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人啦！看下招聘的“民國范兒”

文 盛水泉、祁一凡 編輯 丁云

每年一到求職季，各大銀行的校園招聘或社會招聘都會如期舉行。應聘者通過簡歷投遞、筆試、面試等環節過關斬將，為心儀職位無不奮力爭取。回到民國，百年前的銀行招聘可更不簡單。我們就以中國銀行為例，窺探一番當年的銀行招聘。

一、簡歷篩選階段

（履歷）

民國早期的中國銀行，最初是作為民國政府的國家銀行而成立的，履行國家中央銀行的職能，在整個金融界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在清末民初，銀行這個概念對于國人來說還很新鮮，在這個時期能進入中國銀行工作的，一部分是通過原大清銀行員工的轉接，另一部分就是通過社會招聘。當時的招聘條件十分嚴格，往往要求應聘者具備金融行業的工作經驗，比如為外國銀行做過買辦，或是從事過典當錢莊銀號工作等。后期隨著教育的普及推廣，也逐漸開始招收應屆畢業生。

這是一份民國三年（1914年）中國銀行總行基層職工的履歷，從中可以看出當時進入中國銀行工作的門檻：溫錫齡，年三十三歲，京兆大興縣人，曾在北京天和金號，祥和銀號歷充營業司主任、天豐金號副經理，又考取財政部財政講習所甲等畢業學員，于民國三年蒙中國銀行總裁薩福懋、副總裁陳威調行在總管理處辦理公債兼招股事宜，現供今職須至履歷者。翻譯到白話就是，這位先生在北京一家財富公司做到副總位置，又在中央財經大學以優秀的成績畢業，最后應聘到中國銀行總行負責辦理公債兼招股的工作。

而作為一個應屆畢業生，想要進入中國銀行工作，要求也是相當高的。雖說當時大學畢業生并不多，但是能通過簡歷篩選的基本都是國內一流學校畢業生，所學專業必須為金融相關，會外語者優先。而且在風雨飄搖的民國，為了降低進入銀行工作后的道德風險，一般還會要求由推介人和保證人對入職行員提供擔保。

這里是當時三位應屆畢業生的簡歷：第一位叫魏亞奇，金陵大學經濟系畢業（金陵大學：民國時期最好的教會大學，畢業生有資格直接進入美國大學的研究生院，解放后并入南京大學），家族中有政商界各類人士，保證人也大多來自于此；第二位叫錢春暐，國立中央大學英文系和經濟系雙學位（國立中央大學，是民國時期中國最高學府，解放后更名南京大學），此外還精通法文；第三位叫孫福貴，國立上海商學院銀行系畢業（國立上海商學院，是中國第一所商學院，現為上海財經大學），曾在交通銀行實習。這三位應聘畢業生，即使放到本科教育已十分普及的現在，也可以被稱作佼佼者，可見中國銀行當時對招聘者要求之嚴格，從側面也反映出了銀行業金融機構在當時的社會地位和影響。

（畢業簡歷）

二、筆試階段

通過簡歷篩選階段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就要進入筆試階段。

從1928年起，中國銀行成為政府特許的國際匯兌銀行，大力發展國際貿易金融與外匯業務，開始在海外設立分支機構，于1929年在英國倫敦成功開設經理處，這是中資銀行在世界金融中心開設的第一家分支機構。為了順應這一國際化發展需求，中國銀行的筆試中對于考生英文能力及國際化視野的考察占有相當的比重。

以1937年中國銀行在重慶的招聘考試為例，中國銀行在筆試階段，考試內容分為國文試題，筆算試題，珠算試題，英語水平測試和英文版的初級會計測試。

在國文試題中，第一部分的兩題分別為“一、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論”，“二、試簡單說明下列經濟術語：1、資本、土地、人工；2、資產負債對照表；3、鐵路聯運；4、股票、票據、商標、輔幣；5、貨幣貶值、貨幣戰爭”。第二部分共四題選三題作答：“一、我國經濟建設之應行與革事項試略述之；二、金融市場中銀根或緊或松難有定律，國家財政當局應若何隨機應變方能盡調劑之能事；三、吾國國際貿易每年入超為數甚巨，試擬救濟辦法；四、試述我國法幣施行以后銀行匯款‘匯水’科目須改為‘手續費’之理由”。這些題目，總體來看類似我們現在公務員考試中的行測與申論，尤其是第二部分的解答題，更加注重考察考生對于國計民生大事的關注和理解，要求考生具有全局意識和國際化視野。

