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破人亡的夜火

唐海林

1.大火

凌晨3點，一戶人家突起大火，造成了戶主一家五口不同程度的燒傷。戶主李玉良因搶救另一間臥房里的6歲長女玲玲被燒成了重傷。玲玲被燒得更重，在醫(yī)院里搶救了幾天后就不幸身亡了。

撲滅大火后，消防武警發(fā)現(xiàn)，這居然是一起縱火案，在客廳兩處起火點都發(fā)現(xiàn)了汽油的殘留物。很快，刑警劉大勇帶著一批警力來到了現(xiàn)場。同時他們在客廳的殘留物中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燒焦了的汽油桶。

劉大勇拿著汽油桶問李玉良的妻子：“這汽油桶是你家的嗎？”她哭著答：“是的，我家有一輛摩托，平時都用這個桶裝汽油的。”

劉大勇陷入了沉思：這樣看來，是縱火者深夜進入李家，趁其一家熟睡之際，在客廳兩處倒下汽油點的火，這是出于報復(fù)。于是，劉大勇迅速抽調(diào)警力去排查李玉良一家的社會關(guān)系。

李玉良是個做小買賣的生意人，人很老實，口碑人緣都不錯。另外，他在生意往來方面，也不存在債務(wù)糾紛。

更讓劉大勇不解的是，據(jù)李妻反映，當(dāng)時發(fā)現(xiàn)大火時，她跟丈夫抱著小女兒最先沖出臥室，當(dāng)時那唯一進出的防盜門可是關(guān)得好好的。

待沖出火海，李玉良聽到另一邊臥房里的玲玲正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求救聲，他這才不顧險情沖了進去……

房門關(guān)得好好的，難道是縱火犯事先潛入他家，陰謀得逞后從窗戶處溜下去的？可惜的是，那客廳窗戶處已被燒得面目全非，無法取證。線索由此中斷，劉大勇決定去找正在醫(yī)院里救治的李玉良問問。

李玉良全身都燒傷了，呼吸器官被濃煙熏壞，說不了話。強忍著悲痛的妻子正在一邊照顧他，看得出他很平靜。很顯然，妻子怕他受打擊，沒把女兒身亡的噩耗告訴他。

面對此情此景，劉大勇正要離開，沒想到李玉良打著手勢把他叫住了。

接著，他又打著手勢叫妻子拿來紙和筆，然后在紙上費力地寫了個 “張”字。劉大勇著急地問：“他是不是那個縱火犯？”

李玉良搖了搖頭，還不斷地向妻子使眼色。李妻恍然大悟，忙把劉大勇叫到一邊，帶著痛苦的表情說了起來。原來，李玉良寫的這個“張”字，指的是他們家的另一名成員——張小六。他今年19歲，是李玉良收的干弟弟。

兩年前的一天，李玉良到鄉(xiāng)下收貨。經(jīng)過一條山邊小道時，看見一個少年蹲在一塊大石頭上傷心地哭泣，熱心腸的他不由動了惻隱之心，趕緊前去勸解和安慰。少年被感動了，帶著哭腔說出了原因。

原來，他生活在一個不幸的家庭里，父母離婚了，他跟酒鬼父親生活。這酒鬼父親脾氣火爆，也不務(wù)正業(yè)，昨天把他打了一頓后，父親就不見了。

李玉良聽了，有些可憐他，就提出帶他去城里找份活兒干，少年當(dāng)即答應(yīng)了。就這樣，兩人以兄弟相稱。

這少年倒也聽話勤快，在一家店里打雜，空閑時，就過來幫李玉良照顧生意，自然也經(jīng)常在他家吃飯、住宿。這一來二去，少年干脆就住在了李玉良家。經(jīng)過這么些日子，李玉良早已接受了這個乖巧懂事的干弟弟。少年也像重獲新生一樣，整天樂滋滋的。

不用說，李玉良寫那個“張”字就是在關(guān)心張小六的安危。實際上，張小六在這場大火中也受了重傷。李妻怕李玉良受打擊，也沒有告訴他。

聽李妻說完，劉大勇很是感動。這是多么善良熱心的一家，想不到卻遭此橫禍。他一定要早點破案，替這家人討回公道。想到這里，他覺得有必要去見見張小六。

待來到張小六的病房時，見他正在昏睡。據(jù)醫(yī)生介紹，張小六從樓上跳下，摔成了腦震蕩，還沒蘇醒過來。就在劉大勇想要離開時，張小六身上的燒傷引起了他的注意。張小六全身上下只有兩處燒傷：面部和大腿內(nèi)側(cè)。劉大勇心想：這就怪了，那樣的大火怎么唯獨就只燒了這兩處？帶著疑問，劉大勇離開了。

