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記者：自媒體時代“記者”內涵的重構及其解析

余 致 遠

(悉尼大學 人文與社科學院，澳大利亞 悉尼 )

公民記者最早起源于美國，它是伴隨著公民新聞的產生而產生的。1998年，一個叫德拉吉的美國人，以一名普通公民的身份，率先報道了美國前總統克林頓“性丑聞”事件，德拉吉因此被稱為世界公民記者第一人[1]，由此，一個新的名詞——公民記者產生了。

公民記者在中國產生較晚。2007年，重慶楊家坪拆遷，一組“史上最牛拆遷戶”的圖帖在全國各大網絡媒體、社交平臺上被瘋狂轉載，曝光這一事件的周曙光隨之進入人們視野，他被認為是中國公民記者第一人。自此，越來越多的普通民眾加入到公民記者隊伍中[2]31-32。

目前，國內對這一現象的研究還較單薄，偏于理論，缺乏實際體會與認識；論述大都集中于一些學術論文中，沒有系統的學術專著出版；論文研究也主要集中在列舉公民記者的一些“軟肋”及其與傳統媒體行業記者的比較上。有鑒于此，筆者試對公民記者的概念、界定及存在的問題進行分析，并提出一些建議。

一、公民記者概念的解析與界定

現如今，網絡飛速發展，現實生活中我們每一個人無不被網絡包圍，每一個民眾幾乎足不出戶便可知曉天下事。隨著4G網絡時代的到來，網絡正一步步地改變著我們的生活習慣、閱讀方式、新聞傳播途徑。每個公民似乎都可以利用發達的網絡技術在新聞傳播與報道中發揮記者的作用，在收集、分析、報道、傳播新聞與信息的過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公民記者便在此背景下應運而生。

(一)公民記者與職業記者在專業上的區別

如果說公民記者的中心在“記者”二字上，那么公民記者首先要充分展現作為記者的基本特征與要素。而公民記者雖帶有記者二字，但并不專業。記者是一個專門的職業，公民記者是否具備職業記者的能力和新聞行業的專業素養，是一個問題。公民記者人員眾多，社會構成復雜，生活環境和文化水平差異較大，所以要想使公民記者具備一名專業記者的素質、能力，實現起來確實較難，這就表明公民記者在專業化的道路上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對于一名職業記者來說，其自身的優勢是在專業化的程度上，不過其自身也存在不少短板，而這些短板正是公民記者的優勢所在。由于職業記者采訪的意圖明顯，目標較大，很容易使得一些新聞還沒來得及面世就“胎死腹中”。還有，公民記者對于一個新聞事件的報道所選取的角度往往與主流媒體不太相同，他們敢于涉及傳統媒體所不便報道的事情，并能夠將新聞事件的后續比較完整地報道出來。另外，在時效性方面，公民記者往往置身于新聞現場，可以在第一時間將所見所聞及時發布出來，不像傳統記者有的時候只能“被動”等待新聞信息，通過事后采訪才能了解事件真相。再有，由于新聞事件的發布時間不同，在影響力與輿論監督的時效性上兩者也會有很大的不同。因此筆者認為，公民記者和職業記者作為記者雖在專業上存在區別，但其實是可以相互依存、優勢互補、共同發展的。

(二)公民記者與一般公民在身份上的區別

前面我們將公民記者的身份集中在記者這一職業特征上，顯而易見的是公民記者不是職業記者，抑或說他們壓根兒就不是記者，就其本質屬性來說，他們更是公民，是可能就生活在你我身邊的普通群眾。因此，我們必須明確，雖然公民記者參與或自行做了新聞報道，但他們和記者之間還是有著本質的不同的，由此也導致二者在行為方式、價值觀、報道效果等方面的差異。

但公民記者和普通公民也有很多不同，雖說公民記者的身份是公民，但他們卻“承擔”了記者的權利與義務。他們是夾在主流媒體與社會大眾之間的一種特殊的存在，這就要求他們始終保持獨立的新聞視角，既要想人民群眾之所想，又要披露傳統媒體沒有提及或者不便提及的新聞。如果說公民記者已經不單單是普通公民，那么，其自身的社會責任感、對集體利益的關注與追求就要更多于普通人，這就要求他們在披露社會現象的同時也要加強自身的約束，增強新聞的客觀性、完整性和真實性。

(三)網絡時代公民記者存在有其客觀性

在信息化時代，每個公民似乎都可以利用發達的網絡在新聞傳播與報道中發揮記者的作用，這正體現了“參與式新聞”的理念。網絡的興起使得公民記者的發布平臺也變得十分廣泛，易于操作。另外，智能手機的廣泛應用使得人們運用手機終端便可廣泛發布新聞信息，更加符合“全民傳播”的特點。而在一些新聞體系發展較為完善的國家，公民新聞網絡的體系已經創建，使得更多的人能夠參與其中，不僅讓網站更富有個性化，還能使新聞報道獲得最大的效益。

