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媛莉
每年的好萊塢頒獎季,獎項分析專家總會老生常談,“這是一場激烈的角逐,沒有誰能夠輕易脫穎而出,今年是近幾年來最具競爭性的頒獎季。”這句話雖依然適用,但與往年不同的是,好萊塢正在經歷一場轟轟烈烈的“革命”,它無關影視攝制技術或表演技藝,而是對影視從業人員德行的一次嚴格審視和批判。好萊塢大佬哈維·韋恩斯坦、奧斯卡影帝凱文·史派西、大導演伍迪·艾倫等人紛紛陷入性侵丑聞,且仍然不斷有受害人站出來說“me too(我也是受害者)”。
1月23日晚間,第90屆奧斯卡提名名單出爐。在美國影視界沸沸揚揚的“Time's Up”反性侵運動之下,奧斯卡的局面也發生了一些微妙變化——奧斯卡熱門獲獎人選、剛剛獲得金球獎喜劇類最佳男主角的詹姆斯·弗蘭科因卷入性騷擾指控被奧斯卡刷下提名;另一位金球獎劇情類電影最佳男主角加里·奧德曼曾被前妻指控家暴的前科也被扒出。
施暴者得到揭發和懲罰,對于大多數美國電影人來說無疑是大快人心的。但同時也有人質疑,演員的私生活是否應該被奧斯卡評委納入對一位電影演員專業素質的評價體系中?
不論如何,身處旋渦之中,沒有人能獨善其身,奧斯卡也不行。
爭議對奧斯卡提名影響幾何
被中國網友親切稱為“付蘭蘭”的詹姆斯·弗蘭科原本是競爭今年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熱門人選,尤其是他自導自演的喜劇《災難藝術家》此前在多個國際電影節斬獲大獎,并讓他當選第75屆美國電影電視金球獎喜劇電影最佳男主角。
在今年年初的金球獎頒獎典禮上,弗蘭科也和當晚出席典禮的嘉賓一樣身著黑色禮服,胸前還佩戴了印有反對性騷擾的活動標志胸章。在這撥頒獎季收獲頗豐的弗蘭科下一個沖擊的目標顯然就是奧斯卡,得到被譽為奧斯卡前哨的金球獎認可,也為他增加了不少獲勝籌碼。
戲劇性的是,就在金球獎頒獎禮后不久,詹姆斯·弗蘭科也卷入性騷擾指控。曾參演《早餐俱樂部》等多部影視劇,在2014年與弗蘭科合作過的女演員艾麗·西蒂發了3條推特,暗指弗蘭科涉嫌性騷擾行為,而他在金球獎佩戴反對性騷擾活動徽章的行為,也隨之被網友認為是個天大的諷刺。
此后又陸續有另外幾名女性在推特上指控弗蘭科性騷擾,這些在社交媒體上的言論在1月11日的《洛杉磯時報》刊登。一時間,弗蘭科被推向風口浪尖。
詹姆斯·弗蘭科在隨后接受脫口秀主持人史蒂芬·科爾伯特采訪時,針對三名女演員對他的指控做出回應,并稱“我很支持大家發聲的權利,如果我犯了錯需要賠償,一定會認錯賠償。”
盡管出面回應,但顯然弗蘭科并未得到輿論的認可。此后出爐的奧斯卡提名名單中,弗蘭科“不出意料”地出局。甚至有參與奧斯卡評選投票的一位女性電影人表示,在獲知弗蘭克涉嫌性侵后,她非常后悔將最佳男演員一票投給他,“但愿我能收回那張選票,不希望去年卡西·阿弗萊克的事情再重演。”
去年憑借《海邊的曼徹斯特》摘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卡西·阿弗萊克曾被起訴在2010年拍攝《我仍在這里》時,對女制片人阿曼達·懷特和該片的攝影師瑪德萊娜·高卡實施性騷擾。按照慣例,前一年的奧斯卡最佳男主角要為本屆最佳女主角頒獎,但因他這一不光彩的劣跡,如果出席3月4日舉行的奧斯卡頒獎典禮,很可能激起公眾又一輪憤怒。考慮到形勢,卡西·阿弗萊克已經正式向學院宣布不出席今年的頒獎典禮。
現在,奧斯卡可謂如履薄冰。事實上,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內部對于獲獎提名名單的選擇已經非常謹慎了,生怕考慮不周招致外界對于奧斯卡多元性的口誅筆伐,再引發“奧斯卡太白”“奧斯卡大男人主義”等爭議。
個人行為是否應影響作品評價
每年奧斯卡獎項的競爭,都有專家出來發言稱,“沒有勝算十足的領跑者,本屆奧斯卡是近年來爭奪最激烈的一屆。”實際上,今年的奧斯卡更難以預測。不論是關于反對性侵的女權運動,還是關于特朗普總統的話題,都可能對奧斯卡評選產生影響。
艾米麗·V·戈登(Emily V. Gordon)和她的丈夫庫梅爾·南賈尼(Kumail Nanjiani)憑借《大病》提名本屆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獎。艾米麗表示,盡管她不清楚評委投票時到底怎么想的,但是投票結果與現在正爆發的這場反性侵運動大有關聯。“以前,電影被視為單純的娛樂產品,如今,我們可以看到,電影其實與生活中的各種事情都能產生聯系。”艾米麗說,“事實上,這場運動與電影制作本身無關,但是在電影圈產生了很大影響。”她說,這是好萊塢的一種新生態。
以往影視高層或明星的劣行僅會在圈內小范圍傳播,也不會對明星個人評獎帶來什么大的影響。如今,社交媒體的崛起帶來顛覆性改變,每個人都可以在互聯網自由發聲,揭發一些罪行,而這種指控往往在當事人回應否認前便快速傳播開來。公共輿論會因為某人的行為而抵制他這個人,甚至包括他的電影。
然而,當我們評價一個演員時,是否應該越過其專業演技而只考慮其個人德行?
喬·懷特參與制作的影片《至暗時刻》獲得了本屆奧斯卡6項提名,其中包括最佳影片提名。他認為,“電影作品自己會發聲,創作者能夠將情感和想象思維投射到作品。當我們創作時,首先考慮的是作品,而不會過多關心演員這個人的過往。但是觀眾會將演員的個人形象與作品產生勾連。”
美國電影獨立精神獎委員會主席喬什·威爾士(Josh Welsh)表示,當下美國電影界正經歷著一場重大變革,“這會影響評獎季嗎?對我來說,肯定會。我們很重視獎項,獨立精神獎會精心策劃頒獎禮,然而,如果獎項頒發給了某些行為不端的人,獎項就顯得很輕浮,沒有分量了。人們應該在此時抓住機遇,讓那些惡行曝光在公眾視線下,給這些施暴者施壓。”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這種說法。“我不認為反性侵運動應該影響到奧斯卡評選結果。”《大病》的監制、制片人賈德·阿帕圖表示,“電影業的很多方面都在經歷變革,業界亂象很多。然而,今年有很多優秀的影片創作出來,這些影片值得得到公正公平的褒獎。”
當然,如果奧斯卡對演員或電影制作者的評選只關注作品本身而非個人行為,當下的傳媒環境變遷和輿論氛圍不會影響投票結果。但事實并非如此。奧斯卡一貫是備受關注的電影類獎項,競爭異常激烈。這也是為什么很多電影人熱衷于參加各種雞尾酒派對,與業界人士頻繁交流,并積極參加一些映后調查的原因。電影人也希望通過各種社交活動迎合評委會投票人的青睞。
在理想的社會里,這些電影人并不需要做這些事。畢竟作品自己會說話。然而,電影人生活的社會并非一個理想的完美世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