接下來又該從哪里查起呢？劉大勇決定再去探訪一下李玉良家周邊的人群。

功夫不負有心人，李玉良樓下的一位女鄰居提供了一個消息：事發(fā)前的晚上11點，一個瘦弱的小伙突然走進她家，要求借宿一晚。面對一個陌生小伙子，她很緊張，鼓起勇氣呵斥小伙子快走，小伙子賴了一會兒才不情愿地離開。

雖說這是一條不錯的線索，但此地沒有監(jiān)控，無法知道小伙子的形跡。劉大勇只得把這事暫時放在心里，再去走訪其他住戶。

接著，有位大伯告訴劉大勇一個讓他無比震驚的消息：那晚深夜，他起來上廁所，無意中透過窗戶看到李玉良家濃煙滾滾，正當(dāng)他要大聲呼喊時，忽然看見一個衣著整齊的人從一個冒煙的窗戶處跳了下去。只一會兒，驚叫聲哭喊聲連成了一片。沒過多久，就有救護車趕了過來。

聽完大伯所說，劉大勇說了聲“謝謝”就趕忙離開了。

在路上，他反復(fù)思量“衣著整齊”這四個字，就如獵人嗅到了獵物的氣息。接下來，劉大勇對助手夏敏交代了一番，夏敏趕緊領(lǐng)命去了。

2.線索

下午，夏敏辦事回來，找到劉大勇報告。劉大勇聽后，趕緊召開了案情討論會。

劉大勇說：“上午的走訪，李玉良的女鄰居提供的那條線索，大家想必印象深刻吧！為此，我又特意叫夏敏去了一趟醫(yī)院，具體的就讓他對大伙說說吧！”

一旁的夏敏趕緊接腔：“劉隊覺得張小六跟女鄰居描述的那位小伙子長得很像，就安排我又去了一趟醫(yī)院。為此，我給張小六拍了照，找到那位女鄰居進行辨認。沒想到，那位女鄰居當(dāng)即就指出這就是那位要借宿的小伙子……”說到這里，夏敏有意停頓了下來。

劉大勇接著說：“從張小六借宿一事，再結(jié)合走訪的那位大伯的話來看，張小六從借宿到案發(fā)，他一直沒睡。要知道在案發(fā)時，張小六可是衣著整齊地從窗戶處跳下來的。既然這樣，在這之前他為什么要去借宿？莫非，他已知道有事要發(fā)生？那他為什么不告知恩人哥哥防備？這有違常理。不過案發(fā)時，張小六就在臥房，他應(yīng)該察覺到了什么？現(xiàn)在看來這一切也只得等張小六醒來才能明白。”此話一出，大家都拍掌叫好。endprint

第二天，劉大勇迫不及待地聯(lián)系了那家醫(yī)院，醫(yī)生告訴他，張小六在昨晚已醒了過來。

于是，劉大勇趕緊帶了幾個下屬趕了過去。一臉蒼白的張小六面對劉大勇一連串的問題，恐慌地說：“當(dāng)時，我好怕呀！”“怕啥？當(dāng)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劉大勇激動極了。

張小六說：“事發(fā)當(dāng)晚，我從一家超市購物回來，剛走到半路，就看見一個兇神惡煞的大漢緊跟著我。我嚇得拔腿就跑，直至跑到自家樓道我才停下來。可我不敢回屋，我擔(dān)心給恩人哥哥一家?guī)韨ΑＳ谑俏掖蛩阏覄e處去住一晚，剛下樓，看見一扇門開著，就走進去要求借宿一晚。女鄰居不認得我，就拒絕了我。無奈，我這才回屋進臥室。看見臥室里睡得正香的玲玲，我也擔(dān)心玲玲受到傷害。出于一種保護，我坐在床上守著她。為了以防萬一，我干脆從廚房拿來一把菜刀放在床墊下。大概是凌晨3點，我聽到了撬門聲。我把心一橫，關(guān)上臥室門就沖進了客廳，一看果然是那個兇神惡煞的家伙。那家伙拿著刀漸漸逼近，我迅速拿起一邊的汽油桶揮舞著手中的打火機，對他發(fā)出了叫囂：‘再過來，我就跟你同歸于盡！”

說到這里，張小六抓著頭皮，極難受地自語：“后來發(fā)生的一切，我就記不起來了。”

