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結構主義”是在學理層面進一步闡明“中國式發展”道路自信和理論自信的一種新嘗試。與歐美學者所奉行的“新制度主義”有著本質的不同,基于“中國式發展”而提出的“新結構主義”理論是中國社會科學研究者基于本國國情獨立探索出的本土概念和解釋框架。“新結構主義”理論揭示了中國社會呈現的“傘式”和“蜂窩式”并存的二元結構,提出“中國式發展”可以采取兩條腿走路的方式,即一條腿走由政府主導的“傘式”發展路子,另一條腿走由民間自發開拓的“蜂窩式”發展路子。實踐證明,通過“傘式”和“蜂窩式”的二重奏方式,以經濟社會結構轉型為主旋律,中國的社會經濟成功奏響了工業化、市場化、城市化三部曲。
關鍵詞:中國式發展;經濟社會結構轉型;傘式社會;蜂窩式社會;新結構主義
中圖分類號:C915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751(2018)01-0071-06
在2016年5月17日召開的全國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當代中國的偉大社會變革,不是簡單延續我國歷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簡單套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設想的模板,不是其他國家社會主義實踐的再版,也不是國外現代化發展的翻版,不可能找到現成的教科書。堅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說到底是要堅定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①習近平總書記倡導的“四個自信”為中國社會科學工作者提出了新的研究任務。這是一項既有現實意義又有學術價值的理論探索工程。
近年來,中國社會科學界對“中國式發展”道路或模式進行了不少頗具價值的探討,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對于“中國式發展”的概念提煉,一些學者傾向于從全人類的高度用“中國道路”的概念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進行歷時性分析和意義詮釋;也有學者從社會政治秩序和社會正義的角度用“中國模式”的話語對國家現行制度進行漸進式的解讀。但是,總的來看,學術界對這一宏大問題的探討做得還不夠,還需要進行更加系統的深入研究。作為社會科學研究者,為了講好“中國式發展”的故事,我們不但需要堅定“四個自信”,而且需要構建既立足本國發展實際又能與國際學術理論平等對話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和學術話語。
一、分析框架:換一個角度解讀“中國式發展”
中國社會科學工作者研究的主要對象是中國,進行社會科學研究時運用的核心詞匯是“社會”。那么,就需要思考:中國有什么樣的社會結構和文化特點?中國為何可以采取不同于西方的國家制度?中國為何可以成功地走出一條不同于西方國家的發展道路?厘清這些問題,才能從根本上形成中國社會科學的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
2010年,中國正式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這不僅意味著中國經濟總量實現了質的突破,而且暗含著中國的社會文化結構發生了大規模的變遷。那么,應該如何看待中國經濟社會的結構性巨變呢?對中國這場巨大的經濟社會結構轉型,國內外很多學者一般都認為,主要有兩只手影響資源配置和經濟社會發展,一只手是看得見的手——“政府”,另一支是看不見的手——“市場”。但是,李培林1992年就曾指出,在政府和市場之外,還存在著“另一只看不見的手”(即社會結構轉型)。社會結構轉型不僅推動著社會發展,而且從深層次上影響著資源配置的實際方式、產業結構的調整方向和經濟體制改革的方向。②由此看來,我們在分析“中國式發展”時,既要看到政府和市場這兩只手的作用,還需要深刻洞悉中國社會結構及其轉型的特點,分析政府、市場、企業、社會、老百姓等之間的關系以及這些關系結構對資源配置的功能。
筆者認為,在中國的經濟崛起過程中,從沿海到內陸的各個地區已經并持續發生著一系列巨大的結構性轉變,具體表現為“三化”,即工業化(從以農業經濟為主轉變為以工業經濟為主)、市場化(從計劃經濟轉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城市化(從農村社會轉向城市社會)等,中華大地已經進入了一個經濟社會結構的全面轉型期。③對于中國的經濟社會結構性巨變,總體上我們可以統稱為“經濟社會結構轉型”。換言之,中國正在形成新的經濟社會結構。因此,我們需要換一個角度,即從“新的經濟社會結構”的視角描述和分析“中國式發展”。
二、新結構主義:解釋“中國式發展”的本土理論
1.新結構主義的形成和主要論點
