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 卿
(深圳職業技術學院 傳播工程學院,廣東 深圳 518055)
新世紀以來,新聞環境面臨著巨大的變遷,不少學者從技術角度對新聞生產的變遷進行了分析。然而正如曼紐爾·卡斯特(Manuel Castells,1996)在《網絡社會的崛起》(The Rise of the Network Society)一書中清楚地揭示出,網絡社會是一個權力糾結的結構,在網絡社會,新聞生產的變遷絕不僅僅是由于技術帶來的,是受到政治與經濟多重因素的影響,不能僅僅從技術的角度去關注。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新聞生產的研究已經形成了社會學的研究傳統(Schudson,1978)。新聞生產社會學不僅考察政治和經濟對新聞生產的影響,還從社會組織的角度,即通過考察組織內部、本組織之間以及本組織與其他組織的關系來考察社會活動的過程。本文主要梳理新聞生產研究的社會學傳統,以期為當前的新聞生產研究帶來一定的啟示。
20世紀70年代以來,受現象學、解釋學和芝加哥學派的影響,美國興起了專注于媒介組織與新聞生產的新聞社會學研究取向,把研究聚焦在新聞組織機構、新聞從業人員以及新聞專業意理之間的相互關系上,并關注新聞生產與更廣泛的社會文化環境之間的復雜關聯。這種從社會學角度研究新聞生產的視角現已經成為新聞學研究的一條重要路徑。以這一路徑進行研究的學者可以追溯到拉扎斯非爾德,到20世紀七八十年代進入繁盛期,Tuchman、Gans、Fishman、Schudson、Gitlin都先后從新聞社會學角度出發研究新聞生產。
Davie White是新聞生產社會學研究取向真正的開端。在美國社會心理學家Kurt Lewin(1947)最早提出的守門人(gatekeeping)理論基礎上,White進一步研究了守門行為,也是早期記者和新聞生產的經典研究之一。1949年Davie White對美國一家地方報紙的電訊編輯(telegraph wire editor)的工作做了一項個案調查,這位40多歲的編輯有25年的新聞工作經驗。White觀察了這位編輯在一個星期中對電訊稿的處理后發現,對于哪些稿件能夠選用,這位編輯有著主觀的判斷標準,比如“沒趣味”“不喜歡自殺消息”“趣味庸俗”等,呈現出守門行為,由此體現了在大眾傳播中的確有守門人針對信息的流通做出守門行為。基于這些調查,1959年White發表了《“守門人”:一個新聞選擇的個案研究》一文。他將編輯稱為“守門先生”(Mr.Gate),將能夠影響媒介內容的權力者稱為“守門人”(Gatekeeper)。盡管White的研究也受到一些懷疑,其立論的基礎仍然是個體的而不是系統的。但White的研究對于傳播學中新聞生產的研究是開歷史先河的,他的研究啟發了后來的研究者對新聞生產的關注,也引出了一個嚴肅的問題——新聞究竟是怎樣生產出來的?媒介組織性的生產體系究竟是如何運作的?
此后,Breed嘗試從組織角度對新聞生產進行研究,其同樣從實證的角度對美國東北部地區120名新聞工作者進行了研究,并提出了“新聞室的社會控制”(Social control in the news room)。在此之后,很多學者將守門人的研究轉向了組織層面。另一位從組織層面推進守門人研究的是Walter Gieber。在對守門行為進行調查分析后,Gieber撰寫了News Is What Newspapermen Make It一文,雖然Gieber也是以電訊編輯為研究對象,但是Gieber看到了組織的作用,守門人并非是編輯個人,參與守門的實際上是一個組織,而且新聞組織里的種種壓力才是決定因素。他因此認為,在整個守門行為的運作過程中,在組織的各個環節都存在守門人,包括編輯、記者、發行人等。因此Gieber的研究突破了守門人的單純心理學分析的套路。此后,Hirsh的研究也認為在影響新聞生產的因素中,個人并不是具有絕對影響權力的人。他從龐大復雜組織的觀點出發,認為White夸大了編輯的個人權力,事實上,編輯的守門行為是受到組織的約束和影響,守門并不是隨心所欲的。Hirsh由此提出,組織在新聞生產過程中的影響力大于編輯個人。20世紀60年代后期,守門人的研究重點轉移到組織層面。Hirsh(1977)將媒介研究分為三個分析層次:一是職業角色、生涯,以及傳播媒介與組織化個人之間的關系;二是將整個傳播組織本身視為一個分析的對象,從而探討記者與編輯工作的協調等;三是傳播媒介之間的關系,以及傳播媒介與社會經濟環境的關系。
20世紀70年代晚期,Gans(1979)提出“新聞是新聞室外競爭實體”之間的拉鋸戰。此后,學者們不僅關注組織對新聞生產的影響,也開始關注外部環境的影響。Entman(1989)的互賴模式(interdependence model)觀點認為,在政治新聞生產中,政治人物最初依賴媒體傳播信息,而隨著時間的演化,媒體逐漸向政治人物靠攏。除了政治人物,精英分子也比較容易操控新聞的議題(Mcquail&Winter,1981)。
在眾多學者對于影響新聞生產的環境因素的分析中,Shoemaker的5個層次的分析較為完整。在媒介組織與社會的理論中,Shoemaker(1991)將影響新聞生產的因素描述為新聞生產階層論,將守門問題歸納為5個分析層次,一為個人層次(Individual level)(如個人特質、角色期望、工作形態),二為傳播常規層次(Media routines level)(指傳播者重復出現的工作模式),三為媒介組織層次(Organizational level)(如組織的特征、社會化),四為跨媒介和社會/制度層次(Extra media level)(包括消息來源、受眾、市場廣告主、政府、利益團體、公共關系和其他),五為社會系統層次(Ideological level)(如文化、意識形態)。
綜上,新聞生產的社會學傳統就是考察新聞機構內部、新聞機構之間以及新聞機構與其他社會機構的關系對新聞生產的影響。不難看出,在互聯網環境下,傳播者的個人特征、工作模式、組織的特征、廣告主、社會文化、意識形態對新聞的生產都起著重要的決定作用,因此可以預見,在未來采用新聞生產社會學研究傳統對新媒體的新聞生產進行研究將是一個重要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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