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走進弗洛伊德的精神世界
——評《弗洛伊德主義新論》

(魯東大學教育科學學院，煙臺 264025)

奧地利心理學家弗洛伊德以其宏大的理論體系和深邃的學術思想，不僅橫跨多個學科領域，成為了西方心理學歷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人物，而且，他也以“闖進人類文明花園的一頭野豬”身份和姿態，在贏得世人尊敬的同時，也為其賺得了“色情狂”、“二十世紀最大騙子”等罵名，可謂是毀譽參半，極具爭議。他所創立的學說和思想，我們可稱之為弗洛伊德主義。從上個世紀的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弗洛伊德思想剛剛開始傳入我國，立刻在我國掀起了一股近乎瘋狂的“弗洛伊德熱”。在這一過程中，車文博教授作出了突出和重要的貢獻。在剛剛改革開放之初，在中西方思想交流和碰撞的時代語境下，車文博教授頂著一定的壓力，以播火者的身份傳播和引介弗洛伊德思想，正如車先生所言：“中國的弗洛伊德研究可以超越我，但是不能繞過我，我是80年代初站出來給他翻案的人”。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國人才開始慢慢地靠近弗洛伊德，試圖理解他，也嘗試著走進他的內心世界。在經歷過對弗洛伊德思想的狂熱、降溫、平和乃至能夠理性思考之后，時隔30余年，凝結著總主編車文博先生和郭本禹先生心血和智慧的又一部鴻篇巨著《弗洛伊德主義新論》(以下簡稱《新論》)得以驚艷問世。作為“十二五”國家重點圖書出版規劃項目和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該著作由上海教育出版社于2018年出版，三卷本，洋洋灑灑數百萬言，為學界描繪了一幅生動瑰麗而又激情壯美的關于弗洛伊德主義的思想畫卷，這不僅是對車先生之前的巨制《弗洛伊德主義論評》(以下簡稱《論評》，吉林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和《弗洛伊德文集》(修訂版)，以下簡稱《文集》，長春出版社，2004年版)思想的繼承、發展與升華，將弗洛伊德的學術研究再一次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開拓了全新的學術視野，而且，其思想的博大精深、敘事的簡潔明快、邏輯線索清晰可辨和評論的獨到犀利，堪稱是研究弗洛伊德主義的百科全書。

該著作由車文博先生和郭本禹先生擔任總主編，分為三大卷，主要是沿著弗洛伊德主義自身發展的邏輯角度展開研究。第一卷主要的任務是全面系統地闡述和評論經典弗洛伊德主義；第二卷主要是循著弗洛伊德主義內部發展邏輯，對精神分析早期分裂、精神分析自我心理學、精神分析客體關系學派、精神分析自體心理學以及關系精神分析學等學派或取向的代表人物的理論觀點和臨床實踐作比較系統的闡述，并進行評析；第三卷遵循弗洛伊德主義外部發展邏輯，對先后出現的精神社會文化學派、弗洛伊德-馬克思主義、存在主義精神分析、后現代精神分析以及神經精神分析學等學派或思想的代表人物及其理論觀點作較系統的闡述，并進行評析。

通覽全書，《新論》具有“新”、“專”、“全”等三大特點：

第一是新。首先，《新論》的“新”主要是體現在思想上的“新”。顯然，《新論》是在車文博先生的早期著作《論評》基礎上進一步的挖掘、擴充、完善和豐富。如果說，車先生之前的《論評》更多的學術視野聚焦于弗洛伊德主義本身，對弗洛伊德思想以線性的敘事風格來夾敘夾議地從古典弗洛伊德主義到新的弗洛伊德主義，具體地解釋了弗洛伊德主義的發展脈絡的話，那么，《新論》則在其基礎上對弗洛伊德主義有了更為全面的擴展與深度挖掘。全書三卷本，以全新的學術視野和宏大的理論胸襟，對弗洛伊德主義進行了全方位的展現，不僅敘，而且論，不但述，亦有評，以史實為基礎，以思想為依據，以論新為宗旨，為我們展現了一個豐富、立體和真實的弗洛伊德。同時，也勾描出弗洛伊德所生活的那個思潮碰撞、人物更迭和風云變幻的時代畫卷。

