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宸宇
(四川大學 文學與新聞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5)
2017年年末,一股“潮流”悄悄襲來,第一批00后將成年,正式開始步入社會。與此同時,與他們年齡相差無幾,卻來自上個世紀、上個千年的90后卻正在經歷“中年危機”——他們說自己“成佛”了。
“佛系”這個形容詞在網絡上出現已久,2017年初便開始調侃的“佛系愛情觀”,表示一種對愛情隨緣,有則有無則無,不心慌不爭取的對待愛情的心態。這種“佛系”心態甚至導致年輕一代與年長一輩產生觀念溝壑,爆發出一些婚戀社會問題。接著在9月份興起的“佛系追星”,象征著粉絲喜愛明星時不相互謾罵、不約戰、不刷屏,僅默默關注支持的追星現象,這種做事風格的影響力逐漸擴大。再到“雙十一”后流行的“佛系網購”,指網購消費者對待商品將就就好,不退換、不點評,習慣性五星的行為,這種行為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網購商品的打分機制,等等。“佛系”這個在網絡語境中代表不悲不喜、云淡風輕、不求輸贏的詞語已深入人心,也引發了社會方面的蝴蝶效應。
但真正將“佛系”在網絡上徹底點燃的是12月11日于朋友圈中瘋狂轉載的公眾號文章《第一批90后已經出家了》,文章中舉以實例,將“佛系”作為形容詞冠于諸多平常生活人物或行為上,比如“佛系交友”“佛系健身”“佛系乘客”“佛系員工”……生動地構建出一個個不爭不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活在當下、只求安穩的當代青年人形象。這篇文章迅速在90后網友群體中引起了極大的共鳴,90后紛紛默默轉發,進行“佛系支持”。文章閱讀量迅速突破10萬,關于“佛系”的討論也在網上鋪天蓋地地展開,無數篇借“佛系”之勢,探討大齡90后生存狀況的文章刷爆微博和朋友圈。
“佛系”的大肆席卷甚至“驚動”了人民日報。12月13日,人民日報就“佛系”與90后青年本該朝氣蓬勃的生活方式之間的矛盾與統一表示,“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我們可能也只是看到了標簽,而沒有看到“佛系”心中那不屈不撓的“斗戰勝佛”吧。所以,不妨也“佛系”一下:不必太當真,也不能不當真。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人民日報更是表示:“青春活力無關年齡,而是一種積極心態,一種對未來的正向預期,一種追求卓越與成功的沖動。正因此,為了激蕩青春夢想,整個社會都應該與青年共同成長,既讓他們樹立對未來的正向預期,同時解開他們的心理困惑。”[1]這足以證明,解開“佛系”心結,已是一個不容小覷的課題。
若拿“佛系”與“freestyle”“螞蟻競走十年”等其他網絡熱詞比較,其實它也不過網絡語言中的一個,但它卻擁有超長的生命力、豐富的變種能力以及驚動黨媒的影響力。這是因為“佛系”是如今火熱的喪文化的具象性系統表現。
以“反正能量”為目的的“毒雞湯”橫空出世,并在網絡上大受熱捧,喪文化破土而出,并迅速彌漫文產、服飾、餐飲等各行各業。喪文化消極甚至絕望,卻令無數年輕人著迷,被他們熟練使用。很多年輕人時刻都傳達著類似于“我已經廢了”的自嘲式訊息。
與具備英雄主義色彩的正能量相比,喪能量其實更能代表小人物的氣質。喪文化傳遞的“一開始沒有天賦、結局也沒有天賦”,“努力了不一定成功,世間沒有奇跡”,“拼搏也只有平淡的一生”的信息,看似消極到夸張,但仔細想來,這不就是沒有“主角光環”的普羅大眾的日常生活嗎?普通人的確如喪文化描述的一樣,“絕望著也渴望著,也哭也笑也平凡著”。
與傳統正能量所要求的青年必須表現得朝氣蓬勃、積極向上相比,喪文化的流行,從本質上來講是普通人對壓力的排解。青年人面對來自各方面的壓力,以及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喪文化的自嘲式發泄、對自己不足的坦然,可以讓青年減壓。
