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藥子及其組方在甲狀腺疾病中的應用*

★ 謝敏 龔甜 趙勇 左新河, 陳如泉, （.湖北中醫藥大學 武漢 43006；.湖北省中醫院甲狀腺疾病診療中心 武漢 430074）

黃藥子始載于唐代孫思邈《千金月令》，為山藥科植物黃獨的塊莖，生長于我國南方諸地，又名黃藥根、木藥子、黃獨等。其藥用歷史悠久，具有解毒散結、化痰消癭、涼血止血的功用［1］。臨床研究其具有抗腫瘤、抗菌抗炎、治療甲狀腺疾病、抗氧化等作用，廣泛用于治療多種癌癥、炎性反應、甲狀腺腫大等多種疾病。本文就黃藥子及其組方在甲狀腺疾病中的應用進行總結。

1 黃藥子的性味、歸經及功效

黃藥子最早記錄于唐代孫思邈的《千金月令》，曰：“療忽生一癭疾一二年者，以萬州黃藥子半斤，須緊重者為上。”其性味歸經歷代多有記載，《證類本草》曰“黃藥子味苦，平，無毒”。《神農本草經疏》記載“味苦，平，無毒，入手少陰、足厥陰經”。《羅氏會約醫鏡》云“色黃味苦，無毒，入肺、肝經”。《開寶本草》言其“苦，平，無毒”。《日華子》記“黃藥，涼，治一切馬疾”。由此可見，古代醫家多認為黃藥子味苦、平，無毒，歸肺、肝經。

追溯到宋代，唐慎微的《證類本草》記載“主諸惡腫瘡瘺，喉痹，蛇犬咬毒。取其根研服之，亦含亦涂。”可見宋代醫家早已意識到黃藥子的解毒消腫之功。在明代，對黃藥子功效的認識有較大的進步，《本草綱目》曰其效能：“涼血降火，消癭解毒”，并記載了黃藥子酒治癭病時，“常把鏡自照，覺消便停飲”，較為全面的論述了黃藥子的功用，明確提出了其具有消癭的功效，為后世運用黃藥子治療癭病提供了理論依據。清代羅國綱《羅氏會約醫鏡》云“外科多用治咽喉痹塞，子肉味酸，消癭甚捷。”指出其內服、外用均對甲狀腺部位的疾患均具有療效。《本草匯言》又說：“黃藥子，解毒涼血最驗，古人于外科、血證兩方嘗用。”進一步應證了黃藥子涼血解毒的功用，提供了其運用于多種疾病的思路。

2 在甲狀腺疾病中的現代應用

2.1 亞急性甲狀腺炎 中醫并無亞急性甲狀腺炎病名的明確記載，但大多醫家將其歸屬于“痛癭”范疇，中醫古籍中也曾有相似的描述，其病因多由風溫、風火客于肺胃，內有肝郁胃熱，積熱上壅，挾痰蘊結，以致痰氣交凝，郁而化熱，從而發為癭腫疼痛。《本草經疏》載曰：“黃藥根，解少陽之熱，相火自不妄動，而癭痹療矣。蛇犬咬毒，亦血分受熱所傷故也，苦寒涼血，得土氣之厚者，又能解百毒也。”記載了黃藥子苦寒之性，清熱解毒，降火涼血，消癭散結，具有治療癭痛結塊的作用。

