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菲(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遼寧 大連 116000)
明清時期是中國文學近古期的第一段,小說也有著發展。在眾多作品中,《儒林外史》與《聊齋志異》就是當時的優秀作品之一。蒲松齡寫的《聊齋志異》是在以志怪傳奇為特征的文言小說中,最富有創造性、文學成就最高的小說。[1]而吳敬梓的《儒林外史》是我國古代諷刺文學中最杰出的代表作,標志著我國古代諷刺小說藝術發展的新階段。[2]這兩部作品有著幾分相似之處,都是講述在封建科舉制度下士人與其他人的千姿百態,同時,這兩部作品的作者也有參加科舉制度的經歷,并都受到當時科舉制度的毒害,了解封建科舉制度的局限。有相同之處必然會有不同之處,除了運用手法的不同,觀察視角和批判的力度也有所不同。下面筆者來詳細地敘述一下《儒林外史》與《聊齋志異》對科舉制度批判的異同。
吳敬梓,字敏軒,生于清康熙年間,年幼就十分聰慧,擅長記憶和背誦,性格豪爽,并且家境富裕,后由于父親的死亡,家族混亂,吳敬梓開始認清現實,變得放蕩不羈,沒幾年,家產就揮霍得所剩無幾,后來變賣家中所有的財產,于是移家到金陵。在金陵,吳敬梓結交了許多文人,增長了不少見識,開闊眼界。但由于日子日益清貧,他只能用典當和賣文度日。他也曾想通過科舉考試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在弱冠之年取得了秀才之后,便沒有再得到什么功名。幾經波折,他對科舉制度的懷疑不斷加深,不愿再參加科舉考試。在36歲那年本有好的機會,但他以生病為由拒絕參加考試。
蒲松齡的身世和參加科舉考試的經驗要比吳敬梓的身世、經歷更為悲慘。
蒲松齡,字留仙,世稱聊齋先生。蒲松林自小受到父親的重視,文思敏捷,在人生的第一次考試中以第一進入后,后來的科舉考試中就一直沒有再中舉過。他一次次地名落孫山,直到70多歲才得到一個秀才。在這期間,他為了養家糊口,一直在富貴人家擔當幕僚等小的官職,這期間他看了許多的書籍,并從鄉親們口中了解到了許多故事,這些為他創作《聊齋志異》奠定了基礎。由于蒲松齡參加科舉考試的次數太多,所以他了解了應試者與考官的愚昧,對于考試形式與考試問題有自己的看法,他更加清楚書生為了可以取得功名,從黑發熬到白發的艱辛和內心的情感,以及一次次落榜后眾人的冷嘲熱諷和中舉后的追捧。
《儒林外史》中以寫儒生為主,以科舉考試為體裁,因此可以看作是批判科舉考試的代表作。作品描寫的人物主要可以概括為四類:應試者或者書生、通過科舉考試當上官員的腐敗的人、假意不在意功名利祿者、圍繞在應試者或者書生周圍的平常百姓。這4類人都受到了科舉制度的毒害,內心已經變得扭曲,精神不在積極,只注重眼前利益,目光短淺。如《儒林外史》中的范進、杜少卿。
《聊齋志異》雖然以鬼神和愛情為主要題材,但是對科舉制度的批判也有描寫。在《聊齋志異》中也同樣存在著書生和應試者,也有著官員,但蒲松林更多地描寫了考官,以及平民百姓。在《聊齋志異》中也同樣存在著理想人物,這類人在作品中沒有好的回報,和那些貪官污吏的驕奢淫逸反差極大。
吳敬梓的《儒林外史》主要通過各種人物對于功名富貴的不同態度和做法,揭示了科舉制度對于知識分子的腐蝕和殘害,以及對社會風氣的影響的深遠,他對封建科舉制度下的貪官污吏、豪紳惡霸、書生、社會寄生蟲以及對八股的抨擊是《聊齋志異》中沒有或者是很少提到的。作者的筆觸及了社會的方方面面,通過這些方面的描寫,勾勒出一幅千奇百怪的士林丑陋的畫面。
