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橫流 方顯英雄本色

游本鳳

作為航天人，一直對“中國航天之父”錢學森懷著深厚的感情。近讀錢學森研究專家張現民所著《羈絆與回歸》（中央黨史出版社出版）一書，感受錢學森那一段被美國政府無理拘押，以及其無奈受辱，奮力抗爭，最后終于沖破羈絆回歸祖國的人生履歷，我的腦海中不由跳出一句名言：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滄海是什么？《十洲記》中說：“地方三千里，去岸二十一萬里，四面繞島，各廣五千里，水皆蒼色，仙人謂之滄海。”可見滄海之博大，之磅礴，之遼遠。在寧靜夜空、寥廓蒼穹的映襯下，大干世界相擁四大洋五大洲，天地之間的滄海更顯得無涯無際。也許，滄海的秉性并不溫柔，在其美麗浪花的隱蔽處，有險惡的暗礁，有湍急的旋渦，有橫流的兇浪，有吃人的鯨鯊。回想當年錢學森被拘禁流放的特米諾島，四面圍海，風大浪急，孤立無援，非人的待遇磨難著一位正義不屈而胸懷大志的科學家。滄海之中，特島之內，錢學森雖然遭到軟禁的打擊，情緒也曾一度低沉。但他并沒有一蹶不振，絕望失意，無所事事。而不哀嘆命運不公，將憤怒和仇恨化作動力者方是高人。方寸島上，他用超過凡人的智慧腦袋，一心攻讀學問，鉆研新的課題，運籌報同宏著。這與孔子困于陳蔡而潛心著春秋，司馬遷遭遇被閹的恥辱仍不懈寫史記，有著何等的相似。錢學森這種忍常人不能忍，與先人遺澤心魂相守的過人之處，不正是卓爾不群的英雄本色？

英雄本色，滄海自在心中。力透曠古，寫透宇宙，采集天地之精英，薈萃時空之天籟，化點點滴滴為卷帙浩繁，終匯聚成心中的滄海。我想，錢學森心中的滄海比之大自然的滄海更滄桑更宏大更深遠。“兩彈一星”矗立的豐碑和錢學森對祖國的杰出貢獻，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科學巨匠愛因斯坦是偉大的，錢學森也同樣稱得上是一位科學巨人。他們的共同之處就在于獻身科學和造福人類，都是世界公認的大寫的人，為世人所景仰的人。著名作家、文學學者劉再復是這樣描寫愛因斯坦的：“他是帶著人的脊梁獨立支撐頭顱和內心生命的大激流去獻身的。當生命的激流被專橫的力量堵塞了的時候，他痛苦到了極點。他不愿做一個血液不能自由流動的科學泰斗，被關在籠子里的鸚鵡似的泰斗。”聯系到錢學森，其被拘押在特島期間，我想此時的錢學森的精神世界完全與愛因斯坦一樣，不愿做一個“被關在籠子里的鸚鵡似的泰斗”。

獻身，一個多么美麗而又難以抵達的字眼。偉人之所以成為偉人，是因為他們將才華和學術毫不吝惜地獻身于他所熱愛的祖國和人類社會，使得這個字眼才顯示出英淑之氣，才散發出熠熠之光。愛因斯坦和錢學森“都不是為了一個人而獻身，也不是把內心的光焰，僅僅獻給一顆星，一朵云，一片朝霞和晚霞，而是獻給整個廣袤無垠的藍天，整個壯闊偉麗的星空。所以，他們獲得了古希臘神話中的安泰在貼近大地母親時的力量，并成為頂天立地的人”（劉再復語）。

錢學森不僅是一個有血有肉富有感情的人，而且是一個具有民族正義感且正直有骨氣的偉人。從《羈絆與回歸》一書中我們可以看到，錢學森自從1955年歸國后，再也沒有踏上過美國的土地。1979年，在錢學森畢業40年之際，美國加州理工學院決定授予錢學森杰出校友獎，希望他能到美國來領獎。錢老回應，我是不會來領獎的，因為我是被你們美國人驅逐出境的。1985年，美國里根總統科學顧問基沃斯在京會晤科委主任宋健時表示，錢學森在美工作了20年，對美國的科學技術進步及軍事科學的發展作出了很大貢獻。美國政府當時對錢學森的迫害也是沒有道理的，對此表示懺悔，美愿意邀請錢學森訪美，授予錢學森美國國家科學勛章。錢學森為此答復：我們中國人有國家的尊嚴，美方既不能為過去對我的不公待遇表態，那我就不能再去美國。1989年6月29日，國際上決定將該年度的“小羅克韋爾獎”授予錢學森以表彰他對火箭、導彈事業及系統工程理論作出的重大開拓性貢獻。這項獎是當今世界上理工界科學家所獲得的最高獎項，也是第一位中國人獲此獎。對這一含金量很高的獎項，錢學森同樣拒絕前往美國領獎。最后由中國駐美大使韓敘代領。他說，因為我當年是被美國警察押送回來的，這是一種對人格的莫大侮辱，決不是美國政府用所謂的獎勵所能贖回的。

因此，我認為錢學森是一個很有民族氣節和愛憎分明的人。正像錢學森剛歸國訪問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時，陳賡大將問他中國人能不能搞出導彈？錢學森很自信地回答：外國人能搞得，為什么中國人不能搞？難道我們中國人就比他們矮一截？陳賡聽后非常高興地說，我要的就是您這句話。軍中無戲言，為了踐行和兌現“中國人不比外國人矮一截”的諾言，錢學森用他生命中精力最充沛、才華最橫溢的一段年華，無私地奉獻給了祖國的以“兩彈一星”為代表的航天事業。

錢學森當年在回國途中曾說過：“我打算盡我最大的努力幫助中國人民建設自己的國家，以便讓他們能過上有尊嚴的幸福生活。”錢學森深深懂得，幸福生活離不開國家利益和國家安全，沒有國防的強大，沒有威懾敵對國家的殺手锏武器，一個國家的基礎就難以穩固，人民的生活也難以安定。而在錢學森獻身國防事業中，兩彈一星、兩彈結合、八年四彈，以及后來的載人航天工程、嫦娥探月工程，一座座豐碑傲然聳立于天地之間，向世人昭示著錢學森和一代代航天人的豐功偉績。試想，如果沒有富國強軍，沒有綜合同力的極大提升，哪有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和中國夢的實現？哪有中國人民大步邁進在建設小康社會的廣闊道路上？

歷史是一本使人明智的教科書。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強調的：“歷史是最好的教科書。學習黨史、國史，是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把黨和國家各項事業繼續推向前進的必修課。”我認為，《羈絆與回歸》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本“使人明智的教科書”。如果“他們的作品揭示了時代的本質，會告訴人們未來時代的走向，甚至能夠預示民族發展的走向和民族性格的塑造，讓人們看到普遍的文化意義”。那就符合文學大師所指引的完美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