國內外社會科學界對中國經濟社會結構轉型議題并不陌生,對該議題的研究也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針對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的快速崛起,西方社會科學界一直在調查、研究、關注和討論,并形成了各種觀點和理論。其中,有兩種論點在國內外學術界比較有影響。第一種觀點,可稱之為“政府即廠商論”。持這一論點的西方學者認為,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之所以能夠保持高速增長的發展態勢,是因為很多地方政府就像公司一樣主導和參與了各地的市場經濟活動。據此,有的美國學者甚至稱中國實行的是“國家資本主義”。④第二種觀點,可稱之為“權貴經濟論”。持此論調的西方學者認為,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政府中的為官掌權者及其裙帶關系網管控著各種重大建設項目,掌握著巨額資金,并由此賺取大量財富。但是,普通百姓能夠分享到的改革開放紅利比較少,有的平民百姓甚至成了改革開放的受害者。⑤“政府即廠商論”和“權貴經濟論”兩種觀點或理論基本上代表了歐美社會科學界最近幾十年比較流行的“新制度主義”的主要論調。上述兩種觀點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圓其說,但是它們很難完全清楚地解釋“中國式發展”的社會結構性基礎、經濟發展的內在動因和運行機制。
基于“社會結構轉型”的理論指導,在多年觀察中國工業化、市場化、城市化發展過程和長期思考中國經濟社會結構轉型問題的基礎上,筆者產生了對中國經濟社會結構及其轉型的新認識,并進一步提出了“傘式社會”和“蜂窩式社會”⑥這樣一對新概念。“傘式社會”是對“政府即廠商論”的超越,“蜂窩式社會”是對“權貴經濟論”的顛覆;“傘式社會”和“蜂窩式社會”不僅是彼此對立統一的一對新概念,而且共同建構了一種解釋中國“二元”社會結構及其資源配置方式的新學說。在此基礎上,本文提出與西方“新制度主義”不同的“新結構主義”理論,嘗試在學理層面進一步闡明“中國式發展”的道路自信和理論自信。endprint
筆者認為,“中國式發展”體現為以“三化”(工業化、市場化、城市化)為主的經濟社會結構轉型。因為中國的社會結構為“二元”結構:由官方的“傘式社會”和民間的“蜂窩式社會”共同構成,所以,“中國式發展”道路是靠兩條腿走出來的:一條腿是由政府主導的經濟力量。它推動著以國有經濟為主包括集體經濟以及各種非公有制經濟的多種經濟成分共同發展。筆者把這種發展模式稱為“傘式”發展路子,因為政府與企業之間存在著宏觀意義上的“管理”與“被管理”或者說直觀層面上的“支持”與“被支持”的“傘式”關系,這種“傘式”政商關系影響著資源配置方式和社會經濟發展進程。另一條腿是以人民群眾為主體的經濟力量。人民群眾不僅像蜜蜂采蜜一樣自謀生路、自主創業,靠自己的雙手勤勞致富,而且像蜜蜂筑蜂巢那樣形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關系網”或“商業圈子”,圈子內大家互惠互利,抱團取暖,有錢大家一起掙,有難大家一起扛。筆者把這種發展模式稱為“蜂窩式”發展路子。
概括而言,“中國式發展”以“傘式”和“蜂窩式”二重奏的方式奏響了工業化、市場化、城市化的國家發展三部曲,其主旋律是經濟社會結構轉型。由“社會結構轉型”“傘式社會”“蜂窩式社會”等概念共同構建的“新結構主義”理論是基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和中國發展實踐而提出的中國本土理論,能夠腳踏實地地解釋“中國式發展”的結構性因素、內在動因和運行機制等豐富內涵和特質。
2.由政府主導的“傘式”發展路子
根據世界各發展中國家的發展實踐,在經濟發展的初期,由于政府在資源配置和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發揮著主導性作用,其傳統社會的結構性因素作用較為明顯,市場的作用相對較小。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在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初期,市場化程度不夠高,市場這只手的作用沒有得到充分發揮。⑦一方面,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地位較高,發揮著較大的作用;另一方面,中國社會結構的特點是政府與企業之間有著密切的“傘式”關系傳統,這種“傘式”的社會結構成為國家進行資源配置和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結構性因素。
