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麻爭旗 解 崢
在中外影視文化交流中,譯制扮演著管道和橋梁的角色。然而,在關于“譯制是什么”的討論中,人們的認識卻是模糊的。比如說,譯制片是藝術嗎?回答應該是肯定的;配音翻譯是藝術嗎?回答也幾乎是肯定的,但是,如果問字幕翻譯是藝術嗎?回答幾乎是否定的,至少在學術查詢中找不到把字幕翻譯(甚至包括字幕本身)定義為藝術的說法。這里的問題是,電影電視劇的文本屬于戲劇影視文學,不管是作為聲音的配音,還是作為文字的字幕,都不能失去文學的本體,也就是說,配音是文學,字幕也是文學,因此,配音翻譯和字幕翻譯都屬于文學翻譯,因而都具有藝術創作的本體特征,可是,人們為什么會厚此薄彼呢?
筆者所見,新時期發展至今,人們對譯制片、譯制藝術、影視翻譯、字幕翻譯等基本概念的認識依然是模糊的,結果就有了像“配音翻譯需要藝術再創作”,而“字幕翻譯的任務是幫助觀眾理解劇情”這樣自相矛盾的觀點。本文討論的關鍵問題就在這里:如何理解新時期譯制活動?新時期譯制的理念在我國經歷了怎樣的歷史更迭?如何認識新時期我國譯制藝術的發展?回答這樣的問題有著重要的意義,因為它在譯制政策、譯制模式、譯制理論、學科建設,乃至教學理念和人才培養等諸多方面發揮著引領方向的作用。
我們需要譯制嗎?答案是肯定的,因為譯制是媒介跨文化傳播的必然產物。我們生活的世界是一個通過翻譯而不斷進行著語言媒介互動的世界。①電影從誕生之日起,就以其跨越國界的獨特優勢,成為國際共享的媒介文化形態。即使在政治動蕩、經濟衰微的年代,甚至“政治非常時期”,電影依然頑強而執著地活躍在中外文化的互動中。當然,電影的生產往往是一種語言、一種文化共同體的作品,而且往往又是以文化商品的形式被拿來交易。在國內,就算是國產的商品,遵照國內的市場規則,到了國際市場也必須進行國際包裝,譯制就處在這個環節。可以說,譯制機構就是跨國媒介產品的中轉站。我國譯制的歷史發展充分說明譯制活動扮演的就是加工制作的角色,而且相對于我國的國際新聞“產品”具有“世界新聞型”“對外傳播型”“國際傳播型”②,譯制就以“進口譯制”“對外譯制”“民族語譯制”等多種形態,此消彼長地不斷發展著,譯制的理念也隨之發生著歷史的更迭。
1.譯制曾經是譯制片的代名詞:進口加工
理解譯制藝術應該采取歷史發展的態度。傳統意義上的譯制片指外國電影的引進譯制。在1896年外國電影即被引進中國,現場解說、打印字幕和同期解說成為最早的譯制形態。“而真正意義上的電影譯制,也就是將外國原版影片加工成用中文配音的影片,是在新中國成立前后才出現的。”③1949年5月,長春電影制片廠完成了我國第一部譯制片《一個普通的戰士》(又譯《普通一兵》)的譯制工作。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引進電影的配音譯制,即“讓外國人的嘴講中國話”作為“譯制片”這個概念的專屬所指與“國產片”相對應。④
此后的70年,尤其是新時期以來,譯制藝術從形態到內容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從傳播學的角度,譯制藝術在傳播活動的各個環節和要素上都發生了顯著的變化。
傳播者,即譯制片制作和發行主體,從政府主導下的官方譯制事業,發展成為既有官方譯制,又有民間商業譯制、官方與民間商業合作譯制,還有以網絡字幕組為代表的草根譯制的多元化的譯制產業;傳播訊息,即譯制作品的范圍,從引進前蘇聯和第三世界國家的反法西斯、社會主義革命題材電影,到20世紀七八十年代日本、美國、巴西影視劇播映時的萬人空巷,再到日劇、韓劇、美劇受到熱追;譯制系統從單一走向多元,形成了集引進、民族語交流、對外傳播三位一體的格局;譯制對象的類型從電影到影視劇、紀錄片、電視專題片和綜藝節目、網絡視聽節目,甚至還包括游戲。傳播媒介,從電影院經由電視走向千家萬戶,隨著電腦和網絡的快速發展又走入個人電腦終端和手機移動終端;受傳者,從為數不多的電影觀眾,發展到給國內院線帶來每年數百億人民幣票房收入的電影消費群體,還有數以億計的電視觀眾、網絡和手機移動用戶。
隨著我國影視產業的蓬勃發展,譯制片作為一種文化產品,也越來越呈現出“被商業化”的特征:從輝煌期大家追捧的“洋寵兒”,逐漸“走下神壇”,成為琳瑯滿目的櫥窗里的一件“進口貨”,票房收入成為檢驗其傳播效果的主要指標。