（國文試題）

上：筆算試題下：英文試題

筆算試題中，有計算現值、計算復利終值、計算外匯兌換金額等題目。珠算試題中，給出了一家企業每年的流水，要求考生用算盤以盡可能短的時間按照要求，準確計算出結果。可以說，這一部分試題考察了銀行日常工作中的必需技能。

在英文試題中，分別涉及到病句修改、短句回答、英文翻譯和小作文寫作。而在英文版的初級會計試題中，則需要全部用英語回答有關會計問題。如果說前一部分的英文測試難度在目前看來只是高中水平的話，后一部分的初級會計試題，要是沒有良好的英文水平和熟練的會計知識，是很難完成作答的，這也是中國銀行在轉型為政府特許的國際匯兌銀行、大力發展海外業務后，針對自身業務發展需要而特別設置的題目。這一傳統也從民國時期一直延續至今，如今的中國銀行招聘考試中依然有大量的英文測試。

三、面試階段

在面試階段，主要考察應聘人員的行為舉止、業務知識和語言能力，面試官會根據各項分別打分，最后進行綜合點評。具體細項分為：言語敏捷，事理明白，儀表端莊，禮貌謙恭，常識，商業知識，國語口音是否純正，是否會外語，本人希望充任職務，月薪期望，是否愿意先任低級工作等。在最后的附記中，面試官根據實際情況進行綜合評價。

像上文介紹到的魏亞奇，在面試的評語中是這樣寫的：態度近少爺，不興奮，所學不徹底，惟人頗充實耳，打分為C。錢春暐，在六項打分中五項為1（特等），一項為2（優等），擁有雙學位的情況下，評語說道：專業英文，體格好，精神興奮，但銀行基本學識極差，打分為B-。可以看出當時，中國銀行的面試對應聘者極為苛刻，考察全面，對學識、人品、性格等均有要求，不能有短板。

而想成為當時銀行的合格員工，不僅要求在學業上具有專業性，也要求能緊跟時事當局，心懷家國天下，與民族同呼吸共命運，視信譽為立行之本，像愛惜自己的生命一般愛護銀行的信用，對社會負責、對客戶負責、對銀行負責，具有崇高的歷史責任感和使命感。

1916年5月12日，熱衷于當皇帝的袁世凱，不僅耗盡了國庫，還要把中、交兩行的發行準備金挪作私用，責令中、交兩行“對于發行的紙幣和應付款項，一律不準兌現付現”，史稱“停兌令”，由此引發震驚全國的“擠兌潮”。在社會嚴重恐慌中，上海、南京、蘇州等中行“寧可刑戮及身，不忍茍且從命”，斷然拒絕執行，并在報紙上刊發公告，告慰公民中國銀行貨幣照常兌現、付現，且延長營業時間。太原、漢口、九江等中行也先后紛紛拒絕執行“停兌令”。在各方聲援和支持下，迫使北洋政府收回此令。

（面試記錄）

當時，蘇州金融形勢岌岌可危，商民惶恐，紛紛放下活計，前往銀行兌現。時任蘇州中行經理的羅鵬年堅持誠信為本，為國為民，帶領僅有的15名員工積極奔走，采取了非常措施，堅決抗拒“停兌令”。此舉極大地提升了中國銀行信譽，也增強了社會民眾對銀行業的信任，為樹立現代銀行業的市場信譽和地位發揮了重要作用。

再如，抗戰時期，中國銀行員工踴躍認購戰時公債。在各種艱苦的條件下，一方面繼續為客戶辦理業務，另一方面想方設法辦理海外匯款支持抗日軍隊，并組織運輸車隊，不畏日寇轟炸押鈔運鈔和運送戰時物資。

……

窺一斑而知全豹，從民國時期中國銀行的招聘中我們不難看出，當時的銀行業金融機構對員工的入職和之后的工作要求都是十分嚴苛的。但也正是這份堅持和堅守，造就了銀行業員工勇于擔當、為國為民的決心和品格，中國銀行業才能在這百年崢嶸歲月中，歷經風霜、不斷積淀，持續為我國經濟和金融發展提供有力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