為了避免“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研究誤區,我們在研究“老字號”企業發展時,將“老字號”企業放在中國“傘式”社會結構的整體社會框架中進行考察。研究發現:在屬地經濟和傳統行政管理體制的雙重影響下,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都與“老字號”企業之間形成了父愛式的“管理”與“被管理”或者說是“支持”與“被支持”的關系,并對“老字號”企業的資源配置和行業發展產生重要影響。⑧在中國,各級政府與其下屬的各級各類(中央級、省級、市級、縣級等)國有企業之間的關系是一種管理與被管理亦或支持與被支持的關系,可以稱之為一種看不見的“傘式”關系結構。在這樣的“傘式”關系結構里,黨和政府就像是這把傘的傘把,既是傘的核心,也是傘的支撐。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初期,這把看不見的“傘”把政府與企業、市場有機聯系了起來。特別是在市場失靈的情況下,黨和政府既可為企業保駕護航,也可以為市場發展助一臂之力。⑨改革開放的發展實踐證明,我們黨和政府依托著堅實的經濟基礎(國有企業)和社會結構基礎(“傘式”關系),能夠自信地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和制度,即由政府主導的“傘式”發展路子。
20世紀90年代初,蘇聯解體。之后,中西方學者對此進行了廣泛、深入的討論。⑩筆者認為,其主要原因之一是蘇聯共產黨作為執政黨喪失了以國有企業為代表的國有經濟的經濟基礎。由于受美國自由資本主義思潮的影響,蘇聯允許大中型國有企業實行私有化,由此,蘇聯共產黨逐漸失去了執政的經濟基礎。B11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一書的序言中指出:“隨著經濟基礎的變更,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生變革。”B12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的各級政府以控制國民經濟命脈的國有經濟作為執政經濟基礎,這有效保證了在整個經濟社會的發展過程中,各項路線方針和國家政策可以從中央到地方很好地執行下去,不會出現大的偏離。由政府主導的“傘式”發展路子,不僅可以避免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社會可能出現的市場無序競爭的混亂局面,而且可以避免蘇聯、東歐、中亞等國家和地區因執政的共產黨失去對自身執政經濟基礎——國有經濟的掌控能力而出現的國家解體和各種顏色革命。在中國,政府主導之下基于各級政府與各級國有企業之間的“傘式”關系而展開的資源配置方式和由政府主導的“傘式”發展路子,形成了一股重要的社會結構性力量,不僅有力推動中國經濟的騰飛,而且保證我國各級黨委和政府在整個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都處于主導性地位。可見,西方學者所謂的“政府即廠商論”只說出了中國經濟社會的一些表面現象,并沒有說清道明中國經濟社會結構的本質特征及其運行機制。
我們應該清醒地認識到,由政府主導的“傘式”發展路子有其兩面性:有利的一面,即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過程中,尤其在市場失靈或市場化不夠發達的條件下能夠發揮有力的調控作用,比如可以集中有限的資源和資金辦大事;不利的一面,即容易產生諸如政企不分、官商勾結、貪污腐敗等弊政。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特別是在中國加入WTO之后,黨和政府有關部門一直致力于進行政企分開、國有企業改革、懲治腐敗、依法治國等領域的體制完善,并且已經取得明顯成效。B13應當看到,我們的黨和政府對于政府與企業、市場之間關系的認識,經歷了一個不斷深化的過程:1992年,黨的十四大提出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并指出要使市場在國家宏觀調控下對資源配置起基礎性作用;1997年,黨的十五大繼續提出,使市場在國家宏觀調控下對資源配置起基礎性作用;2002年,黨的十六大提出,在更大程度上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2007年,黨的十七大提出,從制度上更好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2012年,黨的十八大進一步指出,更大程度更廣范圍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明確要求:使巿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習近平總書記對《決定》進行說明時指出:作出“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定位,有利于在全黨全社會樹立關于政府和市場關系的正確觀念,有利于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有利于轉變政府職能,有利于抑制消極腐敗現象。