有研究表明，黃獨甲醇總提取物對二甲苯所致的小鼠耳部炎癥、蛋清和角叉菜膠所致的大鼠足跖腫脹和大鼠棉球肉芽腫有明顯的抑制作用，且抗炎效果存在著一定的量效關系［2］。譚興起等［3］研究發現黃藥子中的黃獨乙素是抗炎活性成分，對急性、亞急性炎癥均有抑制效果。李國進［4］研究證明，在對照組（夏枯草、海帶、玄參等基本方）中加用黃藥子治療亞急性甲狀腺炎總有效率91.85%，療效優于對照組（85.18%）。鄒曉慧等［5］運用強的松加用該院自制抗炎消癭湯（野菊花、黃藥子、土牛膝各12g，全蝎、野升麻各6g，鬼針草20g，貓爪草30g，貓眼草、鬼箭羽、白僵蠶、白芥子、土貝母各10g）治療亞急性甲狀腺炎，總有效率為98%，而對照組總有效率為82.5%。胡劍卓等［6］觀察西藥聯合丹梔逍遙散加減（柴胡6g，黃藥子 5g，薄荷 9g，梔子 10g，牡丹皮 12g，連翹10g，土茯苓20g，白芍12g，夏枯草15g，金銀花15g，浙貝母15g）治療亞急性甲狀腺炎的療效，總體有效率為97.1%，而對照組單用芬必得的有效率為82.9%，兩組比較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

2.2 單純性甲狀腺腫 中醫學認為甲狀腺腫隸屬于“肉癭”的范疇，《諸病源候論》曰：“癭者，由憂恚氣結所生……搏頸下而成之。初作與櫻核相似，而當頸下也”。明確指出了癭病的病因病機、發病部位以及最初發現時的形態。宋代陳無擇的著作《三因方》中，將癭分為五癭，詳述道：“堅硬不可移者，名曰石癭，皮色不變者名曰肉癭，筋脈露結者名曰筋癭，赤脈交結者名曰血癭，隨憂愁消長名曰氣癭”。從以上古籍對癭病病因和癥狀的記載看，與現代醫學中的單純性甲狀腺腫等疾病不謀而合。

藥理研究結果表明，黃藥子對缺碘性食物引起的甲狀腺腫大具有明顯的治療作用，能使甲狀腺重量減輕，甲狀腺含碘量和血清蛋白結合碘量增加，對大鼠自發性甲狀腺腫也有療效［7］。谷清［8］以黃獨250g，再加白酒400mL，治療1～4度地方性甲狀腺腫127例，全部患者頸圍都有不同程度的縮小，治愈率為67.8%。

2.3 甲狀腺腺瘤 甲狀腺腺瘤隸屬于中醫“癭瘤”的范疇，是較常見的一種良性腫瘤，病因病機多為情志抑郁，肝失調達，肝氣犯脾，脾失健運，其臨床表現為頸部彌漫性腫大或結塊，不痛不癢，皮色不變，難以消失，部分患者伴有聲音嘶啞、吞咽困難等因腫瘤較大而出現的喉部壓迫感。其形似核桃，質地較硬，可隨吞咽而上下移動［9］。王禮啟等［10］用黃藥子丸治療甲狀腺腺瘤38例，黃藥子丸是由黃藥子、枳殼、枳實、三棱、莪術、青皮、陳皮、海粉、海藻、昆布、甘草等組成，上述中藥研成細末泛制水丸，結果治愈26例，好轉5例，其中對治愈的26例患者停藥一年后進行隨訪，復發2例，復發率為7%。顧振東等［11］用該院自制方（黃藥子15g、土貝母12g、夏枯草18g、海藻16g、昆布9g、青陳皮各12g、生牡蠣30g、香附12g、焦三仙各9g、元參18g等）治療甲狀腺腺瘤25例，總有效率為18/25（72%）。張玉英等［12］采用自擬的柴夏消癭湯（柴胡、夏枯草、郁金、白芥子、海藻、生牡蠣、黃藥子、山甲、莪術、皂角刺、山慈菇）加減治療甲狀腺腺瘤，臨床得出總體有效率為92.2%。馬祥榮［13］曾用黃藥子酒治療甲狀腺瘤48例，總有效率為95.8%，復發率低。由此可見，黃藥子與海藻、昆布等化痰散結及三棱、莪術等活血化瘀中藥配伍使用均可取得較好療效。

