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名著《證治要義》辨治五官疾病思想擷要*

★謝強 宋濟 黃冰林*（1.江西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 南昌 330006；.江西中醫藥大學015級碩士研究生 南昌 330004）

《證治要義》為清代旴江撫州（今江西臨川）醫家陳當務所撰，刊行于清·乾隆四十年（1775年）［1-6］。是書共十卷，分為辨證、論治、幼科、逗診、脈法、婦科、方劑、外科、雜癥、急救10個門類。陳氏于書中縱論辨證之精要，闡發論治之微義，首次提出“辨證論治”一詞，并對“辨證論治”的基本內涵作出具體而深刻的論述，比已知記載“辨證論治”這一詞組的《醫門棒喝》（章虛谷撰于1825年）早了50年。陳氏臨證不僅善治內、婦、兒病，而且在眼、喉、齒等病癥方面積累有豐富經驗。全書內容翔實，理法兼備，論述平妥，切合實用。戴第元作敘贊其云：“能使不知醫者，亦能知病之原委，誠有功于民生”［7］2。書中論及五官病的辨治尤具特色，凡述一病，先辨證，再論治，“敘明致病緣由，及病成而變之理”，既集古法，又增新方，“總要理路明白，藥證相對”。在此，僅就書中對五官病辨治之豐富經驗和獨到見解探析如下。

1 眼病辨治

1.1 辨識眼病，不離寒熱虛實 陳當務重視辨證施治，辨證施治是他一以貫之的學術思想，以《內經》為祖，效法仲景，宗仲景六經辨證之旨，這在《證治要義》卷一即“辨證”，卷二即“論治”的編排中就有所體現。陳氏將各家之長與自己的臨證經驗相結合歸納總結了臟腑辨證、八綱辨證、病性辨證、五邪辨證、六經辨證等多種辨證方法。陳氏治眼病，尤重辨證，認為“眼病證候太多，應撮其緊要，寒熱虛實，足以盡之，明此四字，則治百病有余，不明，則一證當前，必不能分黑白矣?！标愂嫌诤疅崽搶嵰伤浦骖H具功力，故治病屢見奇效。

如辨眼病虛實，引用倪維德所述：“目中之疾，虛則多淚而癢，實則多腫而痛……肝虛則頭昏目眩，心驚耳聾；腎虛則視物昏花，耳鳴鼻燥……大眥赤者心之熱，小眥赤者心之虛；眵淚干結肺之實，眵淚不結肺之虛……血虛則怕日羞明，血實亦怕日羞明，利其血而后愈”［7］210。引用張子和所述：“五輪有病，皆是六淫之邪外侵，久郁生火，火生風，風生熱。眼胞腫赤流淚而痛，是為火眼……若汗下失宣，后必變為血灌瞳人，胬肉攀眼，黃膜上沖，赤膜下垂……是皆起于肝脾之風熱也，治其風熱而自愈……若內障失明，又當責重于心腎……能得心腎之原，乃可以治內障矣”。陳氏并附以己之心悟，認為從前眼科皆以內障責重于風，妄稱青風、黃風、綠風、烏風、黑風之說，實不可信［7］211。

陳氏亦善辨翳障，認為：“目中翳障，亦濁氣也，濁在氣分，則白睛生翳，濁在血分，則黑睛生翳，氣血兩病，則滿眼生翳……翳色黃者是實熱，翳色白者是虛寒，風輪赤暈，淚出而痛，此肝氣熱也，眼胞燥澀，眵淚黏稠，此肝氣虛也。”并提出，世有善用刀針者，謂能割去努肉，剔去翳障，然是外感六淫之邪則可，若是內傷，則轉割轉剔而轉失明者，究與外治何涉”［7］211？

眼科病癥，病機復雜，兼癥繁雜多變，陳氏臨證辨識不離寒熱虛實，頗為精當。陳氏從臨床實際出發，結合自身臨證心得，效法仲景，又靈活運用，甚是可貴。

1.2 細辨諸因，隨證立方 陳氏治療眼病不拘于一法，往往能有數法可取，為求療效而隨機擇法，圓機活潑，善于變通，靈活處置。譬如，引用耕心道人所述：“《經》云，邪氣客于陽蹺之絡，令人目痛，有風者治風，有寒者治寒，暑熱燥濕，各因其證而治之。此外感法也，俱宜蟬花散加減用之，外點靈光丹即愈”［7］211。引用云岐子所述：“目黃赤者多熱氣，青白者少熱氣，淡紫而隱痛者而虛，鮮紅而腫痛者為實。治黃赤者，宜明目細辛湯，治青白者，宜還睛固本丸，虛則頻服陽和血湯……若瞳人散大，淡白偏斜，是腎氣虛極也，腎中之陰虛者，宜滋陰地黃丸，腎中之陽虛者，宜十全大補湯。”陳氏在眼病的防治上亦有心得，提出宜遵循上陽子保目口訣：“捐思慮，少寫字，專內視，減外視，夜眠早，晨興遲”［7］212。