其次，《新論》的“新”體現在邏輯線索的“新”。至今，國內外關于弗洛伊德主義研究的論著可謂汗牛充棟，數不勝數，其編撰的邏輯線索和體例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這也是當下導致人們對弗洛伊德主義理解和解讀漸顯散亂甚至歧義頻出不可忽視的原因之一。《新論》的邏輯線索的“新”主要是體現在別出新裁地開辟了三條線索來進行：第一，從弗洛伊德主義自身的發展邏輯角度出發，從古典弗洛伊德主義、新弗洛伊德主義和后弗洛伊德主義，將弗洛伊德主義的思想脈絡清晰地勾描出來；第二，從精神分析的內在發展邏輯與外部學科發展關系角度：從內部發展路徑來看，弗洛伊德提出的驅力模式，經過阿德勒和榮格等人的過渡之后，進一步演化為自我模式、個體關系模式和自體模式，分別形成精神分析自我心理學、精神分析客體關系學派和精神分析自體心理學，它們從精神分析內部推動精神分析運動發展；弗洛伊德主義的外部發展路徑屬傳統精神分析學與其他學科相結合而生成的幾大精神分析的理論和學派：包括文化學派、弗洛伊德-馬克思主義、存在主義精神分析、后現代精神分析、神經精神分學學等，它們從精神分析外部推動精神分析運動發展；第三，就是從各國精神分析學派發展關系角度來梳理。精神分析發源于奧地利、德國和匈牙利等國，1909年后得到美國的認同，開始走向世界。二戰后，精神分析在英國、瑞士等國得到發展。上個世界70年代末80年代初，精神分析在中國得到了傳播。正是源于上述三條邏輯的鋪陳，讓人們能一目了然地讀懂弗洛伊德的發展線索，而不再是一頭霧水地鉆進弗洛伊德主義浩如煙海的文獻中自己努力地去梳理。

最后，《新論》的“新”體現是內容的“新”。《新論》不僅大大地擴展了前期著作《論評》的內容，使關于弗洛伊德主義研究的內容更趨全面化、合理化和體系化，而且，還深化了對弗洛伊德主義的“論”，使關于弗洛伊德主義的評論更趨深刻性、科學性和反思性。通篇著作有敘有議，以敘為經，以論為緯，經緯縱橫，編織出生動的弗洛伊德主義的思想畫卷。比如，《新論》增加的內容中，以新增加的神經精神分析學引人關注。因為，進入到21世紀，弗洛伊德主義的外部發展的最新成果是神經精神的分析學。它是一個將神經科學與精神分析學的理論和方法相結合的新的研究領域。該學科興起為當代神經科學提供了人文視野，為精神分析學引入了新的方法，有利促進了神經科學的科學精神與精神分析學的人文關懷相融合。因此，增加的內容不僅能使人們更加客觀認識和評價弗洛伊德主義，而且在中國的精神分析研究中提供了一個全新角度，為精神分析與中國文化相結合的研究提供了充裕的資源，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

第二是專。“專”是指弗洛伊德主義研究的專家身份和專業精神。從上個世紀80年代初至今，談到研究弗洛伊德主義的專家，車文博先生可能不是權威的，但是，卻是絕對無法繞過去的旗幟性人物，因為正如他所言“我是在80年代初站出來給他(弗洛伊德)翻案的人”。進入到新世紀后，南京師范大學的郭本禹先生作為研究弗洛伊德主義中年學者的標志性人物，成為在弗洛伊德研究領域中聲名鵲起的佼佼者。如今，這一老一中，一南一北，強強聯手，對話雙贏，成就了當下這部恢弘大作。這不僅反映了我國歷經30余年的發展，對弗洛伊德主義的研究日益走向深化和擴展，同時，也映襯了當前弗洛伊德主義向縱深方向發展并緊跟認知科學發展的趨勢，在這一點上，以車文博先生和郭本禹先生為代表的弗洛伊德主義的研究的專家始終站在國際的前沿，保持和延續著與國際弗洛伊德主義研究思潮的高度學術敏感性和洞察力。

