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宏聲
在國際競爭愈加激烈的今天,不只是科技領域的硬實力建設需要關注基礎科技的布局,關注解決“卡脖子”的關鍵、核心技術,在文化領域的軟實力建設,同樣需要關注基礎理論研究。出版人,要轉變對行業的基礎認知,構建全新的更加符合時代的基礎理論體系,才能在國際文化競爭中取得話語權。
十九大報告對我國宏觀發展階段做出了新的判斷,提出從高速增長向高質量發展轉變的部署,提出找到數字新動能,發展數字經濟,建設網絡強國。這些宏觀部署對出版業的編輯也提出了更高要求,新時代的新編輯,要有更加過硬的政治素質、足夠沉淀的人文素質、扎實全面的業務素質,并實現這三種素質的有效有機融合。
本文重點從新時代新編輯業務素質的變與不變的角度,由幾個關鍵詞為切入點談一些想法。
一、溯源:編輯是怎么來的?基本原理是不變的
編:造字本義,用繩線將竹片穿聯起來成冊籍。《說文解字》里說,編,依次排列竹簡。
出版業的編,強調結構性:名詞含義,既有技術角度的,指的是繩線為編,也有內容角度,指的是文章體例的一個層級,或者一篇文章本身也可為編;動詞含義,排列、列隊,找到合理的內容結構的呈現秩序,是一個尋找最優結構的過程。
輯:造字本義,兩車交匯時互相調整禮貌讓行。《說文解字》里說,輯,車輛相互和氣讓行。
出版業的輯,強調關系性:名詞含義,內容角度,整套書籍、資料等按一定邏輯方式分成各個部分,整理的結果;動詞含義,把各種來源的內容原始材料加工成一個文件,是尋找內容之間內在關聯關系的過程。
所謂編輯,就是對作品為主,及其他包含有價值信息內容的原始資料進行整理、加工,使之成為出版物的崗位,或專指這一崗位的工作人員。
由此我們要思考編輯的工作,主要是做什么?古時代的編輯,要排列的是竹簡,為什么要排列竹簡?竹簡是什么?排列竹簡的本質是什么?為什么排列竹簡變成了一項工作?中國近現代文化史上的編輯們,包括當代的優秀編輯們,他們的價值到底是什么?
站在新技術時代,恰恰要從歷史的角度對編輯的內涵重新思考,要對出版的本質進行“格物致知”的思考。
二、產品:出版業的成果物,是虛擬的還是實體的?認知要變化
出版物是實體的,必須要借助實體介質、載體,今天叫終端;出版物又同時是虛擬的,出版物的價值在于包裝、封裝的信息內容;出版物是虛擬與實體、內容與技術的融合結果。融合,是歷史規律,不是到今天才需要重新建立的。
出版業在本質上一直是信息產業,是技術、內容、運營的有效結合。出版業和互聯網業在本質上相同,出版企業,應該成為互聯網企業。互聯網發展到今天,其基本的“云、管、端”的布局,邏輯上是可以與出版業對應的,如何對應?出版業的歷史上,出版單位供應內容,書店發行內容,出版物呈現內容;每個出版單位都是一臺服務器,書店是管道,出版物是以紙為屏的終端。
對出版業產品本質的認知重啟,是編輯必須做的功課。這決定了對編輯工作內涵的理解。引申到編輯人員、編輯崗位的基本要求。出版業的成果物既是虛擬的又是實體的,那么,編輯的素質,就應當同時具備對虛擬部分、實體部分的處理能力,以及將兩者有效融合的能力。
這也決定了出版業成果物的價值計算方法,本質上,是出版物的價值如何分解。虛擬部分的價值,依據版權法律,靠市場競爭的定價方式,賦予虛擬財產權、無形財產權;實體部分依據物權法律,靠市場競爭的定價方式,確定實體財產權。出版業成果物的定價,是將虛擬定價和實體定價結合起來的。當然,接下來還要考慮到,出版物作為產品在出版業供需關系中的定位,在今天的實踐中,出版物是否直接收費可以重新考慮。這涉及出版業的產業歸類、產業屬性問題。
三、服務:出版業的產業歸類,是制造業還是服務業?認知要變化
一個簡單的問題:出版業到底賣什么?
如果按照制造業的思維,銷售的是內容載體,是產品,是介質到達;如果按照服務業的思維,銷售的是內容交付,是服務,是思想到達。
對出版業屬性的認識,將決定對編輯工作的認知范圍。
原來是把產品做到極致,傳統編輯能夠做到對印刷技術與內容的有效融合,既能夠對內容選題有敏銳的把握,對內容的篩選、切割、重組有果決的判斷,對內容的質量有沉穩的控制能力;也能對版面處理等如何呈現內容的方法、如何用紙用墨用裝訂方式的包裝技術做到心中有數。但是,受限于行業總體運行機制的限制和技術條件的限制,對用戶難以做到心中有數,服務價值體現不足。
進入新技術時代,有了技術的支撐,即使是紙張這種傳統的屏幕,也可以通過二維碼等具體技術手段,把用戶數據帶回來。更不用說純粹數字產品通過與用戶的直接交互,實現用戶數據的回流。以數據,支持運營,支持服務。
所以,出版業有機會回歸行業的初心,將歷史上未能充分實現的行業價值得以發揮出來。今天的編輯,要更多考慮后期服務。
產品與服務的關系:制造業邏輯是把產品做到極致,努力銷售出去;服務業邏輯是把服務做到極致,并在服務中不斷調整產品。在今天,出版人要借助產品不斷增強的交互性實現服務屬性的嵌入。未來的內容產品將成為實現內容服務的媒介。產品與服務將融為一體。
四、標配:新編輯的努力方向有哪些?
