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解毒湯抗腦缺血研究進展及展望*

★ 王文杰 陳賽貞 徐紅燕 徐煜彬* 陳桂榮（.臺州市中心醫院/臺州學院附屬醫院浙江 臺州 38000；.遼寧中醫藥大學藥學院 遼寧 大連 6600）

腦梗死又叫缺血性卒中，為臨床常見病和多發病，具有高發病率、高致殘率和高死亡率的特點，嚴重影響患者的健康以及生存質量，其病理機制比較復雜，目前臨床治療效果欠佳［1］。腦部供血不足會引起腦組織區域性缺血、低氧從而導致腦組織損傷出現一系列生理病理的變化［2］。及時恢復腦組織血液供應是挽救腦缺血患者生命的最優方法，但是恢復血流灌注后又會帶來相應的問題，包括急性炎癥反應會造成繼發性腦損傷［3］。如何防治腦缺血再灌注損傷一直是目前研究的熱點，探討腦缺血再灌注損傷的有效防治也成為醫學領域的重要課題之一。

黃連解毒湯出自《外臺秘要》，其方由黃連、黃芩、黃柏及梔子組成，為清熱解毒代表方，主治一切濕熱火毒、三焦熱盛之證?，F代藥理學研宄表明，黃連解毒湯具有抗炎、抗氧化、抗菌、抗腫瘤、抗血小板聚集、抗內毒素作用、降糖降壓調脂作用、抑制肝損傷、抑制脂肪細胞分化及抗腦缺血作用［4］。近年來，在“毒損腦髓、腦絡”的中醫理論觀點指導下，黃連解毒湯已被廣泛應用于治療腦血管疾?。?］。本文對近年來黃連解毒湯應用于臨床腦缺血病人及腦缺血動物模型研究等進行了綜述。

1 臨床研究

彭星銘［6］采用加味黃連解毒湯治療高血壓中風先兆患者30例，臨床治愈5例，顯效12例，有效10例，無效3例，總有效率為90.0%，并且明顯改善患者血壓指標，認為其作用機制可能與降低血壓，從而降低血粘度改善腦部循環有關。何文志［7］對通過對52例患者給予黃連解毒湯膠囊治療后，臨床總有效率為96.2%，有效率為57.7%，顯效率為38.5%，而且患者的各項臨床指標較治療前得到明顯改善。李鵬等［8］在給予50例缺血性中風患者尼可林、復方丹參注液和低能量氦氖激光血管內照射的基礎上再給予黃連解毒湯加味內服進行治療，發現總有效率為92.0%（46例），其中基本治愈率達72.0%（36例），認為在缺血性中風的臨床治療中加入黃連解毒湯能顯著增加治愈率。陳桂霞［9］給予30例缺血性中風患者常規治療基礎上加用黃連解毒湯加味治療，總有效率為93.3%，顯著高于基礎治療（66.7%），神經功能恢復也更加的明顯。王革生等［10］在常規治療的基礎上采用黃連解毒湯治療急性腦出血患者64例和腦梗塞患者87例，治療14d后，兩組患者各項炎癥指標Hs-CRP、Ox-LDL以及MMP水平均明顯降低，認為黃連解毒湯對兩種疾病均由臨床改善作用，效應機制可能與炎癥因子調節相關。何武等［11-12］在西醫綜合療法基礎上加用黃連解毒湯對24例腦梗死患者進行為期2周的治療，發現治療后患者血中同型半胱氨酸含量、高敏C反應蛋白和神經功能缺損評分值均顯著下降，并且優于單純的西醫綜合療法，認為黃連解毒湯能減輕患者的炎癥反應，降低神經功能缺損起到保護腦組織的作用。李銳鵬［13］在西醫常規療法的基礎上加用黃連解毒湯對32例腦梗死急性期火熱證患者進行治療，治療2周后，患者血漿中TNF-α、IL-6含量明顯降低，神經功能缺損評分也明顯減少，治療前后火熱證證型也顯著減少，治療效果明顯優于單純的西醫常規療法。陳隱漪對20例急性腦梗死患者給予黃連解毒湯，分別于第7d和第15d檢測患者血中IL-6和TNF-α含量，發現兩者含量顯著降低，認為黃連解毒湯能有效地他通過清熱解毒瀉火，發揮疏導蘊結之熱毒、痰濁的作用［14］。史一峰等［15］采用黃連解毒湯治療中風后遺癥患者34例，其中12例治愈，20例顯效，總有效率為94.1%。張建平［16］采用清熱泄火解毒50例治療急性腦血管病患者（以黃連解毒湯為主方），結果治愈21例，顯效15例，有效9例，總有效率為95.0%，同時發現該方法對消化道應急性潰瘍有較好預防效果。青發基在常規治療方法上加用加味黃連解毒湯治療48例急性腦梗死患者，基本治愈率為35.4%，顯效率為81.2%，效果明顯優于單純的常規治療［17］，與姜崇智［18］及彭世橋等［19］臨床研究較為一致。溫躍才［20］用加味黃連解毒湯治療腦梗死患者100例，總有效率為96%，其中治愈48例，顯效38例，好轉10例，總有效率與西藥組并無明顯差異。

