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萬元債權成受賄鐵證

青劍

原武漢大橋實業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黨委書記王新華，在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取利益后，當面表示拒絕賄款，轉身卻由家人收下對方出具的2000萬元“借條”。如此令人“耳目一新”的撈錢術，他自以為可以逃脫法網，最終卻成了其犯有受賄罪的有力證據。2017年7月3日，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刑事裁定：駁回其上訴，維持原判，判處其有期徒刑14年。

本命年，巨額賄賂轉“債權”

2000年，剛過天命之年的王新華，被提拔到武漢大橋實業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大橋集團）一把手崗位上。該集團是隸屬于武漢市城市建設投資開發集團總公司的國有企業，主要承擔全市基礎設施重點工程項目建設。任職最初幾年，他深知“權力是一把雙刃劍”的道理，特地請書法家好友在他的辦公室題字：“有公德乃大，無私品自高”，勉勵自己清正廉潔。他的言行，曾在集團內外贏得了良好的口碑。然而，過了55歲之后，面對即將因到齡失去的權力，他心生糾結。

2009年是王新華的本命年。這年3月，大橋集團獲知鄭州市二七區準備啟動城中村改造項目，總造價高達數十億元。如此巨大的工程，一旦拿下，集團的業績定會翻番。于是，王新華親自帶隊實地考察并洽談合作。途中，他通過曾經一起當過兵的戰友認識了河南邁哈隆建筑公司總經理汪平。在共進晚餐時，王新華代表大橋集團表態：一旦中標，將與邁哈隆共享這個巨大的蛋糕，擬由兩家單位成立一個項目公司，大橋集團占股60%，邁哈隆公司占股40%。

鄭州市二七區政府經過對數家競標單位的考察，認為大橋集團的資質和實力均優于其他單位，決定將項目交由大橋集團承建。王新華獲知消息的當天，振奮不已，他讓企劃部連續幾晝夜趕制好方案，報請主管部門武漢市城投公司審批。因該項目周期較長等因素，城投公司研究后未予批準，因而，大橋集團不得不退出項目。

對此決策，王新華覺得向幫忙“跑項目”的朋友交代不過去，沒有及時告知二七區政府。在參與競標時，邁哈隆公司投入過一些前期資金，總經理汪平獲知大橋集團決定退出的消息后，大失所望：“我這次虧大了，怎么辦？”他請王新華出面，幫助邁哈隆直接拿下項目。煮熟的鴨子飛了，王新華本就為集團退出項目惋惜，他見汪平心有不甘，靈機一動：“按照之前的合作意向辦。”汪平不解其意，王新華對其一番耳語，汪平恍然大悟。他讓汪平單獨出資注冊一個新公司，并對外宣稱系大橋集團成立的項目公司。汪平在鄭州市土生土長，工作效率神速，新公司取名元風建筑公司，很快辦齊了一應手續。在工商登記時，王新華安排湖北某建筑公司的楊某，讓他以大橋集團高管的身份代持元風建筑公司60%的股份。

2010年1月29日，鄭州市二七區城中村改造工作領導小組向大橋集團發函，要求大橋集團支付8000萬元保證金至其指定的賬戶。為配合汪平順利取得項目，經王新華等人商量同意，由邁哈隆公司先將自籌的8000萬元資金轉入大橋集團財務賬戶，然后大橋集團用本單位的賬戶把保證金轉至二七區，造成大橋集團承接該項目的假象。同年3月5日，二七區政府與元風建筑公司簽訂了項目合同書，合同書中的元風建筑公司后備注了大橋集團，王新華以大橋集團董事長身份出席簽約儀式并在現場發言，讓二七區政府確信大橋集團一直在參與工程建設。

城中村改造項目如期推進，元風建筑公司迅速從中獲得巨額利益。為感謝王新華鼎力相助，汪平按照事前的約定，從邁哈隆公司所占股權的對應利潤中，拿出7%準備交給王新華。此時，王新華已年過花甲，因其尚未退休，他認為這筆巨款太燙手，推辭一番后說：“兄弟，我相信你的人品，先把錢存放在那里，有需要再取。”汪平在建筑工程市場上滾打多年，深知王新華的顧慮，遂安排邁哈隆公司總經理以元風建筑公司名義，給王新華的妻子出具了一張金額為2000萬元的“借條”。

借名目，“含蓄”支取好處費

落在紙上的2000萬元“借條”，僅僅是個數字，還不能算他的財產，怎么才能夠享用呢？王新華為此煞費苦心。2010年7月下旬的一天，他打算購買古玩等禮物送人，打電話要求汪平代為結賬，“結賬的費用在欠款里扣減，以后一律照此辦理”。汪平立即安排邁哈隆公司財務人員向王新華提供的賬號內轉入40萬元。

此后，邁哈隆公司成為王新華的取款機，賄金源源不斷轉入他提供的多個賬號。2011年1月，王新華以給大橋集團跑項目需要資金為由，讓汪平安排財務人員向其提供的賬號內轉入60萬元。2011年9月和2012年1月，王新華兩次以給單位跑項目需要購買青銅器禮品為由，讓汪平安排公司財務人員向其提供的賬號內轉入63萬元和30萬元。

