。經服雷貝拉唑后癥狀略有好轉,但停藥后易反復,遂慕杜老之名前來就診。中醫診斷:吐酸病肝胃不和證。西醫診斷:非糜爛性胃食管反流病,慢性淺表性胃炎伴腸化生。處方如下:予和胃降逆顆粒加白及、海螵蛸、蒲公英、大腹皮,服7劑。二診:反酸、燒心癥狀好轉,但仍夜寐一般,故加夜交藤、川芎,再服七劑,癥狀完全消失。并囑其患者注意生活方式,定期復查。1月后電話隨訪,患者癥狀未再反復。
按:本案患者由于脾胃素虛,肝胃不和,故氣機阻滯,肝經遏制致肝失疏泄,影響胃的升降納化,臨床故見胃失和降及肝氣不舒之癥。本案杜老以獨創和胃降逆顆粒為基礎方,根據患者臨床癥狀加減,如反酸、燒心較重,加白及、海漂線制酸止痛,蒲公英清熱解毒、散結消壅,具有防癌變之效。杜老認為大腸乃傳導之司,故應通降腑氣,故加大腹皮行氣導滯。首劑之后癥狀明顯改善,效不更方,遂復診時故守原方,因患者夜寐一般,故再加川芎、夜交藤養血安神,二者一靜一動,養血不滯血[4]。諸藥合用,疏肝理氣,和胃降逆,配伍精當,療效顯著。
[1]林三仁,許國銘,胡品津,等.2006年中國胃食管反流病共識意見(三亞)[J].胃腸病學,2007,12(4):233-239.
[2]Bor S,Lazebnik LB,Kitapcioglu G,et al.Prevalence of gastroesophageal reflux disease in Moscow[J].Dis Esophagus,2015(29):159-165.
[3]吳歡,陳芷珉,孫曉紅.反流性食管炎和非糜爛性反流病者的疾病認知和既往診治情況調查[J].胃腸病學,2010,14(4):200-204.
[4]王宏偉.朱生樑應用對藥治療反流性食管炎經驗舉隅[J].山西中醫,2008(24):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