劉大勇聽后，啥也沒說就帶著下屬們離開了。

3.真相

接下來按張小六所說的，警察們再一次對現(xiàn)場進行了搜索，果真搜出了一把菜刀，同時在客廳的一個角落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燒焦的打火機。面對這些證物，劉大勇心想：不管張小六是否失憶，這樁縱火案已告破，就是張小六所為。

很顯然，張小六說有人追殺他，這是不存在的謊言。

試想，有窮兇極惡之徒進屋逞兇，鬧出那么大的動靜，李玉良一家能不知道嗎？

再說，那房門關(guān)得好好的，門鎖也沒發(fā)現(xiàn)撬動的痕跡，逞兇者又怎么進來呢？還有，這些藏刀的細節(jié)他可是記得一清二楚，怎么到了關(guān)鍵處，他就失憶了呢？很顯然，他這是要刻意隱瞞他的罪惡。

另外，他身上的那兩處燒傷，現(xiàn)在也解釋得通了，唯一的解釋就是張小六在倒下汽油彎身點火時，被那猛然躥起的火焰燒傷的。

至于他為何要跳窗，大概是見客廳火勢太猛，擋住了通往房門的路，才從窗戶處跳了下去。

雖說有這些證據(jù)足可定他的罪，但他的作案動機又是什么呢？要知道李玉良一家可是他的恩人，他們又相處得那么融洽，他又是那么關(guān)愛玲玲，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對自己的恩人犯下這樣滔天的罪行？還有，他為啥要說謊？面對這一個個疑問，劉大勇百思不得其解。

雖說張小六作為此案的嫌疑人已被逮捕，但就此結(jié)案難免有點牽強和不夠完美。面對張小六那副失憶的樣子，劉大勇不得不在心里思索那些疑點。“他為啥要說那樣的謊言？而且還做出了那樣的舉動，莫非他夢游了，還是……”忽然他靈感一現(xiàn)，趕緊吩咐一名警察去找張小六。

沒過多久，那警察就給出了結(jié)果。

面對這樣的結(jié)果，劉大勇不由得一陣狂喜：“果然不出我所料，還真是這么回事。”

原來張小六是吸毒人員。那名警察按劉大勇的吩咐，對張小六的尿液作了檢驗，結(jié)果顯示尿液呈陽性。

所有的疑問迎刃而解。劉大勇的腦海是一片清晰明朗。

據(jù)張小六交代，他在15歲時就染上了毒品。那時由于酒鬼父親的打罵，他被迫外出，在一個工地做小工，結(jié)果不慎發(fā)生意外，他的一根手指被軋斷了。十指連心，自是說不出的疼。

工地老板也賠了錢，不過被他趕來的母親拿去了。拿到錢的母親只給他留了一點錢就離開了，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就在那一刻，他痛不欲生，想死的心都有了，就想找一種東西來麻醉自己減輕痛苦。就這樣，他染上了毒品，自然也一直瞞著李玉良。

就在事發(fā)的那晚，他毒癮發(fā)作，就吸了大量的毒品。說完這些，張小六又低下頭不出聲了。

見此，劉大勇趕緊接腔解釋：“這毒品的危害，那可是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有的毒品一旦吸食過多，就會出現(xiàn)妄想、錯覺等現(xiàn)象。”

要知道當(dāng)今社會因吸毒而產(chǎn)生錯覺犯案的人那可是不少。不用說，張小六當(dāng)時在毒品的刺激下，想到酒鬼父親對他的種種所為，很快，就催化出了那種恐怖的幻覺，這就有了他所說的那一切。也正是在這種恐怖錯覺的驅(qū)使下，當(dāng)時的點火也確定是為了保護恩人一家，誓與壞人同歸于盡。

沒過多久，法院對張小六一事進行了公開審判。劉大勇以為他一定會低頭認罪，沒想到他還是那副失憶的樣子。

當(dāng)聽到玲玲死亡的消息時，他忽然跪倒在地連連撞頭：“玲玲，我的乖妹妹，哥不想活了，讓我去陪你吧……”一邊的李玉良夫婦不忍看到，轉(zhuǎn)過頭抱在一起哭成一團。是悔，是恨，還是悲，他們說不出口，只有那淚水在無聲地往下流。

雖說這樁罕見的案子成功告破了，但劉大勇的心里卻是說不出的沉重，不由得感嘆：萬惡的毒品啊！沒有責(zé)任道義的父母啊！

（責(zé)編：邵強 2231011950@qq.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