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一曲熾烈的愛情戀歌

楊萬和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凡了解一點中國文化的人，都知道中國有這樣一首愛情詩。如果說《關雎》對絕大多數中國人來說是耳熟能詳的，恐怕也并非夸張。它的流傳時間之久，流傳范圍之廣，除了它的獨特的藝術魅力外，更重要的是因為它抒寫了人類最樸素而又最美好的情感——愛情。

一、是幻境，更是一腔熾烈真情的表達

《關雎》“風之首也”，也是《詩經經》的第一篇。古人將其冠于三百篇之首，足見它的重要性和人們對它的評價之高。讀罷此詩，我們不難發現，該詩具備了《詩經》最有代表性的藝術手法：賦比興的寫作手法和重章疊唱的表現形式。這種重章疊唱，通過更易幾個字來豐富語言的音樂節奏，開拓詩篇的意境。雖同是重章疊唱，然而，我們發現，《關雎》一詩與中學語文教材中所選的其他《詩經》篇目如《蒹葭》《無衣》《碩鼠》《君子于役》等詩章有所不同——后面列舉的幾首詩歌，是在不斷的反復詠唱完成事件的敘述，情感的抒發。而本詩的結構則與前幾首略有不同。

詩歌首節以雎鳩鳥的叫聲起興，引起男子對美麗善良的女子的傾慕之情。第二節詩用采摘荇菜為喻，寫“君子”向自己心儀的姑娘表露心跡。可是，追求美好愛情難以一蹴而就，“君子”的示愛并未得到滿意的回應。于是，第三節緊承上節，寫“君子”“求之不得”后寢食難安、備受煎熬的心理感受。接下來兩節，以采荇菜喻男子對姑娘的孜孜追求。從整體看，第三小節詩似乎破壞了詩的重章復唱。從課程標準《教師用書》提供的相關資料看，人們大都沿用蘇涵的觀點，即第三節以后的兩節詩，是描寫“君子”對美好愛情的兩種幻境：一是白日里在河邊看到的那女子采荇菜的情形的再現；一是幻想的鼓樂迎娶她的熱鬧場面。其實，兩節詩并非是青年男子產生的幻境，而是表現他一腔不可抑制的火熱情懷。

水中的小洲上，雎鳩鳥成雙成對的在幸福的鳴叫。年輕的男子觸景生情，自然想到那個自己愛慕的姑娘。可是，那美麗的女子啊，就如姑娘們在采摘的荇菜一樣，飄忽不定，難以捉摸。然而，小伙子對姑娘的那一份情懷卻是揮之不去，拂了還來，讓他食不甘味，夜不成寐。因此，詩歌第三節不惜破壞《詩經》慣用的重章復唱的形式，故意宕開一筆，抒寫男子追求失敗后的心理感受。在“君子”靜下心來整理自己的思緒時，讀者的情緒也隨之松弛下來。可當我們讀到下兩節詩時，我們發現，這宕開的一節，正是為下面的愛情攻堅戰蓄勢。詩中的“君子”不但是個富有浪漫情懷的懷春青年，更是個有果敢行動的熱血男兒。在漫長的日思夜想之后，一個明確的想法在他腦海中形成，無論怎樣，我都要贏得這場戰爭！于是，小伙子向他心愛的姑娘發起了猛烈的攻勢。

因此，以下兩節詩就繼續借采荇菜來表現小伙子對姑娘的熱烈追求：“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當讀者還在對下文有所期待時，詩歌到此卻戛然而止。這種快節奏的行文，讓讀者仿佛聽到小伙子那為愛情砰砰跳動的心聲，感受到那一腔為愛情汩汩流淌的熱血，青年男子為追求美好愛情的熱烈情感在此得到了酣暢淋漓的表現。同時，詩的突然收束，還給讀者留下了廣闊的想象空間。

二、“左右”采之不松手

《關雎》一詩，用采荇菜來喻男子對女子的追求。故每節詩的開頭，都反復詠唱人們采摘荇菜的情景。在“左右流（采）之”幾句的“左右”一詞的理解，多數資料都將其解釋為左邊和右邊。例如，學苑出版社出版，榮德基老師為總主編的《點撥》就將這幾句詩翻譯為：“水中長短不齊的荇菜，在船的左右可以擇取（挑選）。”由這譯句看來，擇取荇菜不用費勁，僅是舉手之勞。按此推斷，那小伙子對姑娘的追求，也應是一件十分容易之事。可事實會是這樣嗎？

首先，可以看看荇菜，水生植物，莖纖細而滑。水流，船移，荇菜隨之漂移。采荇人分明已感到觸摸到它了，一陣輕輕的水流，它又悄然滑出手心。加之長短不齊，采摘荇菜，恐非易事。

其次，我們再來看一看小伙子追求的對象。那可是一位“窈窕淑女”。好姑娘，追求者自然就多，選擇的范圍自然就廣。小伙子對她的一片熾熱之情，恐怕很難馬上打動她的芳心。這注定是一場需要不斷努力才能贏取的愛情！再者，從“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也告訴我們荇菜難采，好姑娘難求。

美好的愛情不易得到，《蒹葭》可算是一個例證。為了找尋到那思慕的伊人（當然，我們也可將“伊人”理解為人們心中美好的理想或追求），追求者不顧“道阻且長”，不怕“溯洄從之”。然而，那個“伊人”，總是“在水一方”。那蒼蒼的蒹葭，那如霜的白露，那若即若離而又永遠觸摸不到的“伊人”，讓每一個讀此詩的人在享受詩歌營造的凄美意境的同時，不禁感慨“好事多磨！”因此，我以為，詩中“左右”一詞應該這樣來理解：美麗的姑娘啊，你的心緒，就好象水中纖細柔滑、飄忽不定的荇菜，變幻莫測，琢磨不透。這樣，才能更好地表現女子的細膩多思，難以把握，才能彰顯男子的果敢與執著；這樣，也才能與詩歌最后兩節在情感上保持一致；這一愛情也因為這些波瀾曲折而顯得更加美好和珍貴。

從上面的分析來看，我認為《關雎》一詩，既是對美好愛情的謳歌，更是對人類大膽追求愛情的熱情贊頌。《關雎》作為一首“民間歌謠”，直接來源于現實生活，富有強烈的生活氣息和真切的鄉土情調。一曲《關雎》，不愧是一曲熾烈的愛情戀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