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桂花飄香

許璟雯

憶昔午橋橋上飲，夕陽氤氳了時光，長溝流去歲月。桂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秋風暖暖地吹來，小院里的桂花醒了。十月桂花，十里飄香。

今宵剩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您捧著滿滿一籃桂花糕，在我記憶深處的小院里款款而來。

初次見您，是我三歲的那個秋天。一見到我，您就喜得合不攏嘴：“好！好！我又多添了一個曾孫喲！多乖的孩子啊！”我緊緊拉著媽媽的手，怯怯地看著您，說：“太奶奶好！”“好好好，乖孩子，我這就去把剛出爐的桂花糕端給你吃，噴香著呢！”您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您一轉身，一陣桂花香，好甜，好暖……

從此，我總會屁顛屁顛地跟在您的身后，拉著您的衣角，找您要桂花糕。

香香甜甜軟軟糯糯的味道還未在口中完全融化，時間在日歷上就翻過了一頁又一頁，撕去了一本又一本。

八歲時，我是數著枝頭的桂花過的。黃昏中，我站在梯子上幫您摘桂花，您一邊指揮著我摘哪幾枝上的，一邊反復囑咐我要小心安全。您說，夕照下的桂花是最香的，最適合做成桂花糕了。于是，在夕陽余暉的映染下，一個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一個手提桂花籃的老人，在歲月里，絢麗了回憶。

一天晚上，我餓了，您馬上跑去廚房為我做桂花糕。柴火燒得旺，桂花就更加的香，待到廚房云霧繚繞之時，桂花糕就出爐了，帶著略濃微甜極暖的桂花香，那香味轉過墻角，來到大廳，推開屏風后的一扇小木門，擦亮一盞小油燈。哦，它把我引到桂花樹下去了。您不放心地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坐在桂花樹下，月光把您的白發鍍上了一層銀色。

“今晚的月啊，不圓，不缺。”您常說這么一句話，然后伸開五指，伸向月亮，好像要抓住它似的。您還說，您的媽媽也曾是這么對您說的：把手張開，伸向月亮，就可以見到故人。我那時傻傻地吃著再熟悉不過的桂花糕，不明白您的意思，只知道，那熟悉的香甜中略帶苦澀。您默默地看著月亮，一動不動，好久，好久……

“人，總是會老的……”這是您和我最后一次賞月時說的話。

去年秋天，桂花樹下沒了您的身影，那夕陽映染下的絲絲白發，隨風而去了。古人曰：“唯恐相逢是夢中”自那年開始，我們就真的只能相逢在夢中了。

又是金秋十月，桂花樹沒有往年那么茂盛了。我獨自一人坐在凄冷的月光下，沒有了暖暖的桂花糕，不覺心寒。我伸手，張開五指，伸向月亮。太奶奶，你在哪兒？您也在想我嗎？您可安好？

太奶奶，您是否記得，那一年，桂花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