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錫芬
(宜興 214221)
宜興紫砂文化與佛教文化有著極深的淵源關系,佛教自東漢由印度傳入我國,其思想與文化對我國的哲學、文學藝術及民俗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并與中國傳統文化有機結合,深入人心。產生這種深遠影響的主要原因是佛教文化中的修身養性主旨,可使人們去煩滌憂,從而得到心靈上的凈化和安樂。而茶文化、壺文化同樣具備這一功能,故歷代文人都有“茶禪一味”之說。
宜興紫砂壺與佛教文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宜興紫砂的鼻祖,除有實物遺存的供春外,還有一位就是傳說中的“金沙寺僧”。據明代周高起《陽羨茗壺系》記載:“相傳壺土初出時,先有異僧經行村落,日呼曰:‘賣富貴土。’人群嗤之。僧曰:‘貴不欲買,買富如何?’因引村叟,指山中產土之穴,去。經及發之,果備五色,燦若披錦。”這一傳說,道出了紫砂五色土的由來,紫砂五色土是佛(異僧)賜予宜興人民富貴的善舉,宜興紫砂文化的產生及發展也由此而始。
唐代的著名高僧從諗,常往河北省趙州觀音寺,他把“吃茶去”作為修行的偈語,流傳甚廣。原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有詠茶絕句:“七碗受至味,一壺得其味。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說明真正的禪宗修養,不是高深莫測的修行過程,恰恰是要日常生活中一點一滴的修煉。由于對茶與禪之間的關系的深刻了解,我設計創作了“十八羅漢組壺”。選用了十八把梨形壺,用紫砂的段泥、土黃泥、紅泥、綠泥、黑泥等,用彩繪的裝飾手法,一壺一像,把十八羅漢的線描像繪在紫砂壺上,壺的另一面則刻了“茶禪一味”四字。
羅漢是阿羅漢的簡稱,意譯上有三層解釋,一說是可以幫助人們去除生活中的一切煩惱;二說是可以接受天地間的人天供養;三說是可以幫助人不再受輪回之苦。成羅漢者皆六根清凈,無明煩惱已斷,已脫了生死,證入涅槃(歸真返本)。“十八”是一個吉數,中國古代文人喜用“十八”這個數,如十八學士、十八般兵器等。目前所知道的最早出現的十八羅漢像為五代的張玄及貫休所繪,宋代的蘇東坡曾分別為他們所繪的十八羅漢像題十八首贊。杭州飛來峰金光洞中刻在石床上的十八羅漢像,也是宋代的作品。元代以后,各地、各寺院的大殿中多供有十八羅漢,在民間產生廣泛、深遠的影響。
十八羅漢的題材能廣受歡迎,其原因是每尊羅漢都有它特定的文化內涵和吉祥寓意。如歡喜羅漢,意為把妖魔除盡,玉宇澄清,揚手歡慶,心花怒放;舉缽羅漢,意為托缽福利世人,為眾生降福;過江羅漢,意為身負經卷,跋山涉水,不辭辛勞,普渡眾生;挖耳羅漢,意為閑逸自得,怡神通竅,妙趣橫生,意味盎然等等。“十八羅漢組壺”,表達的是茶禪一味的文人意趣,使人心清、使人神怡。它使人放松心情,使人在繁忙之中覓得空閑,享受一下安閑、自在的生活,使人們充滿了活力,可以創造更美好的人生。
十八羅漢,各人的神態不同,所依的環境各異,有降龍、伏虎、看門、靜坐、沉思、長眉、挖耳、探手、托塔、舉缽、開心、歡喜、笑獅、騎象、坐鹿、過江、芭蕉、布袋。繪制十八羅漢像必須有傳統的依據,這就是五代貫休的十八羅漢像,還必須掌握中國畫的線描技法。在唐代以前就有人物十八描之說,有游絲描、鐵線描、行云流水描、柳葉描、枯柴描等十八種,后人見它們過于繁復,把它們歸納為三大類。一是游絲描,它行筆慢、速度勻,線型變化不大;二是柳葉描,它行筆快、變化多,壓力都在線條的中段,形成線條的粗細變化;三是減筆描,其特點是行筆快,且多用側鋒,壓力集中在線的一端,線型變化大。彩繪十八羅漢時,大多數采用的是前兩種線描技法。
在壺上泥繪,不同于在宣紙上作畫,筆尖的存泥量少,必須全神貫注細描慢行,特別要注意線的連貫性及表達形象的準確性,如面部表情的表達,差之毫厘則失之千里,要把每個羅漢的頭部特征描述出來,如寬額、深眼、隆鼻、闊嘴、長耳等。衣紋的線條則需行云流水,要描畫得既飄逸又遒勁,線條的轉折既圓潤又厚重。五代貫休的十八羅漢像,其夸張變形的技法用得出神入化,與凡人凡相有別,彩繪時要把這一特征傳承下來。畫一幅畫,要做到情景交融,作為人物畫的布景也十分重要,它對人物的神態特征起到烘托的作用,襯托出人物的心境、心態。如“伏虎羅漢圖”,是羅漢與虎共處,他以己物飼虎,使猛虎受到感化,而不是以武力壓伏。所以要把猛虎畫得溫馴一點,它作為陪襯,是伏虎羅漢配景的一個組成部分,是為人物服務的,以襯托伏虎羅漢慈善的形象。對背景的經營位置也要合理安排,不能喧賓奪主,整個畫面要留有足夠的空間,不可把畫面塞得過滿。以簡勝繁,歷來是中國畫的一大特點。
在紫砂壺上泥繪,對各種色泥燒成后色彩的變化要做到心中有數。開始的時候,要先在試片上上色,然后入窯燒制,燒成后對色彩的變化就一目了然,對必須掌握的燒成溫度也有所了解,這樣才能做到色彩為形象服務,色彩用得好,畫面就更生動自然,也使人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