從媒介生態講,改革開放40年,中國的社會今非昔比,傳播越來越網絡化、全球化、個性化,譯制片(狹義的)失去了曾經的壟斷地位,成了人們多樣選擇中的一個單項。在新的歷史背景下,譯制片(廣義的)只能是一個產品,是人們茶余飯后娛樂消費的一個可選擇項目——不管它采取的是電影的方式、電視的樣子,還是網絡的姿態。用發展的眼光考察,譯制藝術在新的歷史時期正在變得越來越多樣化,滿足不同受眾群體的不同需求口味,譯制藝術正迸發出勃勃生機。
2.譯制是維護民族團結的手段:內銷加工
理解譯制藝術不能脫離中國國情。56個民族共同組成了中華民族這個“想象的共同體”。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緊密相關,民族國家需要社會成員提供忠誠。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認為,語言是民族共同體想象的最重要的媒介,“關于語言,最重要之處在于它能夠產生想象的共同體,能夠建造事實上的特殊的連帶(Particular solidarities)”⑤。中國56個民族中,有53個民族仍然使用自己的語言,各民族使用的語言在80種以上。尊重少數民族語言和文化傳統既是實行民族平等的重要保障,也是實現民族團結的必然要求。同時,少數民族聚居區多處在邊疆、國防要沖,維護民族團結也是維護國防安全的重要任務。
少數民族的電影制作、譯制和放映是民族地區使用民族語言的重要領域。近年來,國家實施了“西新工程”“村村通工程”和“2131工程”(即“農村電影放映工程”),大大促進了民族地區廣電影視事業的發展。國家鼓勵、支持少數民族題材電影創作,加強電影的少數民族語言文字譯制工作,統籌保障民族地區群眾觀看電影需求。⑥
發展少數民族語譯制是符合中國國情的一項重要舉措,對于促進國家統一、維護民族團結、保證地方穩定、推動少數民族地區經濟發展、繁榮民族文化等方面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推動作用。西藏、新疆等少數民族地區的穩定,關系到國家利益和發展建設大局。
3.譯制助力影視文化走出去:出口加工
理解譯制藝術要有國際視野。從傳統上講,國外影視劇的引進譯制,特別是改革開放初期引進的影視劇,在豐富人民文化生活的同時,再次讓國人“睜眼看天下”,以藝術的形式為我們認識世界打開了一片新天地。這些影視劇在中國產生了巨大的傳播力和影響力,不僅在最初播映時形成了萬人空巷的藝術傳播效果,甚至影響了幾代人對世界的看法。可以說,改革開放初期的譯制片成為特殊年代國外影視劇國際傳播的典范。在藝術創作上,這些作品深深地影響了中國電影人和電視人講故事的方式,對國產影視劇的藝術創作和作品生產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作為“作品”的譯制藝術在影視藝術史上有著不容置疑的作用和歷史地位。
新的歷史時期,隨著中國國家實力和國際影響力的增強,影視走出去已經成為必然。這也是建構國際話語權、軟實力和國家形象的必然要求。自2011年起,我國相繼組織實施了“中非影視合作工程”“絲綢之路影視橋工程”“當代作品翻譯工程”等項目。2012年,國家多語種影視譯制基地在中國國際廣播電臺掛牌成立。至2016年,該基地已使用20多種語言譯制完成160多部(共5000多集)中國影視劇,并陸續在世界各國播出。使用當地語言配音的《北京愛情故事》《金太狼的幸福生活》《媽媽的花樣年華》《媳婦的美好時代》等中國電視劇,反響熱烈。
2016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影產業促進法》中規定:“國家對優秀電影的外語翻譯制作予以支持,并綜合利用外交、文化、教育等對外交流資源開展電影的境外推廣活動。國家鼓勵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從事電影的境外推廣。”國產影視產品的國際傳播才剛剛起步,其在國際話語建構中的重要地位還遠未完全得到體現,影視對外譯制大有可為。
