摳門情圣

興藍若薇

那個小氣的男人已經追了項果果好幾個月了。他們是在地鐵站商場里的快餐店認識的。當他端著自己的快餐盒坐到項果果面前時，她覺得他有些眼熟，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他是誰，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煩惱，坐下后，主動介紹起自己來。

他說：“我叫馬小軍，經常在這兒看見你。”項果果記得，那天馬小軍還挺大方，看她只喝粥，就又去前臺替她叫了牛肉飯套餐，還有幾串關東煮。

項果果擺手說：“吃不了。”

馬小軍卻嚴肅地說：“不行！你太瘦了！”項果果想問他，我瘦不瘦跟你有什么關系？但是看到馬小軍關心她的表情，有些霸道，不容抗拒，她覺得詫異又溫暖。馬小軍看了看手表，說：“我要趕回去開個會，你吃吧。明天我們還在這兒見，好嗎？”項果果甜蜜地點點頭，說：“好啊。”

結果第二天讓項果果失望了。走到座位旁，看到餐桌上點了兩份套餐，兩杯可樂，項果果的心像被誰扯了一下，沒疼，但很不是滋味。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約會嗎？怎么搞的像是老夫老妻似的，這完全打破了她之前的幻想。

那頓飯項果果吃得很不痛快，但她沒表現出來，她還想給馬小軍一次機會，畢竟中午休息時間短，不適合約會，也許晚上他安排了別的節目呢？一頓飯的工夫，她已經知道，他是月薪6000塊的小白領，在比較偏的地方租了套兩居室。一說到房租，他就咬牙切齒地說：“呸，地段那么差，還要2000塊！這是什么世道。”

那是項果果第一次在馬小軍的面前想到了“小氣”兩個字，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這正是馬小軍可愛的地方，不偽裝，不做作。但在接下來的相處中，這種可愛的美德瞬間變成了缺德。

中午一起吃快餐項果果沒什么意見，權當拼桌了。到了晚上，馬小軍約項果果出去，他不是帶她像老年人一樣逛公園，就是像中學生一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聊天，最小氣的是，有一天晚上他們呆到11點，項果果說：“坐公交車回家太慢了，還是打車吧。”他居然說：“打車要好幾十呢，明天的午飯錢都出來了。”

項果果有些不耐煩，這時候來了一輛公交車，馬小軍拉著她上車，她掙扎了兩下，馬小軍手倒是快，已經把零錢塞進了投幣箱，項果果想，4塊錢也不能浪費啊。一路上，馬小軍總想借機牽項果果的手，但都沒得逞，他大概不知道，項果果此刻已經煩透他了。

半小時后，公交車到站，馬小軍還沒來得及說再見，項果果就氣呼呼地下了車，再也沒有理他。公交車上，馬小軍是唯一的乘客，這幾天他總是這樣，送項果果回家后，自己坐到終點站，再走上幾百米去另一個公交站坐車回家。

項果果又多了一個煩馬小軍的理由，那就是他都把她變得小氣了。她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半個月沒打車了。以往加班晚了，項果果都是大手一揮招一輛的士，但是最近，每當她揮起手，想到的都是將近50塊錢的打車錢，硬是拖著自己沉重的步伐上了公交車。她不想承認，她有些想念馬小軍了。雖然他小氣得有些不靠譜，但她記得，有一次坐公車送她回家時，他說：“自己打車回家，你累的時候靠的是臟乎乎的座椅，而我在你身邊，你可以靠在我肩上嘛。”

項果果當時只覺得是他因為沒錢而對她的花言巧語，但現在，她孤零零地在這座城市移動著，累了，只能靠著公交車的車窗，冰涼又顛簸，想起馬小軍，就想到他常帶她去吃的云吞面，還有他的肩膀，都是可以溫暖她的東西。

其實沒過多久，項果果跟馬小軍就重新開始了約會。

還是在中午飯的時候，也只能在這個時候，項果果才有機會遇見馬小軍，她仰著脖子向正在找位子的馬小軍揮手，喊道：“小軍，小軍，這里有地兒。”馬小軍想了想，然后咬著嘴唇走了過來。這個動作讓項果果不太舒服，也許她對他的傷害，不止是失戀那么簡單，更關乎一個男人的自尊。

馬小軍坐下后，就開始埋頭吃飯，項果果想說些什么總是插不上話，最后，她按住不斷往自己嘴里扒拉米飯的馬小軍的胳膊，說：“我知道你對我心有芥蒂，但不至于連話都不想跟我說吧。”

馬小軍咽下嘴里的飯，說：“我只是想對你說一句話，就怕你不想聽。”項果果說：“什么？”馬小軍說：“我挺想你的。”

那之后，馬小軍的話匣子便打開了：“我知道自己小氣，所有人都說我小氣，但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攢錢娶媳婦兒，我希望你做我媳婦兒，然后我們一起再攢錢生娃、養娃。我不是沒有能力帶你去吃幾次海鮮大餐、打車回家，我只是覺得你是一個好女孩，想在最開始就讓你明白，我給你的生活，就是平平淡淡的，我們掙有數的錢，就得有數地去花。你說對嗎？”

項果果聽得一愣一愣的，挑不出什么錯。后來她終于給馬小軍下了一個定義，那就是，他馬小軍就是一個掉進錢眼兒里的情圣！

正說著，馬小軍的同事坐在了他們身邊，直接塞給馬小軍一張卡，說：“一萬五千，都還了啊。”馬小軍塞進自己的兜里，擺了一個OK的手勢。同事走后，項果果詫異，這么一個鐵公雞，居然借給別人一萬五千塊錢！

馬小軍說：“這有啥，當時同事的奶奶生了重病，他借了幾個平時關系很好的人都沒借出來，到我這兒，我怎么好意思再打擊他呢？”

項果果看著馬小軍滿足地吃著西紅柿蓋飯的樣子，突然很喜歡。

后來幾次，他們把約會地改到了馬小軍家。馬小軍給項果果做飯吃，但手藝確實不咋樣，一頓飯竟然花了3個小時，餓得項果果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于是，馬小軍就把飯端到了她面前喂她吃，一口米飯，一口菜，一口湯，吃著吃著，項果果的眼淚就下來了。馬小軍驚呆了，他說：“你哭什么呀？”

項果果不想告訴馬小軍，在她所經歷的男人中，他是最窮、最摳門的，但他也是最貼心的，她突然抱住馬小軍說：“我要嫁給你。”

馬小軍往后退，佯裝驚慌：“我還沒準備好呢。”項果果問他要準備什么，馬小軍伸出手，挨個掰手指，說：“首先，要給你買一個不大點兒的鉆戒，然后，一件還行的婚紗還是要有的，最后，咱得定一個差不多的飯店呀。”

項果果不明白，怎樣才算差不多，馬小軍翻著白眼，說：“怎么著也得一桌幾十塊錢的吧。”

項果果立刻跳了起來，把沙發坐墊通通扔向馬小軍，說：“你這個大摳門！小氣鬼！哼！”

馬小軍溫柔地把項果果抱在懷里，說出了最動人的情話：“我愿意為你小氣一輩子。”

（責編：邵強 2231011950@qq.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