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公民保護個人信息權意識的逐步增強,“被遺忘權”作為一類新興權利應時而生。該權利的涵義為:信息主體有權要求信息控制者刪除、屏蔽網絡上有關其不恰當、過期的,繼續保留會對其造成不良影響的個人數據,有權被互聯網所遺忘。我國已有不少法律涉及到保護被遺忘權,但多數條款較為抽象缺乏可操作性,故我們有必要加強探索被遺忘權的權利屬性以及本土化研究。
關鍵詞:被遺忘權;個人信息權;信息保護
中圖分類號:D92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4379-(2018)32-0212-02
作者簡介:楊菲兒,浙江工業大學法學院,碩士在讀。
一、被遺忘權的基本內容
被遺忘權的基本涵義是:賦予信息主體要求信息控制者刪除與信息主體相關的歷史信息的權利。①2012年的《一般數據保護條例》中首次明確了該權利,且被稱之為“被遺忘及擦除權”(the right to be forgotten and to erasure)。
被遺忘權的權利主體是指具有身份可識別性的數據主體,義務主體則是指網絡信息中的數據控制者。一般來說,數據主體是在網絡上制造、存儲數據的自然人。被遺忘權的客體是與數據主體有關的個人信息。個人信息的表現形式可以是數字,也可以是文字、圖像或聲音。實際上,在當前互聯網背景下,個人數據一旦出現在網絡上,就基本上處于失控狀態。被遺忘權就是為了刪除具有不利影響的過期信息重新掌握對個人數據的控制,保障信息主體的信息自主控制權而提出的,是信息主體重塑社會評價的根本訴求。二、被遺忘權中的價值利益碰撞
被遺忘權是否能真正實現其“被遺忘”這一價值?這個問題值得我們深思。從總體上來看,實現遺忘權的過程中存在多種利益的沖突②。因此我國在實現被遺忘權本土化的過程中,必須進行不斷的探索嘗試找到利益平衡點。
第一,被遺忘權將使新聞傳播公信力面臨挑戰。首先網絡數據是構建新聞傳播的基礎,數據信息是新聞中必不可缺的一部分,被遺忘權的行使將使社會公眾及專業人士都有可能陷入信息空缺的空缺的困境。缺乏足量的信息標本也會遏制新聞傳播的自由。
第二,被遺忘權將阻礙互聯網行業的高速發展,影響企業經營能力。互聯網行業是被遺忘權的義務主體,對遺忘權進行充分保護將會對互聯網行業產生極大沖擊,引發出大量的審查刪除等附加工作,最終產生社會負面效果。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在“北京某網訊科技公司與朱某隱私權糾紛案”終審判決中論述道:“互聯網這種信息收集和利用模式,旨在尋求保護個人人格尊嚴與促進技術創新之間的最大公約數③。”
第三,被遺忘權可能會損害公眾的信息知情權。信息自由與信息過濾之間存在天然的矛盾,被遺忘權在行使的過程中勢必會涉及到社會公眾對被要求刪除信息的知情權,若在蓄意隱瞞的動機下,不排除會產生“助紂為虐”的不利后果的可能性,三、我國目前有關被遺忘權的司法保護趨勢
目前我國尚未確立起被遺忘權的獨立保護路徑,但已有不少法律涉及至此。《民法總則》中作出綱領性規定:自然人的個人信息受法律保護。從該條款可知個人信息保護的主體應當是自然人。《網絡安全法》第43條規定:個人有權要求網絡運營者(即數據控制者)刪除其個人信息,但此條款的適用前提是網絡運營者違反法律法規或雙方約定。工信部頒布《電信和互聯網用戶個人信息保護規定》中規定:不注重用戶信息保護的網絡服務提供者將要承擔行政責。《侵權責任法》中對網絡侵權責任作出了規定,首次確立“通知—取下”的規定,即數據主體有權請求刪除相關侵權信息。
