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未來局勢仍難走出陰影

唐繼贊

2018年，中東局勢呈現熱點持續升溫和美伊博弈加劇兩大特點。新一年中東雖然走不出亂局陰影，但也難以發生地區戰爭，可預見的五大看點亦存在變數。

亂局升溫不失控

巴以局勢升溫。美國2017年12月6日宣布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2018年1月16日凍結向巴難民提供的6500萬美元援助資金；5月14日美駐以大使館在耶路撒冷開館。美國任性之舉，推動巴以局勢持續升溫，引發長達數周的巴“回歸大游行”以及加沙地帶的以巴摩擦，釀成巴方重大人員傷亡。巴解組織2018年1月15日宣布，巴方暫停承認以色列，雙方已達成的和平協議不再有效，巴方不再接受美國作為巴以和平進程的調解者。巴以、巴美關系2018年已降至冰點。

也門人道主義危機加劇。2018年也門內戰持續。政府軍和胡塞武裝在薩那至荷臺達一線南北對峙，重點是爭奪荷臺達。政府軍目前已占領部分街區，但大部分城區仍在胡賽武裝手中。荷臺達戰火大大加劇了人道危機。據聯合國材料，也門目前已出現全球最嚴重的人道主義危機，全國大約2200萬人口靠糧食援助生存。聯合國10月16日警告稱，也門的安全和經濟狀況如果再不好轉，很快就會有1200萬人瀕臨饑荒邊緣。

敘利亞危機仍然看不到盡頭。2018年敘利亞危機總體進入尾聲，戰事規模縮小。上半年，政府軍掃蕩了盤踞在南部的反政府武裝殘余。西北部的伊德利卜省及其周邊地區，被認為是除北部庫爾德人控制區外，被反政府武裝占據的最后一塊地盤。對巴沙爾政府來說，戰場形勢一片大好。不過，聯合國主導的日內瓦和談、俄土伊推動的阿斯塔納進程以及俄羅斯獨家發起的索契對話會，三大管道均未見實質性突破。

沙特記者遇害事件令美國尷尬。記者卡舒吉在沙特駐土耳其伊斯坦布爾領館殘忍遇害事件，引發國際輿論大嘩。法德英都表示要對沙特實施制裁；一些美國議員也要求政府停止對沙軍售。考慮到美國在沙特的利益，尤其是1100億美元軍售大單和4500億美元投資許諾，事發50天后，特朗普才在一份白宮聲明中表示，美國將繼續“視沙特為堅定的伙伴”。這一表態遭到西方國家的一致譴責。

大國博弈中東，地區強國爭雄勢頭不減。在中東，美俄博弈依舊，但斗而不破。據美國敘利亞問題特別代表透露，美俄在敘已多次發生沖突，有時甚至是交火。不過，美俄在敘利亞問題上的溝通機制抑制了沖突蔓延。

以色列和伊朗在敘利亞的軍事較量，險釀一場戰禍。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和遷館后，以色列在與伊朗的較量中底氣更足。5月10日，以國防軍對伊朗在敘軍事設施發動了突然襲擊。土耳其和沙特，也在敘利亞和也門內戰中不斷表現自己的強勢存在。

美咬定伊朗以壓促變

2018年5月8日，特朗普宣布退出伊核協議，并決定分兩批恢復對伊朗制裁。首批制裁8月7日重啟，重點針對伊朗金屬、礦產、汽車等領域；第二批制裁于11月5日生效，重點針對伊朗能源、金融和航運系統。為脅迫其他國家跟隨其打壓伊朗，美國還提出所謂連帶制裁，即在制裁伊朗的同時對敢于繼續同伊朗做生意的外國公司、實體和個人實施制裁。伊朗經濟支柱石油出口遭遇美國“封殺令”，出口應聲減少40%。伊朗經濟蒙受巨大損失，貨幣大幅貶值，物價頻頻上漲，失業率不斷攀升，國民生活水平明顯下降。

