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亦有方

許衡

我媽經常問我，將來我和你爸都老了，你會養哪個？

我左右為難。

我媽會立馬接上一句：“你一定要管我，不然你爸欺負我，我可就慘了。”

在這種氛圍下長大的我，心疼我媽，對我爸一百個不放心。工作以后，經常打電話回去，問媽媽好多話，跟爸爸只一句：“照顧好我媽啊，別惹她生氣。”

直到那天，父親六十大壽，我帶著新婚妻子回家。在壽宴上，我又來了這么一句。老爺子當場爆發了：“她是我老婆，我當然會照顧她，輪得到你來問嗎？”

那種場合，我隱忍了。可晚上休息時，我仍然擔心我媽，想問問，又怕老爺子還在氣頭上……跟妻子聊到了父母這情形，她的反饋讓我非常意外：“我瞧你父母很恩愛，你媽媽也很幸福啊，他怎么可能會欺負你媽呢？你爸爸在這個家里，就像山一樣的存在呢！”

我根本聽不進去，怎么可能？從小到大我聽我媽的抱怨不要太多！

第二天一早，我們告別父母時，我爸沒有來送我，我媽把東西送到我們車上，訕笑著說：“你昨天那樣說你爸，有點重了，他難過呢！”

我非常委屈：“我那不是保護你嗎？”

我媽低下頭沒說話，又拿出一個紅包塞到我妻子手里：“昨天的禮金，你爸說，你們剛結婚手頭緊，把這錢帶去。”

我不信：“你是不是瞞著我爸把這錢拿出來的？被他發現了你又要受苦了！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將來哪天受不了了，你就去城里跟我們一起過！”

沒等我媽回話，我就開車走了。

有一天，我媽哭哭啼啼打電話來說，我爸外面有相好的了，是練太極拳時的同學。她非常難過：“他竟然這樣對我，如果不跟我道歉，不能改過，我就要和他離婚！”

我心想，這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當時我就打電話劈頭蓋臉把我爸訓了一通，什么難聽話都出來了，最后類似警告：“你要不痛改前非，就別拖累我媽了，她會跟你離婚的！”

我發火期間，我爸一言不發，最后只來了一句：“你了解多少真相？”

這事讓我氣了幾天。一周之后我再打電話給我媽時，很奇怪，電話是我爸接的。

我問：“我媽呢？”

我爸說：“她說她不想跟你講話。”

“怎么可能？讓她接電話。”

我媽接過來就哭訴：“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怎么能讓我跟你爸離婚呢？我怎么就養了你這樣一個兒子？”

我頭都大了，“不是你自己要離的嗎？”

平常我工作忙得很，這種事情也很難為外人道。郁悶到后來，還是和妻子溝通。

妻子一直跟我的父母聯系。事實證明了妻子的判斷，我媽對我爸是滿意的，根本沒有想過要和他分開。這些年我媽總拉攏我和我爸對立，頂多是想調侃、逗弄一下自己的丈夫罷了。妻子說，這是女人的一種撒嬌方式。誰想到我這傻孩子就當真了。

那練太極拳的相好是怎么一回事？

原來，那天我媽想讓我爸開車送她去參加一個旅游節，可我爸已經約了人家排練節目。兩下談不攏，我媽就打電話找我發飆了……

天哪！

我感覺我的世界都要塌了，這些年就一直這樣被我媽戲弄？

妻子繼續說：“女人撒嬌耍嗲、拿難聽的話去刺激男人，是手段，是表象，根本的目標，還是想要得到更多的關注和愛。你媽沒有學會直接去表達需求，就運用了這種隔山打牛的方式，讓你無端受蒙蔽……”

妻子朝我一笑，又說：“你看，人家現在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啦，說你想挑唆他們離婚，哈哈！所以咱們不能老中招，得老老實實回到孩子的位置上來！”

這一堂課，我的收獲真是太大了。回頭想想自己的表現，十分好笑，同時也一點點理解了我媽的局限性，也更多發現了我爸的可貴之處，就像妻子說的那樣，他是這個家里的一座大山，默默隱忍、承擔了許多。

認清這些事實，內心頓時敞亮了，再接到我媽電話哭訴我爸啥，我就打哈哈，然后說：“你不想離婚吧？給我打電話我可是會勸你們離婚的噢！”我媽嚇得立即就掛了電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