B14這是中國未來“全面深化改革”的目標和方向。2014年5月26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五次集體學習時指出: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將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基礎性作用修改為起決定性作用,雖然只有兩字之差,但對市場作用是一個全新的定位,“決定性作用”和“基礎性作用”這兩個定位是前后銜接、繼承發展的。B152016年3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參加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上海代表團的審議時再次指出:深化經濟體制改革,核心是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這就要講辯證法、兩點論,“看不見的手”和“看得見的手”都要用好。B16endprint
在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過程中,政商關系是始終繞不開的重要話題。錢與權的糾結,幾乎是所有腐敗案例的共同點。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構建新型政商關系,概括起來說就是“親”“清”兩個字。B17“親”“清”二字形象地道出了政企之間相處“親密”而不失“分寸”的正常狀態。
經過近40年的改革與發展,中國經濟已進入從高速增長轉為中高速增長的“新常態”以及全面深化改革的新階段,這對由政府主導的“傘式”發展路子提出了新的挑戰。理論和實踐都證明,市場配置資源是最有效率的資源配置形式。市場決定資源配置是市場經濟的一般規律,市場經濟本質上就是市場決定資源配置的經濟。健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必須遵循這條規律,著力解決市場體系不完善、政府干預過多和監管不到位等問題。B18科學認識中國社會結構中政府與企業之間的“傘式”關系及其資源配置方式,就要既看到這種結構關系的現實合理性,又看到它的歷史局限性,把政府不該管的事交給市場,讓市場在所有能夠發揮積極作用的領域都充分發揮能動作用,推動資源配置實現效益最大化和效率最優化。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五次集體學習時指出: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既要發揮市場作用,也要發揮政府作用,但市場作用和政府作用的職能是不同的。市場經濟既不是純粹的自由放任型,更不會是完全的國家干預型,更多是在突出市場決定資源配置、政府有效發揮作用基礎上的一種混合型經濟。只有政府和企業“各就各位”,成為優勢互補的“黃金搭檔”,才能協力保障我國經濟社會健康有序地發展。B19
3.由民間自發開拓的“蜂窩式”發展路子
西方學者所持的“權貴經濟論”存在實證上的明顯缺陷。“權貴經濟論”只看到了中國經濟發展過程中極少數貪官污吏利用手中職權中飽私囊的丑惡現象,卻沒有看到中國還有很多像楊善洲、李林森、游從文、涂紅剛等的廉政干部;只看到了社會經濟發展中并不具有普遍意義的官商勾結和貪污腐敗現象,卻沒有看到許許多多普通老百姓積極參與到市場經濟的大潮中勤勞致富。中國的經濟結構是以公有制經濟為主的混合型經濟結構,其中包含民營、個體、股份、合資等多種經濟成分。
改革開放給中國社會創造了前所未有的市場空間和發展機會,普通民眾不僅像蜜蜂采蜜一樣不知疲倦地辛勤勞作、自力更生,不斷壯大中國的民營經濟和個體經濟,而且像蜜蜂筑巢那樣共同構建起一個個“蜂窩”,每一個“蜂窩”都有一個“蜂王”帶領著或多或少的“工蜂”,每一個“蜂窩”都形成了一些影響市場資源配置和經濟社會發展的民間機制。中國個體私營經濟就業規模不斷擴大,勞動力市場長期保持增長態勢。截至2015年年底,全國個體私營經濟從業人員實有2.81億人,相比1990年的2263萬人增長了10倍多,個體私營經濟已成為吸納就業人口的重要“蓄水池”。B202016年,民營企業500強員工人數為888.17萬人,同比增加7.40%,占全國就業人員比重為1.14%,戶均超1.7萬人。B21
