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閣陷入泥潭，默克爾“最危險的一夜”

李中華

最近世界的目光在密切注視著德國，因為德國大選之后默克爾組閣深陷泥潭。一向穩健、甚至被稱頌為“歐洲之錨”的德國政局幾近“翻船”。這或許是默克爾政治生涯“最危險的一夜”。

2017年歐洲被稱為“大選年”，最具看點的三場大選無外乎荷蘭、法國和德國，因為三國建制派都面臨民粹主義挑戰。此前荷蘭和法國都是“有驚無險”，而德國更被認為將“波瀾不驚”。盡管德國大選最終還是掀起不小波瀾，但默克爾領導的聯盟黨畢竟還是議會最大黨，在組建新政府上占據主動。盡管組成“牙買加”聯合政府十分困難，但歐洲輿論還是松了口氣，都認為以默克爾從政經驗之豐富，政治手腕之老到，順利組成政府應不在話下。

然而歐洲政治的波譎云詭再次讓評論家大跌眼鏡。

默克爾的“為難”與“難為”

上一次德國受到如此關注還是柏林墻的倒塌，和28年前一樣，現在德國發生的事兒很可能會影響歐洲，乃至影響世界。歷史的齒輪再次轉動，它在最初如何被撥動？世界又將被帶向何方？

德國是一個多黨制的議會制國家，大選中獲得席位最多的政黨組閣，黨派領袖自然當選總理。自從二戰以后，從來沒有哪個政黨能獲得半數以上的席位，為了能成為大多數，所以都是找其他小伙伴一同組閣一起執政。

這次贏得大選的依然是默克爾領導的聯盟黨，從2005年開始，她已經連續做了12年德國的“當家人”，而即將開始第四個總理任期前出岔子了！

默克爾找不到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一同玩耍、一同執政，這在戰后德國政壇是前所未有的。因為雖然贏得了大選，但這次大選卻是一次“慘勝”，得票率比上次選舉少了8.5個百分點，流失的選票去哪了？異軍突起的德國選擇黨在大選中獲得12.6%的選票，一躍成為德國第三大黨，而這個黨派才僅僅成立了5年而已。高舉極端右翼民粹主義大旗，反移民，反歐盟，反全球化……幾乎默克爾支持的它都反，甚至有人給它貼上納粹的標簽。

盤子還是那么大，德國選擇黨的崛起不僅讓默克爾的選票流失，還讓她組閣的選擇余地變小。如果她與第二大黨社民黨組閣，德國選擇黨將變成最大的反對黨，聲望可能再次上升，而社民黨雖然保住老二的位置，但選票流失同樣嚴重。如果和聯盟黨合作建立大聯合政府，政治地位將蕩然無存。

于是默克爾決定和自民黨、綠黨組成“牙買加聯盟”，三黨黨旗顏色黑黃綠組成牙買加國旗顏色，但經過試探性談判，三個黨派間的具體分歧達到了驚人的237個！

2017年11月19日，自民黨宣稱退出組建新政府的談判。雖然德國憲法允許建立少數派政府，但“鐵娘子”放出狠話：寧可重新大選也不這么干！

而如果重新大選，傳統大黨的選票會進一步流失，最終得益的將是極右翼民粹主義。

雖然最新的消息指出德國總統出面調停，社民黨有可能參加組閣談判，但無論是重新大選還是成立少數派政府，抑或成立聯盟黨社民黨執政大聯盟，德國政治都將無可避免地陷入空轉。危機有可能從德國擴散開來。

歐洲將從危險走向更加危險

2017年被稱為歐洲命運最不確定的一年。恐怖襲擊頻發、西班牙分裂主義、中歐的民粹主義和意大利銀行業引發的擔憂一直在2017持續，而德國政局不穩，將讓歐洲面臨新的危險：歐洲一體化將陷入無法自拔的困境。

一直以來，德國就是歐洲一體化進程的發動機。在經濟上，德國的出口型經濟需要歐洲統一大市場來拉動；在政治上，德國需要“借殼”發揮更大的影響力。戰后德國經濟奇跡和國際地位的提高，來自于歐洲一體化進程的不斷推進。