書中，陳氏集古人證治，并集其嘗試而常效者，著為新方。譬如，引用虞天民所述：“余見一少年犯奸盜，父兄刺瞎其眼，雙目不見，已經三年，一日眼上陡然生癰，癰愈而目復明。又一富商困于酒色，目漸無光，用費數千金，明而復瞎，后竟因此而喪命?！标愂辖忉尩剑骸吧倌曛宋磯?，雖不服藥，亦能自愈；富商之瞳人已壞，即用多金，終不能愈。”陳氏用先師庸庸道人創始方：“以牙硝塞入苦瓜內，吊懸空處，瓜外瀝汁，凝結如霜，以霜點火眼甚效，并搽一切濕熱諸瘡皆效。又方，蜜調銅綠，涂于碗內，艾火薰焦，取之以點爛弦風眼，即時止癢收淚。又麻雀屎，浸取清汁，可洗白膜遮睛。又白茅柴燒灰，取灰浸汁，洗赤膜遮睛皆效。又五倍子熬膏，入銅綠、輕粉少許，治目中諸疾，有淚者干點之，無淚者化水頻洗之，皆有應驗”［7］212?？梢?，陳氏所集古法，發人深省，所集治眼病新方，用藥簡便，擅外點內洗，操作簡便，頗具效驗。

2 咽喉病辨治

2.1 辨咽喉之疾，明晰外感內傷 陳氏辨治咽喉疾病，捃摭諸籍，附以己意，注重從咽喉的功能及發病機理和癥狀入手，系統而全面地論治咽喉病。陳氏認為：“喉連于肺，而實領五臟之氣，咽連于胃，而實領六腑之氣。若是外感，治去其邪而自愈。若是內傷，當有陰陽兩辨。陰虛者，必壯水以濟陽光；陽虛者，必益火以消陰翳?！北仨毐娴米C候明白，方不至于失手。

譬如，引用薛立齋所述：“少陰主喉，任督二脈之會，咽喉腫痛，謂之纏喉風。如腫處潰白，一派虛證，謂之慢喉風。腫處焮赤，一派實證，謂之喉痹。若聲音不出，牙關緊急者，謂之啞瘴喉風。若舌頭攪動，痰涎堵塞者，謂之弄舌喉風。若相火上炎，嗌干咽腫，如凍榴子色者，是為喉疳。若初覺痛癢，漸生苔蘚，是為喉癬……若喉內生瘡如蠶蛾者，謂之喉蛾風。瘡形脹大，謂之喉瘤，皆急癥也”［7］214。

陳氏治咽喉急癥，歸納為“咽喉紅腫痛脹者，宜瀉宜針。潰白軟痛者，宜溫宜補。此證呼吸性命所關，不可一毫差錯?！笨梢?，咽喉急癥極為兇險，須重視喉病從肺論治及咽病從脾胃論治，方為切中肯綮。

2.2 異病同治，圓機活法 陳氏治療咽喉疾病，重視辨證施治，用方皆隨證選用，體現了“異病同治”的精神實質。譬如，引用太平師所述：“薛氏所辦諸證，名雖不同，而治則一。其人發熱，惡寒頭痛，脈浮而緊，表癥急者，宜升陽散火湯。若煩熱燥渴，大小便不利，脈沉實有力，里急癥者，宜大小承氣湯。若體氣薄弱之人，色欲傷氣腎水，病屬真寒假熱癥，宜益氣養營湯。若勞役辛苦之人，平日汗血受傷，病屬真虛假實癥，宜回陽返本湯。若其勢腫急，飲食不通，氣道阻塞者，以針刺腫處，放開淤血，其喉自寬”［7］214。