自打公民記者出現以后，有關傳統新聞媒體與公民新聞媒體的討論就一直沒有停止過，所以對于其以后的發展以及未來新聞的傳播方式的探討還是很有價值的。

二、現今公民記者存在的主要問題

(一)自身專業素質匱乏

如前所述，記者是一個相當“專”的職業，需要具備非常專業的知識、能力和素養。而公民記者一般都不是科班出身，沒有經過專業學習及訓練，不能較為熟練地掌握采、寫、編、播的技能，也不知道如何去尋找并發現新聞題材及線索，其獲得新聞信息也是憑感覺。所以說，由于公民記者這一群體自身素質參差不齊，他們在新聞報道上存在著“短板”，對新聞事實的認識常有失水準。

(二)新聞職業道德缺失

一個真正的、稱職的好記者要做一個忠實的記錄者，做民眾與新聞事實之間的橋梁，為大眾的利益去著想，要有一定的社會責任感。在新聞傳播過程中，新聞傳播者的價值觀或多或少會滲透其中，新聞內容的選擇由于受到價值觀的左右，難免會帶有個人色彩，從而對新聞的真實性產生一定的影響。某些公民記者自身價值觀不健康，或是單純為了金錢，或是為了出名、為了利益去報道新聞事件，所報道的新聞內容往往集中于新、奇、趣等，目的是吸引眼球。在這些人看來，衡量新聞報道成功與否的標準就在于關注程度、點擊率、瀏覽量、轉發數等，事件越是轟動，其獲得的效益就越大，這導致許多公民記者為了博眼球，追求轟動效應，不惜一切手段，甚至根據自身的意愿將新聞進行肆意歪曲，使得大量的新聞報道失實。還有一些人則是覺得好玩、有意思，隨手就發了一個視頻，至于有沒有后續報道，有沒有新聞價值則不在其考慮范圍之內。

每一個行業都有屬于其行業自身的職業道德，新聞行業的職業道德是對職業新聞記者的要求，它對公民記者則幾乎不起任何約束作用。時至今日，我國還沒有對這一群體制定出一個職業道德規范。

(三)信息傳播局限明顯

公民記者大都利用發達的網絡技術，在互聯網上傳播、發布信息，這就使得新聞信息顯得過于碎片化、分散化，無法集中匯集。一方面，信息種類混雜，使得不少新聞內容魚目混珠，濫竽充數，誤導了一些不明真相的受眾，造成不良的社會影響；另一方面，受眾在瀏覽新近發生的新聞事件時，會被這眼花繚亂的信息沖昏頭腦，無暇去認真辨別、分析新聞的真偽。另外，公民記者發布信息的渠道一般是網絡平臺，例如微博、微信、論壇、貼吧等大眾交流平臺。現今網絡科技十分發達，平臺也有很多，但從這么多的平臺去選擇信息，也給讀者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和不便。怎樣讓更多的人能夠在信息的海洋里聽到、看到、分享到所需要的信息，這也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四)缺乏法律約束和監管

職業的新聞記者有專門的職業道德以及法律法規來約束其行為，違反紀律的記者會受到所在媒體單位相應的懲罰甚至是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由于互聯網具有開放性、即時性、匿名性特點，在互聯網上發布新聞信息的人很難受到有效的監管，他們可以在網絡上“自由”發言，甚至在公共交流平臺上對陌生人進行言語攻擊、辱罵和嘲笑。其中，不乏一些人為了一時的痛快、好玩，將自己所謂的“言論自由”建立在別人的創傷上，這不得不令人深思。此外，現今網絡上十分流行“人肉搜索”，起初民眾是用它來尋找那些道德敗壞的“肇事者”的，不過慢慢地它就變了味，發展成為不分青紅皂白，先將其個人信息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留給公眾去進行網絡道德審判，這無疑是對當事人的一種傷害，這些行為應該受到譴責和懲處。所以，我們應該去做一個有思想的“網絡公民”，而不是“網絡暴民”。

三、解決問題的措施和建議

(一)提升公民記者的素養

公民的媒介素養影響著公民記者的水平，所以說，要高度重視公民媒介素養的培育和提升。然而要想使公民形成良好的媒介素養，最有效的途徑就是在社會中大范圍地普及媒介教育。目前，我國青少年網絡群體占有較大比重，人數接近1.26億，根據這一現實情況，我國尤其應加大提升青少年媒介素質的教育力度。所謂“媒介素質教育”，是指對社會大眾進行的旨在提高對媒介的認知及培養對媒介自主運用能力的指導教育。通過開展媒介素質教育，不僅可以使青少年在接受信息時具有篩選、排查、明辨是非等獨立思考的意識，還可以使他們更有效地利用身邊的媒介手段，進行休閑娛樂、工作學習，保持與時俱進的精神，從而跟上社會發展的腳步，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使他們學會用媒介手段為自己“發聲”，行使自身監督的權利，積極投身到促進社會發展的活動中。這些方面的舉措對青少年日后的新聞認知和實踐無疑具有重大的指導意義，同時也有利于國家未來的發展及社會的全面進步[3]53。