德國是歐洲一體化的堅定支持者，執政德國多年的默克爾本人也一向被視為歐盟真正領導人，讓她在歐洲贏得尊重的，則是她對歐元的捍衛。

當年歐債危機爆發后，歐元區面臨解體的危險，在經歷了一番疑慮和遲疑之后，默克爾以“歐元的失敗就是歐洲的失敗”為口號，說服民眾和議會，發起了一場“歐元保衛戰”。

之所以如此重視歐元，是因為歐洲一體化已經發展到了從經濟貨幣一體化向政治一體化過渡的關鍵時刻，歐元區不保，歐洲一體化進程將發生極大倒退，統一的市場都將受到打擊。

與歐債危機對歐洲一體化的沖擊一樣，只不過危機從德國的外部轉到了國內政壇，而這次“鐵娘子”手上已經失去了底牌。

雖然德國對歐洲一體化有自己的“小九九”，但“結束分裂，統一歐洲，永享和平”，這是歐洲聯合倡導者們的初衷。

德國政局不穩，不僅會讓歐洲一體化失去發動機，甚至出現倒退，整個歐洲的未來也將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待定狀態之中。目前歐洲各國極右翼民粹主義的抬頭，可能會讓歐洲重新回到小國林立、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危險狀態。

兩次幾乎毀滅世界的大戰，正是在歐洲的這種狀態下爆發的。

德國的困境是歐洲方案的困境

法國荷蘭否決《歐盟憲法》、愛爾蘭否決《里斯本條約》、英國脫歐、這次默克爾組閣失敗……歐洲一體化進程一直磕磕絆絆，充滿曲折。

歐洲一體化實際上旨在解決全球化進程中產生的歐洲問題，強調多邊主義和在多邊框架內的合作與對話。從煤鋼同盟開始，到經濟一體化，再到如今在政治一體化上闊步邁進，歐盟以及其所代表的一體化力量，試圖為人類解決跨國家問題、實現共同發展提供歐洲方案。

經濟上的歐元政策實擴國家貨幣成為可能，經貿上互相開放市場似的貨物和人才自由流動成為常態，政治上讓渡一部分對主權權利，司法上組建歐洲法院，甚至各國內部的法律都要因為歐盟各項條約而做出統一的協調性修改，這些的確都是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嘗試，并因此釋放了巨大的利好。

由于發展程度不同，經濟體量不同，歐洲一體化在推進過程中，從來都是面臨著各種不同的聲音。如何推進一體化，以何種方式、何種速度推進一體化，西歐國家和東歐、南歐國家認識不同，德國和法國這兩個一體化核心國家認識也不同，甚至在德國內部都不同。

比如，在難民問題上，德國主張敞開國門放心來，而很多東歐國家比如捷克等國則從來都是持反對態度。在對待土耳其的入歐盟請求，在應對歐債危機采取的改革措施上，各個國家也是很難取得一致的意見。在環保減排方面，看看剛剛結束的波恩氣候大會，就知道各國分歧有多么嚴重。英國脫歐正是各國在不同事件上有著諸多不同聲音的具體表現。

不同的聲音，代表著不同的政治力量和政治利益。歐洲各種政治勢力通過各種方式，在不同的場合，開展著赤裸裸的博弈。默克爾的大選不過是這種博弈的一種具體呈現。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歐洲一體化提供的歐洲方案，更像是個家長式的方案，把意志凌駕于各國之上，法律、經濟乃至政治、軍事追求“一刀切”，以歐洲的統一為最終目標。在這樣的方案執行中，既有曾經從中得益的德國、法國，也有幾乎破產的希臘，最終在歐洲內部依然有贏家有輸家，久而久之，輸家不樂意，贏家坐不了莊，大家都不滿意。

這本質上依然遵循著大國掌控的國際格局，共同發展不過是個美好的夢想。德國的困境正是歐洲方案的困境。無論德國政局走向如何，可以肯定的是，默克爾本人的政治權威都將大大受損。

（綜合摘編自東方頭條網、澎湃新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