在中國這樣巨大的社會結構中,每一個老百姓既不是單獨的個體,也不是生活在孤島上的個人,他們往往以家庭(族)為基點編織互惠共贏網絡,進行資源配置和經營管理,形成一個個具有一定獨立性的經濟運作網絡即“蜂窩”,維系“蜂窩”的價值理念都是互惠互利、合作共贏B22:就業者有基于血緣、姻親、地緣關系的鏈式“蜂窩”和基于鏈式縱向關系的橫向人際關系網絡即網式“蜂窩”兩種形態;經商者分別以家庭、價值鏈、本族裔為中心形成三種類型“蜂窩”B23即家庭式“蜂窩”、價值鏈式“蜂窩”、族裔式“蜂窩”。不少民營企業家從民間“蜂窩”中成長起來,其中一些又成為“蜂窩”里的“蜂王”帶領著眾人勞動致富。一些“老字號”企業的發展過程就比較明顯地呈現出“蜂窩式”發展模式的特點。B24比如,從邊疆民族聚居地區遷往人口異質性較高的城市,少數民族移民的經濟文化類型出現了從“原生態型”到“市場型”的轉變,比較典型的有青島市朝鮮族移民的“依附—移植式”經濟文化類型、呼和浩特市蒙古族移民的“創新—移植式”經濟文化類型、昆明市會澤回族移民的“半自創半融入型”經濟文化類型等,其中民族企業和民族企業家發揮了較大的作用。B25“蜂窩式社會”既是經濟社會結構中的一個主要特征,也是“中國式發展”所依托的廣泛而強大的群眾基礎。基于“蜂窩式社會”的民營經濟已成為中國經濟社會結構中重要的一部分。全國工商聯2014年2月28日公布的數據顯示,2013年中國民營經濟貢獻的GDP總量超過60%;全國至少有19個省級行政區的貢獻超過50%,其中廣東省超過了80%。B262016年,中國民營企業500強入圍門檻達到120.52億元。民營企業500強營業收入總額達到193616.14億元,戶均387.23億元,增幅達19.84%,納稅總額達到7995.75億元,創歷史新高,資產總額為233926.22億元,戶均467.85億元,其中50家民營企業資產總額突破1000億元。B27
美國學者詹姆斯·C.斯科特(James C. Scott))在《國家的視角:那些試圖改善人類狀況的項目是如何失敗的》一書中,列舉了許多試圖改善人類狀況的大型項目都失敗了。最后,斯科特遺憾地指出:這些項目失敗的主要原因是忽視了人民的視角,而且這些項目都沒有充分地給予下層人士表達自己意愿和知識的渠道。群眾路線是中國共產黨的優良傳統,是貫穿于黨的全部工作之中的生命線和根本工作路線。目前,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政府都在認真而深入地貫徹習近平總書記關于“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們的奮斗目標”的工作要求。多年來,筆者通過在全國各地的調研發現:黨和政府不但長期堅持投入大量資金,用于老少邊窮地區扶貧,還不斷提升自身的公共服務能力和水平,堅持推進還富于民的各項民生工程,持續完善各項社會福利制度。筆者通過在西南地區的調研了解到:各級黨政干部逐漸意識到,要堅持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堅持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的理念。通過改變“單邊行政”的舊方式,以人民群眾為中心的發展理念逐漸落在了各級政府工作的實處;通過“與群眾共商”,尊重少數民族群眾的文化傳統,黨和政府與人民群眾之間的關系越走越近,人民群眾的內生動力不斷得到激活和釋放。B28在很大程度上,人民群眾這“另一只看得見的手”,也與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和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一樣,影響著資源配置,推動著經濟社會發展。endprint
如今,中央政府提出的“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號召與我國老百姓勤勞致富的“蜂窩式”社會結構特點,非常契合。推進“雙創”不僅可以擴大社會就業,增加居民收入,而且能夠為普通百姓開辟一條通過自身聰明才智和辛勤勞動創造財富,實現人生價值的新通道。這有助于調整收入分配結構,促進社會縱向流動和公平正義。廣大普通老百姓像蜜蜂采蜜般在市場經濟的大花海中辛勤勞作的事實,不僅有力支持了“蜂窩式社會”學說,也反駁了西方學者所持“權貴經濟論”的不實之詞。
三、“新結構主義”:對“中國式發展”的理論自信
近幾年來,國際經濟形勢充滿了不確定性,世界經濟增速放緩,全球復蘇之路崎嶇艱辛。歐美發達經濟體公私債務高位累積,風險加劇,勞動力市場的信心受到重挫,社會矛盾叢生。B29如何有效解決自身的社會經濟結構性矛盾及其產生的一系列社會問題,是擺在發達國家社會科學工作者面前的一項重大課題和嚴峻挑戰。與此同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中國經濟發展也進入了新時代,基本特征就是中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中國在實踐中形成了以新發展理念為主要內容的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B30資本主義體系經濟危機和中國經濟實力上升為中國經濟增長提供了機遇,也為中國社會科學工作者創造了一個千載難逢的發展機遇,中國社會科學的發展成果在全世界社會科學領域的地位和作用也越來越重要。這正是中國社會科學發展中新興的學術增長點。
中國巨大的經濟社會結構轉型過程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場偉大實踐,給中國社會科學研究工作的中國化發展提供肥沃的土壤和豐富的養分。基于中國經濟社會結構的本質特征及其運行機制而提出的“新結構主義”學說鮮明提出了“傘式社會”和“蜂窩式社會”的新概念。與持有“政府即廠商論”和“權貴經濟論”的歐美學者所奉行的“新制度主義”不同,以“社會結構轉型”為理論指導的“新結構主義”是解釋“中國式發展”的一種新理論,是立足當代中國現實的中國話語,體現了中國社會科學研究者對“中國式發展”的理論自信。