(二)加強新聞信息法律方面的建設

新聞信息可以說是記者的“魂”，沒有信息，新聞就無從談起。對于專業記者來說，由于受到職業道德的約束，他們一般不會撰寫、傳播信息不真實的新聞。但是對于公民記者來說，由于他們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記者，新聞工作者的職業道德對他們來說幾乎不起任何約束作用，他們對于新聞的報道便具有很強的隨意性，說不定就會在某個時間，根據某個不真實的信息，發布一條不真實的新聞，給社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影響和后果。再加之，現在是網絡時代，網絡上的信息浩如煙海、良莠不齊，很難保證公民記者在此方面不會出現問題。因此，進行新聞信息相關法律方面的建設(包括明確新聞傳播機構的責任及權利)，對新聞信息源頭嚴格把關，做到有法可依、違法必究，就顯得十分必要。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加快我國“法治國家”的建設[4]41-42。

(三) 提高公民記者對自身道德的約束力

法律在約束“公民新聞”的發展過程中，會出現某些方面的遺缺，這個時候德治就顯得尤為重要，因為這不僅僅是對法律約束的有效補充，也是個人完整、健全道德規范的體現，標志著社會的成熟與國家的文明。網絡信息的開放性與不確定性及相關人社會關系的隱匿性，使得“公民新聞”的倫理關系變得更為復雜，相關人士不斷呼吁加強道德建設，尤其要建立起有關網絡自律的道德規范[5]。盡管同法律法規相比，道德自律顯得不那么有強制性，但是這種發自內心的維護新聞事實的動機有時具有更加強大的力量。

(四)加大信息監管的力度和透明度

隨著現代高科技的不斷發展，公民新聞也愈發火熱，所以對信息技術的規范、治理顯得特別的重要。有關部門或媒介可以開發相應的軟件對信息進行必要的把控，對于經常散布謠言及虛假信息的IP進行封鎖、關閉等處理[6]。通過受眾在網絡上留下的痕跡、瀏覽記錄，追蹤用戶的身份及信息，對其進行分析、排查及比對，讓那些不法分子在第一時間得到法律的制裁，從而凈化整個網絡環境。

另外，主流媒體要提升新聞媒體的傳播與發布機制，在處理新聞事件，尤其是重大社會新聞事件時，盡量做到透明、公開以及高效，完善新聞通報、公開的機制，做到讓謠言在事實面前無處遁形。這既避免了政府及相關媒體在新聞報道中處于被動、不利的局面，也有助于提升政府在受眾心中的地位，提高公眾的安全感以及對政府的信心[7]。

(五)拓展傳播媒介的方式與渠道

首先，加強與傳統媒介的合作。我國的公民記者與傳統職業媒體之間是相輔相成、相互融合促進的關系，只有加強交流與合作，才能互利共贏，打開更廣闊的新聞視野。這就要求公民記者在加強自身業務素質的同時，學會使用傳統媒介，使信息的影響力、傳播范圍最大化，從而發揮輿論監督的最大效益。同樣，傳統媒介也應該認識到公民記者的特殊角色與地位，“放低姿態”與其進行合作，對公民記者手中的第一手資料及時發現，及時跟進，只有這樣才能夠占據有利先機[8]。

其次，加強網絡渠道的建設。當今社會，如果只運用單一傳播平臺進行報道，信息攝取率無疑是低下的，這就要求公民記者學會與更多的渠道和平臺合作。如今，多元化新興媒體的出現，不僅給受眾在瀏覽信息上提供了更多的選擇，也為公民記者在信息的傳播上提供了極大的便利。互聯網的出現，本質上推動了公民記者與職業記者的交流互通，提高了公共話語權，這也是未來媒體融合發展的必由之路。

四、公民記者的出路與未來新聞事業的展望

自從有了公民記者，有關公民記者與傳統媒體記者的討論就沒有停止過，有人認為公民記者必將取代傳統記者，筆者認為此說法過于武斷。事實上不論是公民記者還是傳統記者，都不是完美無缺的，其自身都存在著一定的問題，筆者認為日后二者互利互惠、合作共贏、取長補短才是良好的發展模式，也是日后新聞傳播的趨勢。對公民記者來說，要想在以后掌握一定的新聞話語權，他們就一定要加強自身的職業素養，在新聞報道的專業性、公正性、深刻性上多做文章，摒棄狹隘的個人主義，積極參與到公眾生活中來。而傳統記者乃至傳統媒體，則要深刻意識到當今媒介的變化趨勢，適當“放低姿態”，主動與人民群眾交流、溝通，了解人民群眾的真實想法，多以一種開放的姿態去對待“公民新聞”這一現象，拋棄話語霸權以及精英觀念，吸取眾家之長補己之短，轉變陳舊的思維模式，真正把握好“從人民群眾中來，到人民群眾中去”的思想觀念，重新樹立媒體的權威及形象。隨著時代的發展與進步，對公民記者這一現象的研究，無論是強調公民記者作為“記者”的角色參與新聞傳播這一行為特征方面，還是強調公民記者所具有的“非專業或主流媒體記者”這一非職業特征方面，都還有很大的拓展空間。當然筆者也相信，在我國，公民記者的未來有很好的發展前景，其作用可以提升的幅度還是很大的，而這一切都將促進我國新聞事業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加快新聞傳媒行業的制度改革及產業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