通過對上述規定的梳理我們發現,在我國要想獲得法律保護的前提是:存在違法行為或者侵權行為。即刪除權針對的是不當信息、違法收集的信息以及侵權信息。然而,歐盟所確立被遺忘權并不以存在違法行為或侵權行為為基礎,數據主體僅僅是基于合法數據的存在問題就可以通過被遺忘權來主張權利。這也是被遺忘權與我國規定的刪除權最大的不同。四、我國首例“被遺忘權”案分析
任某訴某度一案開啟了我國有關“被遺忘權”司法審判的先河,該案首次對“被遺忘權”進行了認定,真實反映了國內網絡搜索業企業與公民個人信息保護之間的沖突。2015年,任某在某度公司的網站上搜索時發現該公司網站上有大量“陶氏教育公司任某”等信息及相關鏈接。任某多次請求某度公司刪除與其相關的信息,但該公司并未理睬采取行動。任某認為陶氏教育存在頗大爭議社會評價較差,會對其招生、就業等產生負面影響,與其有直接的利益相關性,于是其將該公司訴至法院主張依據被遺忘權要求某度公司能作出技術處理,在搜索其名字時將“陶氏教育”等關鍵詞屏蔽。
就本案而言,搜索結果展示的僅是任某與某度公司的客觀上的關聯,并無捏造或者是負面評價的成分,某度網站所呈現地信息是對任某的工作經歷的真實反映,且其仍在相關教育行業從事活動,行業相關利益者需要參考其先前的任職情況,故這些信息的保留對于公眾來說具有客觀上的必要性。任某并非未成年人或者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并不存在法律上對特殊人群特殊保護的法理基礎,故并不具有保護的必要性。即任某并不能證明上述提及的兩個關鍵標準:正當性及保護必要性。
雖然該法院對任某提出的有關保護其所謂的“被遺忘權”的訴訟主張不予支持,但此案首次面對有關“被遺忘權”的訴訟請求,為“被遺忘權”在我國現行法律體系下通過“一般人格權”加以保護提供了新的思路。創新地提出了被遺忘權的保護模式,即:對不能涵蓋到既有類型化權利之中的利益要想獲得法律保護,必須符合兩個標準:利益正當性標準及保護必要性標準。④五、結語
過于強調“被遺忘”的權利救濟效果,這實際上是不夠嚴謹與現實的。目前來看被遺忘權”仍過于理想化,該權利要想在現實社會中獲得有效保護尚不具備操作條件。⑤它作為一種涉及高度價值判斷與平衡的權利,無法達到一個理想的保護效果。在圍繞這項新興法律議題展開論證時,必須兼顧互聯網產業健康發
展、言論自由、公共利益等多種價值,審慎衡量以解決個人信息在網絡長期存在問題。單純的制度移植缺乏一定的可行性,對我國個人信息保護體系進行優化可能是一個更合乎時宜的解決方案。[注釋]
①張建文,李倩.被遺忘權的保護標準研究——以我國“被遺忘權第一案”為中心.晉陽學刊,2016(6).
②夏燕.被遺忘權之爭——基于歐盟個人數據保護立法改革的考察.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17).
③2013年5月,南京市民朱燁女士在利用家中和單位的網絡上網瀏覽相關網站過程中,發現利用“百度搜索引擎”搜索相關關鍵詞后,會在特定的網站上出現與關鍵詞有關的廣告.朱燁認為百度搜索引擎記錄和跟蹤了自己的搜索內容,侵犯了個人隱私,遂決定起訴百度公司.一審南京市鼓樓區人民法院判決朱燁勝訴,百度公司隨即提起上訴,二審判決出現反轉,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15年5月判決百度公司勝訴.參見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2013)寧民轄終字第238號】.
④張里安,韓旭至.“被遺忘權”大數據時代下的新問題.河北法學,2017(3).
⑤曹仲凱,李玉婷.互聯網環境下個人信息“被遺忘權”問題探討.法制與社會,201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