日本很早就將黃連解毒湯應用于腦血管病，效果非常顯著。黃連解毒湯對腦梗塞患者的適用率為71.1%，對一次性腦缺血發作患者的適用率為66.7%，對顱內出血患者的適用率為82.4%；黃連解毒湯具有明顯增加腦缺血部位腦血流，提高腦血管性癡呆智能水平以及對出血性腦血管病有顯著的止血作用［21］。日本東海地區醫院聯合觀察黃連解毒湯對56例腦梗塞患者的作用，發現效果顯著［22］。泉山隆男等［23］在常規西藥治療的同時加用黃連解毒湯治療腦中風后遺癥患者（主要為上、下肢麻木和感覺異常為主的患者），頭痛、耳鳴、眩暈、惡心以及肢麻等癥狀明顯改善，優于單純西藥治療。黃肇榮［24］用黃連解毒湯治療腦血管后遺患者20例，總有效率達到70%。

2 實驗研究

研究發現腦缺血的病理機制與炎癥、氧化應激等有關，黃連解毒湯抗腦缺血也主要與其具有抗炎、抗氧化以及改善血流和能量代謝作用相關［25］。

2.1 黃連解毒湯抑制炎癥反應 研究表明腦缺血會激活炎性細胞釋放大量的炎性介質，甚者造成神經細胞的繼發性損傷［26］。陳隱漪［27］對40例急性腦梗死患者采用黃連解毒湯進行治療，并對治療前以及治療后第7、15d的血清IL-6、TNF-α檢測，發現治療后患者血清中的IL-6、TNF-α水平明顯降低，推測黃連解毒湯通過抗炎及抗自由基作用促進炎癥因子快速回落，從而減輕炎癥因子引發的免疫應答對腦組織的損傷。吳安康等［28］研究表明黃連解毒湯能顯著降低缺血性損傷大鼠腦組織勻漿中的炎性因子IL-1β和TNF-α的含量，具有抗腦缺血作用。黃連解毒湯能大幅度提高糖氧剝奪再灌注損傷大鼠原代皮質神經元存活率，降低其凋亡率，顯著抑制5-LOX的核膜轉移，明顯減少胞漿中的顆粒以及花生四烯酸代謝產物CysLTs的含量，減輕炎癥反應，揭示黃連解毒湯可能通過調節5-LOX/CysLTs通路起到保護腦缺血損傷的作用［29］。錢智磊等［30］通過火熱證電凝法建立局灶性腦缺血大鼠模型，再灌胃給予模型大鼠黃連解毒湯，能夠顯著IL-6和TNF-α的含量，證明黃連解毒湯保護腦缺血損傷可能與其抗炎作用相關?？寡字委熌軌蜓娱L臨床治療腦卒中的時間窗，黃連解毒湯具有較好的臨床應用基礎。

2.2 黃連解毒湯抑制氧化應激 自由基造成的過氧化反應是缺血性腦損傷的主要病理環節，能影響神經細胞的功能及結構［31］。黃連解毒湯能明顯減少右大腦中動脈阻塞模型大鼠患側腦梗死面積，能顯著降低缺血腦組織中的中心粒細胞浸潤指標髓過氧化物酶（MPO）的活性，起到保護腦缺血損傷的作用［32］。姜莉莉等［33］發現給予體外糖氧剝奪和谷氨酸誘導的PC12細胞損傷模型不同濃度的黃連解毒湯能顯著增加PC12細胞的活性，減少乳酸脫氫酶的釋放，同時研究還表明黃連解毒湯能顯著提高全腦缺血小鼠海馬CA1區神經元密度，提高全腦缺血小鼠對新奇事物的分辨比。研究表明黃連解毒湯有效部位能明顯改善MCAO大鼠的神經功能，降低腦梗死面積，同時顯著降低模型大鼠腦組織中NO、MDA的含量，提高SOD和GSH-Px含量的趨勢，表明黃連解毒湯能增強機體清除自由基的能力，減少自由基帶來的氧化性損傷保護腦細胞功能起到對腦缺血再灌注損傷的保護作用［34-36］。周靜等通過電凝法阻斷大鼠大腦中動脈，研究黃連解毒湯有效部位對其的作用，發現能顯著降低模型大鼠血漿中MDA含量，升高SOD活性，認為黃連解毒湯抗腦缺血作用與其抗氧化作用相關［37］。上述研究表明黃連解毒湯不僅能夠直接清除自由基，還能夠提高抗氧化酶的活力，從而保護由自由基誘發的腦缺血損傷。