總之,現代媒介技術賦予了譯介工匠多種加工技藝,恰好符合新時代多樣選擇的社會現實。這不是譯制藝術(加工工藝)的衰亡,而是新技術的繁榮。中國的譯制已經從單一走向多元,形成了“引進+輸出+民族語”三位一體的譯制系統,或曰中國譯制業,而關于譯制的認識,即譯制的理念也必然與時俱進。⑦
只要有文化互動,就需要中轉加工,國際影視文化交流是全球化的必然,譯制就是常態,因為文化多樣性是人類社會存在的常態。那么,譯制的基本屬性是什么?或者說中轉加工要解決的基本問題是什么?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語言問題。
語言是交流的工具,同時也是文化的屏障。如果沒有語言的隔膜,影視作品可以在世界各地暢通無阻、家喻戶曉,影視文化也就大大失去了所謂民族性的意義。恰恰是語言的差異使得不同國家的影視文化凸顯出各自民族的特征,也正是語言差異給世界各國的影視“消費者”造成了麻煩,給加工制作者帶來了挑戰,但同時也給譯制藝術家們提供了展示才華的創作空間。我國譯制藝術的實踐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1.配音是聲音表演
理解譯制藝術應該透過現象看本質。人們對譯制藝術本質的理解是一個逐漸發展和越來越清晰的過程。對許多人來說,傳統意義的譯制藝術強調的是聲音或者“聽覺形象”。著名譯制導演孫渝峰認為,“譯制片是一門從事語言工作的藝術,它是通過語言、聲音形象來進行再創作的藝術”,并指出“一部影片總是由視覺形象和聽覺形象所組成的,譯制片的特點就在于通過配音,在聽覺形象上再現原片的藝術風格(因為視覺形象這一部分原片已拍攝成功,我們的主要功夫要下在為影片中所有的人物配對白上了)”。⑧從我國譯制的發端到輝煌期(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初),譯制活動一直以聲音表演藝術的形態為人們津津樂道。
隨著媒介技術的發展,譯制藝術進入到字幕時代,院線上映的進口影片開始分為配音版和字幕版,觀眾可以自由選擇,網絡字幕片大行其道,而我國國產電影在海外放映時,多采用字幕翻譯而非配音翻譯。顯然,“聲音”或“聽覺形象”的描述已經無法全面概括譯制藝術了。換一個角度看,“聲音”或“聽覺形象”的描述一開始就遮蔽了譯制藝術的根本屬性,因為它用現象代替了本質。
2.翻譯是語言轉換
無論是配音還是字幕,譯制的過程無非是用一種語言符號置換另一種語言符號,把原作故事用譯語講出來。譯制效果的好壞取決于譯制的話語能否符合譯入語的語言和言語習慣,是否符合譯入語的語境和觀眾的文化心理圖式,從而達到跨文化傳播的目的。以這個概念來理解,字幕譯制包括網絡字幕組的譯制活動,其本質也是語言轉換的工作,因此也需要納入到譯制藝術的概念里來進行考察,而不應僅僅將其簡單地理解為“幫助觀眾了解劇情”的工具。
隨著字幕譯制逐漸走進人們的視野,我們對譯制藝術的認知變得越來越清晰。以“聲音的藝術”作為影視譯制代名詞的認識論已經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人們逐漸認識到,過去的認識夸大了聲音表演,淡化了翻譯作為語言轉換這個譯制的本體特征。換句話說,配音和字幕都是藝術表現形式,而語言轉換才是譯制藝術的本體。
3.字幕是功能錯位
理解譯制藝術不能脫離社會語境。配音片在過去獨領風騷,后來字幕片逐漸風行起來,這反映的是媒介環境的變化。隨著網絡時代的到來,網絡在線成為人們收看影視作品的重要方式,網絡字幕也就成為了一種具有時代意義的“譯制”手段。事實上,許多外國影視作品(其中以美國影視作品、日韓作品為主流)就是通過字幕的方式進入網絡渠道的。
字幕組由具有一定外語水平的外國影視劇愛好者組成,以“幫助觀眾了解劇情”作為標準,快速、及時、免費是字幕組的追求。至于翻譯是否準確,語言能否傳情達意,人物個性、思想感情是否通過人物語言得到有效傳達,這些都不是字幕組最關心的問題。而大部分網劇觀賞者并不把網絡字幕版的影視作品作為真正意義上的譯制藝術作品來欣賞,對于字幕翻譯的質量也并不苛求。人們更關心的是劇集更新速度而不是字幕翻譯的質量。因此翻譯質量問題成為網絡字幕組廣受詬病的原因之一。不過詬病歸詬病,字幕組的翻譯活動畢竟屬于語言符號之間的轉換,因此是譯制藝術在新時期的一種新的表現形態。