2.4 甲狀腺癌 甲狀腺癌屬傳統中醫“石癭”范疇［14］，大多數醫家認為本病的病因病機為七情所傷，肝失疏泄，氣郁不化，不能行血、疏津，久致血瘀痰凝，搏結于頸部而成石癭，氣、痰、瘀為本病的主要病理因素。其早期臨床表現并不明顯，偶然發現頸前甲狀腺有質硬、高低不平的腫塊，多數患者并無自覺癥狀。黃藥子，苦寒有毒，清泄肺肝實火、消結散癭，李時珍記載黃藥子酒治癭病時“以線逐日度之”才知療效［15］。湖北中醫研究所用黃白湯治療甲狀腺癌患者11例，主方為黃藥子、白藥子、夏枯草、山豆根、生牡蠣各15g，橘核、留行子、天葵子各15g，甲珠、蘇梗、射干、馬勃各9g，昆布30g，近期治愈1例，顯效7例，無效3例，總有效率為72.7%［16］。現代研究表明黃藥子可通過下調人甲狀腺癌細胞SW579 Survivin mRNA和蛋白的表達，誘導腫瘤細胞凋亡［17］。索晴等［18］通過黃藥子及配伍當歸后含藥血清抗腫瘤作用的研究，說明黃藥子配伍當歸后可能通過降低PgP的表達加強了黃藥子的抗腫瘤的作用。

2.5 甲狀腺功能亢進癥 甲狀腺功能亢進癥簡稱“甲亢”，屬于中醫“氣癭”范疇，本病的發生主要與患者素體陰虛，情志內傷有關。或長期情志不暢，肝失條達，郁久化火，而致陰虛火旺，煎灼津液，煉液成痰，血行不暢而成瘀；或憂思傷脾，且肝郁疏泄失常，橫逆犯脾亦可致脾失健運，痰濕內生，肝氣夾痰上逆，痰氣交結于頸前肝經循行部位而發此病。鄭翠英等［19］用海藻玉壺湯加減（海藻、昆布、黃藥子、夏枯草、川芎）治療甲亢14例獲得滿意療效。瞿忠燦［20］采用軟堅散結、益氣養陰的藻藥散加味（黃藥子15g，海藻15g，昆布15g，穿山甲 15g，麥冬 20g，生地 20g，黃芪 30g，蘇條參 20g，當歸 10～20g，丹參 10～20g，夏枯草12g，柴胡12g，甘草3g）治療甲狀腺功能亢進癥36例，總有效率為91.66%。劉學軍［21］采用中藥（黃芪30g，熟地15g，山藥15g，女貞子15g，夏枯草20g，白芍24g，黃藥子l0g，生牡蠣30g，山茱萸12g，茯苓10g，柴胡l5g，丹皮l0g，澤瀉l0g，丹參l0g，玄參12g，五味子l0g）聯合他巴唑治療甲狀腺功能亢進癥40例，總有效率為85.0%，優于對照組單用他巴唑的總有效率62.5%，表明服用中藥的治療組效果優于單純西藥組。許成輝［22］觀察該院自制癭消片聯合PTU治療甲亢患者200例中，對照組服用PTU，治療組在對照組用藥基礎上加用該院研制的中成藥癭消片（柴胡、郁金、瓜萎、夏枯草、王藥子、三棱、莪術、山慈姑、五味子、女貞子、黃芪等藥物組成）口服，對照組總有效率69%，治療組總有效率97%。胡杰生［23］研究血府逐瘀湯加味（血府逐瘀湯加太子參15g，生黃芪15g，黃藥子6g，夏枯草20g，生牡蠣30g，（浙）貝母15g，玄參15g，連翹20g）治療甲亢20例，痊愈率45%，總有效率90%。易佳佳等［24］用復方甲亢湯治療甲亢78例，復方甲亢湯組成為貓抓草、牡蠣、鉤藤、夏枯草各30g，炙黃芪、沙參各25g，生地黃、玄參、制鱉甲、麥冬各20g，白芍18g，自然銅15g，黃藥子10g，甘草5g，蜣螂蟲3枚，觀察組患者治療總有效率為92.31%，明顯高于對照組的71.79%。陳成邦等［25］觀察抑亢丸聯合甲巰咪唑治療甲亢患者100例，抑亢丸的主要組成為羚羊角、白芍、桑葚、天竺黃、香附、延胡索、玄參、黃精、黃藥子、女貞子、天冬、地黃、青皮等十四味藥，對照組50例服用甲巰咪唑片，觀察組在此基礎上加用抑亢丸，結果觀察組總有效率94%，對照組總有效率78%，兩組比較，觀察組療效明顯優于對照組具有顯著差異（P＜0.05）。由此可見，在抗甲亢一般藥物使用的基礎上，加用含有黃藥子在內的中藥復方，對甲狀腺功能亢進癥的治療有增效作用。