除了直接要錢，王新華還采取一些委婉的手段，變相提取好處費。2012年1月中旬的一天，王新華打電話給汪平：“老弟，聽說你最近身體不好，特地找大師給你配了幾副中藥，每副10萬元。”汪平一愣，自己沒啥大毛病呀，很快回過味來，立即安排人員支取30萬元現金，從鄭州趕到武漢，交給了王新華，領回了中藥。

眼看自己離退休的時日不多，王新華生怕人走茶涼，加快了提款的節奏和力度。2012年11月，他告訴汪平，大橋集團下屬某公司幫自己墊付了一些費用尚未處理，要求汪平準備100萬元現金擺平。之后王新華安排他人到鄭州找汪平取回100萬元現金，交給了下屬某公司的人。2013年6月，王新華要求汪平準備400萬元現金為其子購房用。同年7月9日，王新華親自到鄭州將400萬元現金取回。

截至案發，王新華先后7次從汪平處支取款項723萬元，并讓汪平從“借條”金額中扣除，尚有1277萬元未支取。

湖北省檢察院反瀆局在偵查王新華案時，以“借條”為突破口，迅速擊潰了王新華的心理防線。他主動交代了另外一起受賄犯罪事實。在這起受賄中，其手段顯得更加“含蓄”。2007年至2014年，王新華利用職權便利，采取不經招投標指定承接、先施工后簽訂合同的方式，先后將大橋集團的部分土建施工工程，交由湖北某公司承接。在此期間，該公司董事長楊某分數次向王新華支付好處費累計122.8萬元。而每一筆好處費，王新華都沒有直接經手。有一次，王新華邀請氣功師從北京到武漢為他和另外兩個人治病，王新華讓楊某支付了10萬元“氣功治療費”。2009年上半年，王新華一行人到江西省婺源市拍攝大橋集團宣傳片，他們在騖源購買了價值30萬元古玩等物后，讓楊某結賬。除了買東西要求商人付錢，王新華的一些“雅好”也讓商人掏錢，2009年他請人幫助出版《我也說紅樓》一書，讓楊某支付了出版費10萬元，請人寫書法作品，讓楊某支付7萬元寫字費等。endprint

檢察機關還查明，2006年8月，大橋集團通過多方運作，承接到南車集團的職工住宅配套項目。時任大橋集團董事長的王新華與大橋集團總經理章某知道該項目有很大利潤空間，為解決不正當的開支費用，找到私營企業主武漢某房地產開發商柳文，商議由大橋集團與該公司成立武漢某置業公司，合作開發配套項目，柳文承諾事成后給予王新華、章某每人2000萬元，王新華表明同意收受。2009年初，置業公司與南車集團在項目價格上發生糾紛，柳文單方違反定向開發協議，在公司賬面尚有余額2900萬元的情況下，以南車集團未付工程款為由，停發工人工資，縱容、唆使農民工到南車集團、大橋集團鬧事，導致南車項目被擱置。2010年7月9日，王新華主持召開大橋集團董事會，以上級部門已經協商為由，擅自決定同意大橋集團保本無息退出置業公司，與會人員一致決議國有股權轉讓交易時按不低于保本價掛牌。王新華多次要求負責此事的專班人員按保本的思路快速處理退出事宜。

2010年12月至2011年9月，大橋集團將持有的置業公司49%股權委托交易所掛牌交易，柳文以1470萬元的低價非法購買了大橋集團股權，致使國有資產流失達3.3億元。

悔恨淚，晚節不保陷囹圄

2017年2月7日，湖北省荊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審理王新華受賄罪、國有公司人員濫用職權罪案。年已68歲的王新華站在被告人席上，禁不住老淚縱橫，他聲稱其為集團做了巨大貢獻，且年事已高，身體多病，請求法庭對他予以從輕發落。

法院一審認定：2006年至2012年，王新華在擔任武漢大橋實業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期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河南省某公司、湖北省某建筑公司以及其他單位和個人在承攬工程等方面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2144.6萬元。2010年12月至2011年9月，王新華在負責協調處理大橋集團持有某公司49%股權的過程中，配合他人故意不披露重要協議等相關內容，致使大橋集團在參股公司中應享有的利益沒有得到體現，經追溯性評估，致使國有資產流失3.3億元。

據此，湖北省荊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判決：被告人王新華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四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一百萬元；犯國有公司人員濫用職權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七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一百萬元。被告人王新華收受河南省某公司即汪平的賄賂款2000萬元，其中尚未支取的1277萬元應作為贓款，予以繼續追繳。

王新華不服一審判決，向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2017年7月3日，湖北高院駁回了王新華的上訴，維持原判。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晚年幸福。王新華本可以安享天年，卻在年近七旬時走進牢房。再次敲響了警鐘，黨紀國法的“紅線”萬萬踩不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