我們完全可以把從事網絡影視作品字幕翻譯的“字幕組”稱為網絡環境下的譯制生成“單位”。當然,由于字幕組多數屬于民間自發組織,所以,雖然不乏“敬業精神”,但是往往缺少必要的制度,包括專業培訓和質量規范,而且目前國家也沒有相關的法律法規。有的觀點認為,字幕組是“影視翻譯的網絡化存在”⑨;有的則認為,字幕組依靠互聯網的傳播模式,在為廣大網絡受眾提供看劇便利的同時本身卻“處在侵犯知識產權的法律灰色地帶”⑩;更有研究認為,“網絡字幕組在境外影視資源的分享和傳播過程中缺少把關步驟,影視劇作為特殊的文化產品,難免會影響受眾對自我和社會的認知”。
其實,從符號傳播的視角來看,字幕的毛病在于本身的功能錯位:以看代聽,這是無奈的選擇,并非理想的追求。但既然是存在,也必然有其合理性。如果用后現代的說法,字幕組可被視為一種大眾狂歡的代言。正如翻譯走下神壇,成為一種大眾職業,過去被視為高雅的“譯制”,時下成為一種大眾的“職業”,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總之,譯制的本質是語言加工,加工的本質是轉換,是把一種符號系統置換成另一種符號系統。那么,置換的目的是什么?從行為上是為了看懂故事,其本質是理解思想,這恰恰是翻譯的功能:獲取知識、傳遞知識。影像信息,不論有多美妙,只能作用于視覺沖擊的層面,發揮“感動”的效果,而真正的思想交流只能發生在翻譯的界面,這就是知識流通。正是翻譯通過二度編碼,從一種語言系統獲取知識,然后拿到另一種系統里去交流。
譯制之所以是藝術,并不取決于配音是不是藝術(應該是聲音表演的藝術),也不是因為字幕是不是藝術(應該是文字表達的藝術),而是因為譯制的語言本身是藝術。有一種觀點認為,影視翻譯(尤其是字幕翻譯)的主要任務是幫助觀眾理解劇情,這種思想是片面的、消極的,這是因為影視劇里的話語——以對白為主的人物語言,不僅具有傳情達意的信息功能,而且具有塑造人物形象的藝術功能,是影視藝術創作的重要組成部分。觀眾通過人物的語言,不僅了解故事情節,而且了解人物的思想情感,體會作品的藝術風格。
在此意義上,譯者的追求不僅在于“把意思說對”,而且還要努力“把話說好”,從而實現作為“劇”的本體特征。從藝術創作的層面,筆者贊同翻譯修辭的思想,認為影視劇翻譯的過程,不是簡單的機械復制(字對字翻譯),而是積極的修辭重構(等效翻譯)。譯制的語言,不僅能讓觀眾聽出(看出)人物講的那個“字兒”,而且明白“字兒”所指的那個“事兒”,還要品出(看出)這話語表達的那個“味兒”。
譯制藝術,用上譯廠的經驗,其實就是“用外國人的嘴講中國話”,所謂講中國話就要像中國話。正如電影譯制專家陳敘一對譯制片創作藝術作的高度概括:“劇本翻譯要‘有味’,演員配音要‘傳神’。”好的翻譯,應該是貼近人物性格、貼近作品風格、貼近觀眾語言習慣的,也就是自然流暢、生動感人的,觀眾感覺外國人講的就是中國話,從藝術上達到以假亂真的水平。
以上分析似乎是針對配音翻譯的,其實,字幕翻譯也應該有自己的藝術追求。首先,字幕的語言也要符合影視劇對白的特征,所以,讀字幕應當跟聽配音產生同樣的感受:好的字幕翻譯讀起來有節奏、有個性,能夠跟劇中人物“對號入座”,從而給人以美的享受;其次,字幕跟配音一樣,也要跟畫面里的人物動作、情緒保持同步,做到“字畫”統一,這相當于配音的口型化,人物演到哪里,字幕就跟到哪里,這樣觀眾才能明白哪句話是哪個人物說的;再次,跟配音相比,字幕雖然不能“表演”聲音,但是,觀眾可以聽原作人物的“真聲”,同時,可以根據自己的理解在心里默默地模擬出一種“節奏”。
從以上分析可見,譯制活動屬于藝術創作,不管是配音,還是字幕,都必須服從藝術的本體要求。國內關于影視翻譯的概念,關于字幕翻譯的說法,各有各的道理;雖然國際上關于字幕翻譯(Subtitling)、視聽翻譯(Audio-visual translation),甚至更時髦的多模態翻譯(Muti-modal translation),可以成為國際流行的學術概念,但是,只要是從事以人物對話為主的影視劇語言為對象的譯者,如果脫離“劇”的本體,如果不以追求藝術效果為目標,那就不能算是藝術工作者,因而也就不能算是名副其實的影視劇翻譯。只有充分理解譯制的藝術性,特別是認識影視劇翻譯的藝術性,才能克服認識上的偏差,樹立藝術追求的理想和目標,成為合格的媒介跨文化使者。如果從更高的層面講,正確理解譯制的藝術性,對譯制政策、理論研究,尤其是譯制人才培養等方面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