3 毒副作用

歷代醫家關于黃藥子毒性的記載不同，《開寶本草》記載其“苦，平，無毒”，《本草綱目》《滇南本草》也認為黃藥子無毒。《食物考》曰：“辛，寒，微毒”。《本草匯言》中描述道“今人不復用者，因久服有脫發之虞，知其為涼血、散血明矣”。《本草拾遺》稱：“土卵蔓生，根如芋。人以灰汁煮食之，不聞有功”，又云：“土芋蔓生，葉如豆，其根圓如卵，食后彌吐，人不可食”。可見此時醫家對黃藥子的隱含毒性已有初步認識［26］。直到《全國中草藥匯編》中明確記載“苦，辛，涼，有小毒。解毒消腫，化痰散結，涼血止血”［27］，醫家逐漸意識到長期服用黃藥子會產生一定的不良反應。

現代藥理學研究表明，黃藥子為肝固有毒物，可引起急性中毒及蓄積性肝損傷［28］。黃藥子誘發的藥源性肝損傷患者初期大部分表現為惡心嘔吐、腹痛腹瀉、食欲不振等消化系統癥狀，繼而出現黃疸，肝功能異常，大多表現為轉氨酶升高，嚴重者還可能出現肝腫大、腹腔積液等中毒性肝炎癥狀，甚至瞳孔縮小、呼吸困難、心肌麻痹而致死。因此在運用黃藥子及其組方治療甲狀腺相關性疾病的過程中，一定要注意其使用劑量，遵循藥典所載劑量3～9g，謹防毒副作用，還要注意使用前后肝腎功能的監測，若有異常及時停藥并對癥處理［29］。臨床研究表明［30］，許多具有肝毒性的中藥都以復方的形式入藥，與其他中藥配伍使用，可以達到增效減毒的效果，黃藥子與甘草、當歸、黃柏、海藻等配伍使用，均可從不同的作用機理減輕黃藥子的毒副作用，并促進彼此的藥效發揮，一般劑量以倍于黃藥子2倍或以上為佳［29］。

4 小結與展望

黃藥子及其組方對亞急性甲狀腺炎、單純性甲狀腺腫、甲狀腺腺瘤、甲狀腺癌以及甲狀腺功能亢進癥等多種甲狀腺疾病，均取得良好療效，但多與清肝瀉火、化痰散結、活血消腫、疏肝理氣藥物配伍使用。由于黃藥子有小毒，可導致藥物性肝炎、腎功能損害等，也有研究發現當歸、甘草等與黃藥子的配伍應用可以預防或減輕黃藥子的毒副作用。因此，黃藥子可用于治療多種甲狀腺疾病，臨床使用黃藥子時應嚴格控制用量，注意使用前后肝腎功能的監測，及與其他中藥之間的配伍，起到增效減毒的作用。在以后的臨床及實驗研究中，更進一步診治黃藥子對甲狀腺疾病的療效及作用機制，并完善毒理學研究，為臨床提供可靠的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