新編輯,要成為產品經理,做好產品與服務的設計,要對新標配有所認識。舉些設想的例子。當然,以下的設想涉及的能力,對應的工作任務,不一定由一個編輯完成,未來,編輯的工種也可能再細分,但如果是全能型的肯定價值更高。
比如:提供知識工具,每個內容產品,都要提供這一產品所包含的有限內容背后的知識體系,要給用戶一個工具,思考的輔助工具,破解問題的輔助工具。要提供知識圖譜,可以將其做成“知識導航、知識畫布、知識黑板”的菜單,可以有很多比較形象化的概念與形式,面向用戶推出。要從提供內容進化到提供服務,服務讀者消化、轉化內容,同步提供內容與內容理解工具。
比如:目錄要變,一本講數字環境下版權問題的法律專業紙質圖書,在目錄前放置兩到三張結構圖,第一張是版權在整個法律知識體系中的位置圖,第二張是版權領域的法律知識體系,第三張是本書的知識結構圖;介紹地球的內容產品,先要放上宇宙全景圖、銀河系圖、太陽系圖,先建立一個完整的知識框架,用來培養讀者全局思維。在知識之外要提供思考工具、知識學習工具。在取代目錄的這些結構圖中,重要的知識點,旁邊有二維碼、鏈碼、隱性碼或者AR錨點,跳轉后在屏上呈現該社推出的其他相關產品,并且每個產品都有一個相關度的熱度指數,既是為用戶的學習提供方便,也是一種營銷手段。目錄變成菜單,是更加立體地提供用戶閱讀體驗的指引。
比如:要有操作菜單(類似游戲操作菜單),新編輯要高度關注新興互聯網內容企業推出的產品和服務,要找到他們的長處,學習并轉化應用到我們的生產運營實踐中。比如游戲產品,為什么會那么吸引用戶,對比目前大多數的電子書的閱讀界面,仍然比較古板,仍然是傳統的單向推送內容的設計思維。新編輯需要更多考慮在閱讀場景中如何提供更好的服務,讓內容產品具備更多功能,對應的改變,在表層可以直觀看到的,應該是操作菜單的變化。未來,即使是紙書,也需要在頁面最右或者頁碼區,建立菜單導航欄,提供跳轉到其他內容的入口,讓閱讀隨時進、隨時出。也可以做本頁知識點編碼匯總,提供關聯度最高的其他知識點。可以做成“相關文章、相關案例、司法文書、司法解釋、讀者筆記、互動討論”等菜單。用戶操作菜單的背后,是要在后臺建立內容操作系統,讓內容成為可以操作的對象;在前臺要從版面設計進化到界面設計、UI設計、用戶交互設計。
比如:要有評測,要讓用戶隨時知道自己對內容的理解是否到位,知識是否真的有效到達了用戶的大腦。出版人,是把知識從作者大腦投遞到讀者大腦的搬運工,是思想的搬運工。閱讀之前,先有一個測試,用戶答完如果不及格,對不起,建議讀者暫時放下這本書,本社有另外一本書,六折給您,先行閱讀并理解、通過評測后再進階到本書。用戶可以選擇,對手邊這本書暫時改為預訂,而不是直接購買,后續再來購買仍然享受一定的折扣。在閱讀期間,每一小節都設定一些測試題,并根據答案正確率和具體情況,推送更多延展內容。在閱讀結束后,再有一個完整測試,讓用戶了解自己的“知識攝取”是否到位。這里和產品物理形態無關,紙書一樣可以如此做。站在離用戶需求最近的地方提供賦能服務。
比如:要有陪伴,要有用戶成長記錄,有成長關懷設計,有用戶成長留痕機制,陪伴用戶成長。要讓讀者看見自己的成長,把數據抓取回來形成大數據。
其他標配的設想不再一一列舉。更多思路要在實踐中去摸索創造。新出版,將在轉型升級的基礎上,走向智能化,體現為更加貼近用戶,隨身、便捷。產品即服務、服務即產品;產品連接服務、服務帶動產品。借助AI的支持,讓出版產品從單一的知識庫工具,成為與思考工具、行動工具融合的綜合性工具。
五、內容+:出版業安身立命之本
內容仍然是出版業的根本。出版業要更加關注內容,產品與服務的設計,都是圍繞內容來設計,最終實現供給側質量提升。歸根到底,出版人、編輯,還是要回到對內容本身的處理,對內容的理解與處理能力,這是核心能力。讓內容產生能量,為人類賦能,這是出版業的本質價值。
內容是什么?是思想表達的結果,信息的描述與記錄;是抽象的思想、抽象的信息經過外化過程的結果。內容,可以分為知識、資訊、故事。內容+,分為知識+、資訊+、故事+,分別解決不同的信息內容需求。
新編輯的具體能力建設,下一步一定要通盤考慮。站在國際競爭的角度,我們不能輸在這一輪內容產業變革的起跑線上。
在此也希望編輯,盡快開展轉型升級,實現如何發展,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創建新思維,掌握新技術;實現與技術的深度融合,與市場的深度融合,關注用戶,從產品、運營、服務,全面參與傳統出版流程與業態的改造與優化,構建新出版的生態系統,成為順應新時代內容產業發展需要的新編輯,切實為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需求而貢獻力量。
(作者單位系國家新聞出版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