陳氏亦記載諸多治療咽喉疾病的特色新方。譬如，引用謝蒼涯所述：“《內經》謂猛疽塞咽，半日而死，急以筆竿擊囟會穴，久擊自然起泡，刺破其泡，而喉自寬。再看沖陽、委中穴，有青筋者，于筋結處刺出惡血，其喉亦寬。若喉疳、喉癬、喉瘤、懸癰之屬陽證者，以醋磨木鱉子，探吐之。有痰者，以翎毛掃喉中，其痰自出。腫硬者，以針藏筆毫內，刺出淤血，其病即減。如貧家無藥，只以梨汁、柿霜、烏梅湯、綠豆粥、西瓜水、豆腐漿、米泔汁之類，揀一味呷之，再吹金鎖匙”［7］215。

可見，陳氏臨床處理咽喉疾病以“證”為核心，辨“證”而施治，體現了中醫的精髓即“辨證論治”，遇咽喉急癥，善用針刺，出血以發之，發散郁火而消腫寬喉，救危難于頃刻，若貧家無藥亦可用家中必備之品來愈病，多種方法均可以治療咽喉疾病，就病情所需，變通使用。

3 齒病辨治

3.1 診疾之要，先明虛實 陳氏臨證，治療齒病，提倡認病必先明虛實。強調“齒中之病，有虛實不同，實則牙齦焮露，齒縫酸痛……法主清熱除濕而自愈。虛則牙齦隱痛，常喜熱手摩擦……法主寧肺安腎而亦愈?！辈⑶艺J為，少壯之人，從無齒病，中年以后，乃或有之，雖是小恙，關乎氣血盛衰。

文中引用《醫宗金鑒》云：“上齒屬足陽明，下齒屬足少陰。若齒縫出血，如涌泉者，是為牙衄，衄多則干縮，以致前板齒焮露，是為牙宣。風吹痛甚，痛時出臭膿者，是為齒齲。若牙根內有尖骨如刺者，是為鉆牙疳。牙床麻癢，痛連腮項，是為牙疔。牙齦腫痛，連及腮頰者，是為牙癰。牙癰破爛，時變腐黑，口臭發熱者，是為走馬牙疳”［7］216?？梢姡瑢τ邶X病，陳氏臨證豐富，頗具心得，總結出不少辨證辨病經驗。

3.2 因證裁方，用藥精準 陳氏治療齒病，不但透悟病機，辨證精確，隨證化方，而且用藥亦精準。譬如，文中引用《醫學大全》云：“腎虛則齒豁，精固則齒強。先痛而后腫者，風也，宜九味羌活湯。先腫而后痛者，火也，宜龍膽瀉肝湯。有濕者，柴葛解肌湯。有寒者，冷香飲子。至于肺腎有病，移及于牙，實則用華蓋散，虛則用安腎丸?！辈娬{，不論牙衄、牙宣、牙癰、牙疳、齒齲等癥，皆可用此法，即口舌耳鼻有病，亦以此法主之；其牙疳、齒齲、蟲牙等類，再結合外治［7］216。

陳氏亦記載諸多治療齒病的效驗新方。譬如，“榮準贈君曰：牙痛以烏梅、白芷、荊芥、細辛、升麻、柴胡、薄荷、槐花、元明粉，煎湯，熱含冷吐，可知牙痛。又蟲牙作癢者，以花椒、芫花末擦之，蟲自化而成水。鬼牙，重牙欲去者，以鳳仙花子，玉簪花根為末，點去之。又熟石膏、青鹽、細辛、白芷為末，每日瀚盥漱口擦牙，可以固齒”［7］217?？梢?，陳氏辨治齒病，深得辨證施治之精髓，臨證用藥經驗豐富，擅以患處用藥，直達病灶，解除患人病痛于須臾之間，療效神速。

4 結語

陳當務所撰《證治要義》對五官疾病辨證論治精到，理法方藥完備，學術經驗豐厚，是辨治五官疾病的重要著作。陳氏注重對仲景學說的傳承和運用，并有所發揮，重視實踐，博采眾長，突出實效，做到知行合一，主張辨證施治，善于變通，其中于五官科疾病的辨證論治頗具特色，善于引經據典，靈活運用，取其精華，所載方藥亦是簡便效捷，切合實用?？梢姡愂蠈ξ骞偌膊〉谋孀C思想及臨證經驗對后世旴江喉科流派及五官科流派發展有著重要影響，整理總結陳氏經驗亦對當今五官科臨床辨證有著重要的指導作用，值得進一步挖掘和深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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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清·陳當務.證治要義[M].陳永燦，白鈺點校.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