同時,不可否認,隨著中國近期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沒有大的野心和抱負的人生似乎亦無大礙;網絡社交平臺的完善使人與人之間的社交需求也降低,因此“喪”生活方式的推行阻力減弱,低欲望社會逐步開拓,于是“佛系文化”應運而生。
可以說,“佛系文化”是喪文化發展的階段性產物。“佛系”與最大用戶群體——“初老的90后”的碰撞產生了一些化學反應,加速了這種文化的裂變式發展。
從90后特征層面來講,第一批90后成員將進入28歲。28歲的年紀雖算不上大,但卻是個即將不能過五四青年節的年齡。聯合國在2016年“嚴正聲明”,青年定義只限于15~24歲。由此可看出“奔三”的28歲著實不是一個很年輕的年齡。
在生理上更是如此,初代90后早過了所謂的“生理巔峰時期”,對脫發、發體、慢性疾病初期想必已不再陌生。而在人生閱歷上,已步入社會小十年的他們,想必對職場晉升、情感婚姻、家庭矛盾、生老病死等問題也有了初步認識。面對以上狀況,90后作為喪文化的創造者與最大“用戶群體”,自然繼續將其“發揚光大”。
在物質基礎方面,作為中國改革開放成果全覆蓋的第一代受益者,90后的成長軌跡相對符合低欲望社會存在條件,造成了欲望的改變,使傳統視角下某些重要的東西不再被視為“重要”。[2]同時,伴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90后更能接受輕便式、簡潔性、低打擾的強獨立性生活,這也為“佛系生活”的產生奠定了基礎,只有社會經濟基礎能滿足消費群體對獨自操作便捷、輕松個人生活的要求,才能萌生出重個人空間、重個體活動的非常態思潮;并且,隨著科技進步、通信設備的巨大發展,受眾接收信息、甄別信息與思辨信息的能力提高,90后再難被過于嚴肅的正能量洗腦,甚至會因年輕人的叛逆性對嚴肅正能量產生厭惡感,產生出“寧可負面也要個性”的想法。這也使得喪文化引起更多人的共鳴。
在信息傳播層面,首先,90后作為互聯網尤其是社交媒體發展至今的最主要參與群體,占據了社交媒體上除官方輿論調控以外的最絕對的話語主導權。所以,能使90后產生認同感的信息會在社交媒體上獲得優先級別的傳播力。
其次,自媒體的興起使普羅大眾也獲得了發聲的能力。過去主流媒體傳播的“努力奮斗便成功”的聲音被普通人的聲音掩蓋,普通人“哭著笑著平凡著”的“平凡之路”正以“佛系”喪文化形式,如星星之火一般,閃爍在網絡維度的各個角落中。即使喪文化擁護者并未在當代90后占據主導地位,“佛系生活”的確是90后面對部分問題的解決方式,但奮斗拼搏仍然是當代青年生活的主旋律。但因為沉默螺旋現象,當“佛系文化”被熱推時,受眾正積極參與其中,而對此話題的反對聲音很容易被忽視,但這并不能否認它們的存在。
“佛系生活”的橫空出世與流感式傳播使本該步調一致向前進的社會發展產生一點“暫緩”的小插曲,年輕人通過“佛系”來發泄的行為,老一輩的人難以理解。以此調侃的確無妨,畢竟在消費主義構造的虛幻世界里,如果滿足所有欲望,便會造成人的物質異化。面對緊張的生活節奏,不妨灑脫與之和解。[3]但縱容“佛系”卻要杜絕“放棄”,全方位的“佛”就是“懶”。把握住緩和的尺度也是一個重要課題。
面對“佛系生活”的大肆蔓延以及關于“佛系生活”影響社會前進的論調,筆者認為不用將“佛系生活”妖魔化,它更多是“初老的”青年們對新年齡段、新環境的適應與對來自各方壓力的自嘲式排解。我們應學著接受這種方式,去“佛性”處理,不打擾,但必須把握好張弛度,謹防青年們喪失斗志。若能在正確的引導與規范下發展,“佛性”也可能在將來會成為一個類似“萌文化”的規模的亞文化圈,讓我們拭目以待。
[1]盛玉雷.評論員觀察:給青春更多飛揚的機會——激發新時代的社會活力[N].人民日報,2018-01-05(05).
[2]柳森.無人便利店,“低欲望社會”的先兆[J].決策探索(上),2017(10):82-84.
[3]陳之殷.沒有堅守的信條,佛系不如稱之為懶系[N].中國青年報,2017-12-19(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