2.3 黃連解毒湯改善血流及能量代謝作用 黃連解毒膠囊可明顯抑制家兔頸總動脈血栓（穿線法）的形成，明顯減少MCAO大鼠的腦梗死面積同時改善其行動能力，有抑制神經功能障礙作用，另外，可以降低小白鼠腦卒中指數，顯著延長小白鼠斷頭后的喘氣時間以及小白鼠被結扎兩側頸總動脈后的生存時間，提示黃連解毒膠囊能明顯降低耗氧量，對腦缺血起到很好的防治作用［38］。徐靜華等［39］研究表明黃連解毒湯能延長雙側頸總動脈結扎小鼠的存活時間，同時能降低小鼠死亡時殘存氧含量，提高小鼠對氧的利用率延長NaNO2和KCN導致缺氧小鼠的存活時間。通過MTT法檢測黃連解毒湯對低糖培養基、氧化鈷誘導的缺糖缺氧損傷細胞活力的影響，發現其對該模型細胞的保護率為51.62%，表明黃連解毒湯能改善和防治腦缺血及低氧性腦障礙疾病［40］。黃連解毒湯有效部位連續4d給藥能明顯延長小鼠常壓密閉、亞硝酸鈉中毒缺氧狀態下的存活時間以及小鼠急性腦缺血缺氧張口喘氣時間；同時黃連解毒湯湯有效部位能顯著降低多發性腦梗塞大鼠腦組織中乳酸含量，提高乳酸脫氫酶和Na+-K+ATP酶的活性，推測該藥能提高機體血氧利用率，促進動物腦器官的供氧需求，抑制大量乳酸造成的腦損傷，改善腦缺血后腦組織的能量代謝［41］。黃連解毒湯有效部位能改善三氯化鐵所致單側大腦中動脈阻塞（MCAO）模型大鼠的偏癱癥狀，減少腦梗塞范圍，同時能顯著降低雙側頸總動脈結扎（CCAO）模型大鼠腦毛細血管的通透性，另外發現其能顯著延長雙側頸總動脈反復缺血再灌注（CCAORR）模型小鼠的斷頭張口喘氣時間，降低腦指數和腦含水量，認為黃連解毒湯對局灶性、全腦不完全性腦缺血和反復缺血再灌注損傷都有保護作用可能與降低組織耗氧，改善血管通透性以及減輕腦水腫相關［42］。郭昫等［43］研究表明黃連解毒湯水提物，總生物堿，總黃酮以及總環烯醚萜都能顯著降低腦缺血模型大鼠丘腦中谷氨酸的含量，而總黃酮能顯著增加γ-氨基丁酸的含量，推測黃連解毒湯能直接降低或者通過增加γ-氨基丁酸的含量抑制谷氨酸產生的興奮性神經毒性，起到抗腦缺血甚至是促進腦功能恢復的作用。上述研究表明黃連解毒湯能夠改善腦缺血后的血流狀態，增強能量代謝，表現為降低耗氧量，提高機體血氧利用率，從而起到抗腦缺血作用。

