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草

張琳

剛拿回來的時候，它還很小，嫩嫩的莖干隨著我晃動的頻率搖擺，放在窗臺上微微一震絲毫沒有改變形態，我用手觸摸它最敏感的葉表，它的樣子很萌，看上去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小家伙竟然無視我。“這不是我要的含羞草，這是個串子，哈哈。”我想。

那個時候，我對它笑得很甜。

我試著問店主：“含羞草嬌貴嗎？需要我做些什么才能夠叫它日益茁壯？”店主理所當然地拋出一句：“它呀，可皮實了，你就幾天一澆水足矣。”松過土，換了新花盆，小小的含羞草成了我們家的新擺設。照店主說的，我沒再太多關注它，第三天早上，有幾株靠近根部的枝杈上出現黃葉子，更有幾株已經把頭彎到盆外。我頓時急了，對媽媽說：“這還不嬌貴，要是再養不活，就不養了。”澆了點水，觀察一天，我看沒什么起色，就放置一邊，任它自生自滅了。

一天，夜空清澈，真是太少見了。但是，含羞草卻憔悴得讓人心痛，我觸碰了一下那株還在頑強站立著的，已經近乎合攏的葉片微微扇擺，合的更密。說不清當時是怎樣的心情了，只是有個聲音在耳邊催著“再試試，哪怕只救這一株”，我輕柔地拔去那些看上去已經死亡的含羞草，試著騰出更多土壤，期待它快點直起腰。

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10點。我猶豫要不要去看看它，想了片刻，還是充滿信心地走向窗臺。哎呀，那一刻要是有種語言能形容，我很想用“春光乍現”。只見它很挺實枝葉舒展著，像一個在運動會上拿了第一名的小學生那樣興奮。

那個時候，我對它笑得很美。

按我期望的，每隔幾天，不是澆點水陪它玩玩，就是觸摸它的葉表，喜歡看它羞答答的合攏葉片擋住被觸摸的部位。“小樣的，這回知道害羞了！”我笑了。

隨著天氣的轉暖，家家戶戶開始開窗通風，一陣小風吹過，含羞草也急忙包裹起自己，害得我都沒法再跟它玩耍了。含羞草真的可以算是一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植物，它看見朝霞時便開始舒展，甚至到忘乎所以的境界，但黃昏到來之后，它又像疲憊了一般，等不得半點猶豫，立刻包裹住身體垂下了腦袋。日子久了，它的枝干開始變色，從稚嫩的嬌綠色變成深沉的紅棕色，一些小刺也鉆出枝干的表皮，摸上去，雖然沒有玫瑰那樣刺痛，卻怯生生地扎在我心里。玫瑰的刺很裸露，或許是它太過妖艷，不免要長些硬刺來保護靠近它自己。與之相反，含羞草的刺，摸上去很柔，只冒出一個小尖，但是，也扎進了它自己的心里。

那個時候，我哭了。

一切來的甜美時，苦澀已沉淀在了心里。忙碌喧囂中偽裝出一個又一個姿態，到了夜晚，我有什么理由不剝掉一些塵埃休息休息呢？或許，我們都僅僅是一株含羞草，等待合適的施肥人。

這個世界上，真正了解你的可能只有你自己，因為你已經把刺藏的太深。總有一些想要與你為伴的人，有的瞧見刺匆匆走過，有的瞧見了好奇地碰碰，覺得還能接受，便留了下來。可誰又知道那些沒冒出莖干的部分，早已把里面戳得千瘡百孔？

如果你愿意，只要你愿意，請做一回施肥人吧。

責任編輯：黃艷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