影視劇的語言具有精煉、感人的審美品質。翻譯通過二度編碼,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充分調動修辭手段,再現“文學語言”的美感,給觀眾帶來審美享受。然而,不少“譯作”文理不通、蒼白無力,有的甚至污穢不堪,從而大大影響了譯制作品的藝術感染力。
從對外譯制的質量上來看,韓靜認為,《非誠勿擾》之所以能夠在澳大利亞取得良好的傳播效果,重要的原因是觀眾認可英文字幕翻譯,“覺得毫無距離感,是非常地道的英語”。但是,除了《媳婦的美好時代》等少數譯制作品在譯入語觀眾中引起轟動效應以外,大量的譯制產品難以形成有影響的傳播效果。根據黃會林的調研,北美地區“受訪者觀看中國電影時的最大障礙反而是最表層的障礙——對于外語對白(或譯制效果)和表演習慣的不適應”。何健平、趙毅崗認為在紀錄片的對外譯制中,“由于中國紀錄片常年自產自銷形成的制作慣性和制作惰性,常常采用直譯的方式,打上字幕,而且還由中國人自己來擔當翻譯,這必然帶來‘文化折扣’”。可見,譯制作品的傳播效果直接取決于譯制的藝術水平,然而,理論研究往往滯后于社會實踐。
比如,研究表明翻譯質量差影響傳播效果。那么,翻譯是如何影響中國影視“走出去”的?是由于字幕翻譯的問題,還是字幕的選擇本身就有問題?人們呼吁加強譯制教育、加強譯制人才的培養,可是,具體怎么加強卻鮮有理論研究跟進。再比如,如何指導和管理引進譯制藝術的發展?如何建構對外譯制的藝術標準和行業規范?如何加強民族語譯制人才的培養?可以說,目前國內大致處于摸著石頭過河的狀況。
筆者所見,從整體上看,譯制理論研究滯后于譯制社會實踐,尤其是有關對外譯制的理論,可以說幾乎是空白。所以,加強理論研究,對于新時期我國譯制藝術的發展來說,是一項必須而緊迫的任務,因為沒有理論指導的實踐是盲目的實踐。正如列寧所說,沒有革命的理論,就沒有革命的運動。
注釋:
① 麻爭旗:《翻譯學與跨文化傳播》,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41頁。
② 麻爭旗:《論國際新聞編譯的文化策略》,《現代傳播》,2005年第1期。
③ 楊和平、麻爭旗:《當代中國譯制》,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3頁。
④ Ma Zhengqi,Sub or Dub:theCulturalStrategyofChinaFilmandTelevisionTranslation,in The Yangtze Review:A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 Studies,Issue 3,Fall 2015,Sinomedia International Group,pp.91-100.
⑤ [美]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布》,吳叡人譯,世紀出版集團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25頁。
⑥ 國家已經在少數民族地區建立了11個民族語譯制中心,平均每年提供幾十部影片和上千集電視劇的版權,免費進行少數民族語言的譯制。民族語譯制單位承擔著全國的少數民族地方電影譯制工作,年譯制量約為45部。民族語譯制的工藝和技術也不斷與時俱進,越來越達到現代化的水平。2014年全國少數民族語譯制完成影片1024部。
⑦ 麻爭旗、高長力:《廣播影視譯制與國家文化安全——譯制文化產業發展新思維》,《現代傳播》,2010年第6期。
⑧ 孫渝峰:《劇本有“味”、演員有“神”——譯制影片之“魂”》,《電影新作》,2000年第2期。
⑨ 包曉峰:《影視翻譯的網絡化存在——字幕組現象剖析》,《電影文學》,2009年第4期。
⑩ 盧林茜:《國內網絡字幕組現象初探》,《大眾文藝》,2014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