注釋
①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6年5月19日。
②參見李培林:《“另一只看不見的手”:社會結構轉型》,《中國社會科學》1992年第5期;李培林:《再論“另一只看不見的手”》,《社會學研究》1994年第1期;李培林:《中國社會結構轉型對資源配置方式的影響》,《中國社會科學》1995年第1期。
③參見張繼焦:《從“文化自覺”到“文化自信”:中國文化思想的歷史性轉向》,《思想戰線》2017年第6期。
④此觀點認為:政府與企業的關系類似于一個工廠或公司內部的結構關系,即作為地方長官的各地政府主要負責人類似于一個公司中的董事長,而企業的管理者則類似于廠長或車間主任的角色。參見Walder, Andrew. Local Governments as Industrial Firms.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1995, Vol.101, No.2, pp.268-269.
⑤參見邢少文:《中國正在走向權貴市場經濟?——專訪中歐國際工商學院經濟學和金融學教授許小年》,《南風窗》2010年第18期;陳伯君:《“權貴經濟”從何而來》,《人民論壇》2010年第27期。
⑥⑦⑨B11B13參見張繼焦:《人類學民族學研究范式的轉變:從“差序格局”到“社會結構轉型”》,《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3期。
⑧參見張繼焦:《企業人類學視角:“老字號”的長壽秘訣與“傘式”發展模式》,《北方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6期。
⑩參見[美]大衛·科茲:《論蘇聯解體的原因和教訓》,《馬克思主義研究》2005年第1期;吳恩遠:《關于“蘇聯解體教訓”一些流行觀點的檢討》,《馬克思主義研究》2005年第3期。
B1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3頁。
B14參見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年,第499頁。
B15B18參見《習近平主持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強調 “看不見的手”“看得見的手”都要用好》,《人民日報》(海外版)2014年5月28日。
B16參見《習近平參加上海代表團審議》,新華網,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6lh/2016-03/05/c_1118243972.htm,2016年3月5日。
B17參見《習近平:新型政商關系就是“親”、“清”二字》,《北京青年報》2016年3月5日。
B19習近平:《關于〈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的說明》,《求是》2013年第22期。
B20《我國個體私營經濟就業規模不斷擴大》,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網站,http://www.saic.gov.cn/gts/gzdt/201602/t20160202_193388.html,2016年2月2日。
B21B27單保江:《讀解2017中國民營企業500強名單》,《經濟日報》2017年8月24日。
B22B23B25參見張繼焦:《“蜂窩式社會”——觀察中國經濟社會轉型的另一個新概念》,《思想戰線》2015年第3期。
B24參見張繼焦、劉佳麗:《從企業人類學視角看老字號的“蜂窩式”發展模式——以張一元茶莊為例》,《廣西經濟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5年第4期。
B26《2013年我國民營經濟貢獻GDP總量超過60%》,中國經濟網,http://www.ce.cn/xwzx/gnsz/gdxw/201403/01/t20140301_2396838.shtml,2014年3月1日。
B28參見李宇軍、張繼焦:《易地扶貧搬遷必須發揮受扶主體的能動性——基于貴州黔西南州的調查及思考》,《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5期。
B29參見張宇燕、姚枝仲:《2015—2016年世界經濟形勢分析與展望》,《光明日報》2016年1月20日。
B30參見《習近平定調2018中國經濟,要干這些大事》,《人民日報》2017年12月21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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