從專業精神角度上來說，《新論》無疑是研究和解讀弗洛伊德主義最權威、最全面和最專業的媒介和文本。從車先生在上個世紀80年代中期出版了5卷《弗洛伊德文集》開始，到90年代初出版《弗洛伊德主義論評》，再到2004年出版的《弗洛伊德文集》(修訂版)，直至到2018年出版的3卷本的《弗洛伊德主義新論》，盡管都是研究弗洛伊德主義，但是，對弗洛伊德主義的解讀與研究的視野、格局與深度，隨時代不同而發生著嬗變，只是專業的態度、專業的筆觸與專業的初心始終未變。縱觀《新論》全書，一個“論”字，凸顯了弗洛伊德主義研究的專業性。為了突出專業性，《新論》集結了國內頂尖的弗洛伊德研究專家，受托于國家社科基金后期項目資助，全面收集、翻譯、整理和爬梳了大量關于弗洛伊德的第一手文獻，并給予專業的深度評論，構建了弗洛伊德主義的清晰框架和邏輯發展線索，弗洛伊德思想貫穿其中，將學界公認的深奧的弗洛伊德主義用專業而又不失平實的語言娓娓道來，不僅有利于專業人士研讀，同時，也為那些對弗洛伊德感興趣的愛好者提供了寶貴的科普資料。將科普能做到專業，用專業實現科普，《新論》的成就與功績不逞多讓，可圈可點。

第三是全。“全”體現在《新論》的內容全面，體系博大，思想深邃，縱橫捭闔，從古典弗洛伊德主義，到新弗洛伊德主義，再到后弗洛伊德主義，將弗洛伊德主義的前世與今生，同時兼顧未來，描畫的淋漓盡致，恢弘壯闊。讓我們再一次地感受到弗洛伊德主義已經不僅僅是一種“主義”的同時，也深刻地認識到弗洛伊德主義邊界的無窮放大和無限延伸，其思想的觸角和學術視野已經遠遠地觸及到哲學、醫學、社會學、文學、藝術、宗教、美學、人類學、歷史學、民族學等領域，攻城掠地，跑馬圈地，建立起無可匹敵的思想王國，堪稱是從一種無意識的心理學體系發展成為無所不包的人生哲學。弗洛伊德晚年試圖建立這種能應用于一切心理狀態的綜合心理學體系，他稱之為“元心理學”，其思想已經成為當代西方人文社會科學家的一種思考模式和方法論基礎。《新論》在體現弗洛伊德主義這種思想的兼容并包、理論的氣度恢弘和學說的解讀專業性方面，可謂是登峰造極，獨樹一幟。如果說，《論評》體現的是弗洛伊德主義的線性、單一的內部發展的邏輯線索的話，那么，《新論》則彌補了《論評》在內容上的單薄，發展和完善了弗洛伊德主義螺旋、多元的外部發展的邏輯線索，正本清源，推陳出新，以多層次、全方位的學術視野實現了對弗洛伊德主義的全面解讀和把握，不僅增補了大量的英文新注，統一、規范了弗洛伊德主義中術語的譯名，而且，以專業性的編排體例和譯注風格，堅持歷史性與專題性相統一的原則，科學性與可讀性相結合標準，幾乎涵蓋了弗洛伊德主義的全部內容體系，并以“新論”姿態，成為一部可稱是近年來國內對弗洛伊德主義研究的最為全面、權威和全方位的模范文本和工具讀物。

歷史已經進入到了新的時代。時代的更迭，語境的變換，也難以阻擋弗洛伊德主義蔓延和滲透到人類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和角角落落，并依舊以水銀瀉地的方式在人類生活中繼續扮演著不可替代的角色。歷史學家波林曾經說過：“即使弗洛伊德死在搖籃里，時代也會造成另一個弗洛伊德”。此言的潛臺詞是弗洛伊德主義一直在我們身邊。《新論》的出版無疑是探索和關注弗洛伊德主義的大事、喜事和幸事。車文博先生和郭本禹先生殫精竭慮，筆耕不輟，不懼過往，不畏當下，著眼未來，為我們奉獻出難得一見的學術珍品，建立起了關于弗洛伊德主義研究的一座豐碑。我們相信，《新論》的問世，對于更加全面和全方位新展示弗洛伊德主義全貌，深化我國關于弗洛伊德主義研究，開拓我們的學術視野和民族情懷，必將發揮著巨大的作用。同時，在不久的將來，將會有更多的關于研究弗洛伊德主義的大作以《新論》為肩膀，為臺階，出現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