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山歌

□四川新洋豐肥業股份有限公司 彭友娟

對山歌，我們廣西人都有那么點“癮”，高興時唱、憤怒時唱、心酸時唱、思念時也唱，“一高興就唱山歌”“一言不合唱山歌”，這是對廣西人最形象的寫照。我的母親也愛聽山歌、唱山歌。

山歌，就像支撐母親的力量，只要唱響，再艱苦的日子都能過得很快樂。小時候，我們家姐妹多，每學期都要交大筆學雜費。母親和父親兩人都是農民，沒有什么賺錢的路子，他倆就靠著家里十多畝地賺錢養家。那時候種地十分辛苦，整地、插秧、施肥、收割，農活全靠雙手勞作。但再苦再累，母親都會唱起她的山歌，插秧時唱插秧歌，收割時唱豐收歌。山歌沒有固定的唱詞，唱調也不受拘束，自由散漫的歌聲穿插在艱辛的勞作里，時光仿似變得悠閑起來。

母親常說，她干活時就是得唱山歌，不唱就覺得沒力氣，時間難熬。就這樣，歌聲不斷，勞作不斷，山間地頭的歌聲伴母親走過了四季。每每提起那些年生活的艱辛，母親記得最清楚的，卻是山歌給她帶來的歡樂。

母親離不了山歌，山歌就是母親的精氣神。記得2000年初，母親因患甲狀腺腫瘤住院，父親和我陪護在母親身邊。那真是一段難熬的時光，手術后幾天，母親仍躺在病床上，吃不下東西。對母親身體的擔憂，加上病房里沉悶的氣氛，壓抑的感覺涌在心頭。有一天，父親偶然聽到歌聲，心頭一震，連忙要我去下載幾首山歌放給母親。母親聚精會神地聽著，有山歌在，她的疼痛好像減輕了，整個人的精神快速地緩過來。后來，母親就每天不落地聽山歌，同病房的病友在傷口愈合期間疼痛地呻吟，母親卻始終平靜。山歌，是母親心中的圣土，是最有安撫力的梵音，濾去了她的緊張、害怕、疼痛和不安。

母親的生活里充滿山歌，山歌就是母親的生活史歌。在沉重的生活壓力下，母親用詼諧有趣而又充滿生活智慧的山歌沖淡了生活的愁云。中年的時候，母親喜歡在做事的時候哼山歌，每次從學校回家，聽到母親輕哼山歌，那種輕松的調調和歡快的氛圍，總能讓我感受到家的味道，感受到山歌里的母親是滿足的。母親今年65歲，我已經好久沒有聽過她唱山歌了。母親說，她唱不動了，只能聽別人唱了，遺憾中又透出一份灑脫。

歲月無聲的流轉。歌聲從熱鬧到安靜，消逝了聲音；母親從風華到暮年，消逝了時間。山歌，是變化的時間軸，陪著母親一起老去。母親雖然不唱山歌了，但我知道，山歌悠長的聲音定然常常在她心里響起。

提起山歌，就會引發我淡淡的鄉愁。這日漸在生活里消逝的山歌，在時間的洪流里和我的記憶里沉淀，給遠在他鄉的我留下思念的印記，最后，都變成了我山歌里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