2.4 黃連解毒湯的神經保護作用 黃連解毒湯能明顯改善腦缺血引起的記憶障礙，可以減少模型小鼠跳臺錯誤次數，縮短在水迷宮中尋找到逃生平臺的時間，增加探測實驗中穿過原平臺象限的次數，此外，黃連解毒湯顯著降低模型小鼠大腦皮層、海馬和紋狀體中乙酰膽堿的含量，推測黃連解毒湯對短暫性腦缺血引起的學習和記憶障礙的保護作用可能與該機制相關［44］。黃連解毒湯水提物（4g/kg）和黃連解毒湯醇提物（400、800mg/kg）能顯著減弱局灶性腦缺血模型小鼠的神功功能障礙，以及缺血后引起的腦萎縮和腦梗塞體積。此外，顯著增加了CD31，HIF-1α，VEGF和Flk-1陽性細胞的數量，推測黃連解毒湯對局灶性腦缺血造成的損傷具有神經保護作用，能通過HIF-1α調節VEGF信號促進血管生成［45］。水迷宮實驗表明黃連解毒湯能明顯改善腦缺血造成的學習與記憶損傷［46］。張琦等［47］用大腦中動脈阻塞15min誘導小鼠產生局灶性腦缺血，在術前7d開始灌服黃連解毒湯，對小鼠缺血后5周內進行神經行為學評分并檢測腦損體積以及神經元數量，發現黃連解毒湯明顯改善術后的神經癥狀，減輕腦損體積和萎縮，顯著增加缺血測海馬CA1區神經元密度，同時提高小鼠5周的最終生存率。黃連解毒湯的水提物及總黃酮能明顯改善中動脈栓塞大鼠的丘腦神經核固縮，可見多數細胞的清晰核仁，明顯提高模型大鼠丘腦中的谷氨酸脫羧形成抑制性神經遞質GABA的限速酶GAD65的含量和Glu的含量，顯著降低模型大鼠丘腦星形膠質細胞縫隙連接蛋白Cx43的陽性表達，另外，總黃酮還能明顯增加模型組大鼠GABA的含量，顯著降低模型大鼠丘腦星形膠質細胞骨架蛋白GFAP的陽性表達，表明黃連解毒湯能通過抑制星形膠質細胞異?；罨{節GFAP，GAD65等蛋白的表達起到保護缺血半暗帶區神經細胞和減輕腦缺血后丘腦神經細胞損傷的作用［48-49］。黃連解毒湯能明顯上調中動脈栓塞模型大鼠梗死灶周圍神經元MAP-2和PGP9.5的表達，下調GFAP的表達，從而抑制星形膠質細胞的異常活化，促進神經元樹突重塑并減輕軸突損傷［50］；另一實驗表明黃連解毒湯能增加永久性大腦中動脈阻塞模型大鼠中缺血半暗帶皮層神經核抗原（NeuN）陽性細胞的數量及神經元NeuN的表達，增強大鼠海馬CA1區和尾殼核VEGF的表達，下調半胱氨酸天冬氨酸蛋白酶3（Caspase-3）與多聚ADP核糖多聚酶（PARP）的表達，減輕腦缺血后CA1區神經元繼發性損害和氧化性DNA的損傷起到保護神經細胞的作用［51-52］。

3 其它

黃連解毒湯能使家兔血小板最大聚集率大幅下降，抑制率高達89.03%，能有效抗血小板聚集，抑制血栓形成達到防治缺血性腦血管疾病的目的［53］。通過電鏡觀察發現黃連解毒湯能明顯改善腦梗塞急性期大鼠胃粘膜的損害，減輕胃粘膜上皮細胞的脫落，保持胃小凹的正常形態［54］。付曉春等［55］研究表明黃連解毒湯能通過下調線栓法建立的局灶性腦缺血再灌注模型大鼠的caspase-3的表達從而抑制腦細胞凋亡，減少模型大鼠腦梗死體積，起到腦保護作用。吳彥等通過低氧低糖處理胎鼠神經細胞模擬整體動物腦缺血時的病理癥狀，分別利用谷氨酸，高K+和A23187等誘導該神經細胞造成胞內Ca2+升高，再用黃連解毒湯有效部位進行干預發現其對3種因素引起的胞內鈣超載均由拮抗作用，表明黃連解毒湯可以通過抑制腦缺血后造成的神經細胞鈣超載，減輕鈣超載造成的神經損傷，發揮腦保護作用［56］。

4 總結與展望

隨著對腦卒中病機認識的加深和臨床病例的反饋，“毒損腦絡”和“解毒通絡”的可能性和合理性也被認可。大量的臨床研究和動物實驗表明黃連解毒湯能改善血流和能量代謝，抑制炎癥反應、氧化應激和神經保護作用等，能夠發揮重要復方多靶點多效能的特點，起到抗腦缺血作用。目前制約黃連解毒湯用于抗腦缺血的關鍵問題主要有：（1）黃連解毒湯抗腦缺血的機制并沒有進行深入地研究；（2）黃連解毒湯抗腦缺血的有效成分群尚不明確；（3）黃連解毒湯的制劑研究尚待開發。上述問題可能需要借助蛋白組學和代謝組學等系統生物學的方法對黃連解毒湯進行更進一步的研究，明確其抗腦缺血機制和有效成分群，便于制劑開發及臨床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