面對威脅和困難，伊朗總體上能夠團結一致，政府對國內局勢也仍有較強控制力。民眾雖對時局不滿，但西方期盼的“伊朗之春”并未發生。

特朗普上臺以來，雖無明確的中東戰略，但以伊朗為敵、遏制伊朗的政策日漸清晰。2017年特朗普首訪中東誘發卡塔爾斷交風波，拼湊“阿拉伯版北約”，目標指向伊朗；2018年退出伊核協議并恢復對伊制裁，手段不斷加碼；在敘利亞和也門的內戰中，唆使以色列和沙特削弱和打擊伊朗。

應指出的是，特朗普吸取了小布什發動伊拉克戰爭的教訓，此番對付伊朗慎談動武。白宮人士曾透露，特朗普對伊朗伊斯蘭政權極不喜歡，但他在美伊博弈中不想使用軍事手段，而是要通過經濟制裁施壓，促伊朗內部生變，以“不戰而屈人之兵”。

未來局勢五大看點

美伊之爭走向何方？2019年上半年是美國全面制裁伊朗的關鍵階段。屆時，伊朗石油出口面臨“歸零”危險，美伊之爭將更激烈。局勢發展存三大可能：其一，伊朗屈服，被迫接受重談伊核協議，按美國條件進行修改；其二，伊朗繼續強硬，退出伊核協議，甚至鋌而走險封鎖霍爾木茲海峽；其三，擦槍走火，美伊兵戎相見。不論出現哪種情況，伊核協議都會被廢棄，伊朗經濟或將受到致命沖擊。伊朗能否扛住美國壓力值得關注。

巴以問題如何發展？以色列常駐聯合國代表向媒體披露，美國可能在2019年初公布新的巴以和平方案。特朗普9月26日在聯大會晤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時說，可能在2至4個月內推出幫助巴以實現和平的方案。據透露，美方先前已邀沙特、埃及和約旦等國就方案進行磋商。巴方自2017年12月起拒絕參與。

美國新方案，就是所謂的“世紀協議”。據媒體傳出的消息，該方案也是通過和談解決問題。不過，巴勒斯坦問題的三大核心耶路撒冷地位、巴難民回歸、猶太人定居點均不在和談議題之內。似可預見，如傳言屬實，“世紀協議”恐不會被巴方接受。2019年巴以問題如何發展，定會成為國際社會關注焦點。

敘利亞危機能否進入和談階段？持續多年的敘利亞危機已經進入尾聲，但敘利亞問題能否從戰爭狀態轉入和平進程，還存在巨大變數。首先，內戰還在部分地區持續，反政府武裝在各自后臺的支持下仍有一定抵抗能力。其次，在敘利亞問題上世界大國的博弈和地區強國爭雄仍無停歇跡象。敘和平進程的三大機制短期內均看不到成功希望。此外，極端組織“征服陣線”還有一定戰斗力，“伊斯蘭國”仍有卷土重來的可能。因此，敘利亞危機進入和談階段仍有難度。

也門危機能否緩和？過去三年中，聯合國就也門問題主持召開了多次和談，均無果而終。聯合國主持的新一輪和談12月6日起在瑞典舉行，和談10日取得進展，也門政府與胡塞武裝代表就戰俘問題達成一致。此輪和談順利舉行，令國際社會對也門危機出現轉機充滿期待。

沙特王室會否出現內亂？最近兩年，沙特國內突發事件不斷。2017年的兩次廢黜、2018年的“反腐”運動以及卡舒吉遇害事件，加速了王室內部的分裂。已83歲高齡的薩勒曼國王疾病纏身，對沙特王室來說，2019年也許是潛伏危機的一年。

展望2019年，中東局勢可能仍難走出亂局陰影。美俄恐將繼續爭奪并維持斗而不破；隨著敘利亞危機進入尾聲，地區強國沙特、伊朗、土耳其和以色列四國會繼續爭奪地區霸權；因“阿拉伯之春”自損內功而缺席中東博弈的昔日強國埃及，可能也會隨著功力逐漸恢復出現在爭霸的行列之中。

以上因素決定了2019年中東地區仍難平靜。可預見的是，盡管亂局依舊，但爆發一場新的地區戰爭的條件遠未成熟，美俄均不愿或無力再打一場中東戰爭。

（作者為新華社世界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