《聊齋志異》中也提到了對科舉制度的批判,但沒有《儒林外史》那么地深刻,《聊齋志異》僅僅批判了考試方式與考官的選取方式。《聊齋志異》在批判科舉制度方面有自己的獨到之處。《聊齋志異》主要是揭露封建科舉制度的弊端,特別是科舉考場中存在的黑幕,主持考試的考官大多無能與昏庸。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主要是反對考試的形式和考官的選取。
要想了解吳敬梓和蒲松齡對于科舉制度持什么態度,我們需要了解當時科舉制度是怎樣的情形。
由于清朝是由滿族建立的政權,為了拉攏和團結漢族知識分子,就需要采取一些措施,而科舉考試就是措施之一。通過科舉考試,讓知識分子為統治階級服務。考試形式沿襲了明朝的習慣,采用八股文的形式,讓考生在文中寫古人言,闡述道理,就是不能在文中抒發自己的感想。面對這樣的科舉制度,吳敬梓與蒲松齡的態度是不同的。
吳敬梓在《儒林外史》中“窮極士人情態”,通過他所塑造的一個個鮮明的人物形象,觸及士人靈魂的深處,揭示封建科舉制度的罪惡,深刻反映處于封建統治階級下的人們的生活和精神面貌,“詳細地描述了一個時代知識分子的命運,描繪出了封建社會的種種腐敗和黑暗世相,對封建禮教和傳統文化進行了赤果果的批判,諷刺了儒林階層道德墮落和精神空虛的現實。”[3]在這樣的科舉制度下,人們把科舉制度作為當官發財的唯一出路,讀書不是為了可以看遍人生百態,吸取古人經驗,而是為了可以通過科舉考試,做一個官員,在地方或京城當中拿取別人的錢財。只要做了官,錢就會到來。《儒林外史》中的王惠,他本人的信條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朝廷考察他的政績時,竟然還認為他是“江西的第一能員”。
吳敬梓是徹底地批判和否定封建科舉制度的腐敗、虛偽。而蒲松齡則帶有贊同的意味。蒲松齡認為科舉制度本身沒有錯,之所以選不出真正的人才,就是因為考官的選取和考試形式的問題。《聊齋志異》揭露了科舉制度的積弊和對知識分子的傷害,但蒲松齡沒有把這一切歸因于科舉制度,相反,蒲松林認為想要改變這種現狀,主持考試的考官應當選取得當,這些考官要能識拔人才,這樣就可以不用反對,而應該加以擁護。《聊齋志異》中描寫了一些知識分子得以飛黃騰達,正印證了這一點。
吳敬梓的《儒林外史》的諷刺藝術達到了后人難以企及的高度。范進中舉之前,生活上需要岳父接濟,還會遭到岳父無理由的謾罵,他只是默默地忍受。在這里作者對范進的遭遇給予了同情。范進在聽說了自己中舉后突然發瘋,沒有了形態,不管臟亂,不管眾人的眼光,在街上就發了瘋,作者對于這種行為是鄙視的。范進在服喪期間去赴宴,眾人為他準備了筷子,范進不用,后來換了白顏色竹子的才肯使用,“看見他在燕窩碗里夾了一個大蝦丸子送進嘴里”,這樣的服喪讓人不禁覺得可笑。這一悲一喜,形成強烈的反差,在類似的喜劇描寫中,讓讀者不經意間一笑,而在這種喜劇的描寫中,卻蘊含著悲劇的含義。這前后的反差可以更有效地諷刺。通過描寫,讓內容展現在讀者面前,讓讀者通過喜劇的描寫,了解或者認識到當時社會的黑暗腐敗,以及一個滿身文學氣息的文人在成功后的種種丑陋形態。
吳敬梓主要是通過真實人物來批判封建科舉制度,其特征可以概括為“戚而能諧,婉而多諷”。而蒲松齡則是采用鬼神的形象來描寫的,可以總結為“用傳奇法以志怪”。
“《聊齋志異》里絕大部分篇章敘寫的是神仙狐鬼精魅故事,有的是人入幻境幻域,有的是異類化入人間,也有人、物互變的內容,具有超現實的虛幻性、奇異性,即便是寫現實生活的篇章,也往往添加些虛化之筆,在現實人生的圖畫中涂抹上奇異的色彩。”[4]
作者通過鬼魂形象,曲折地反映了現實,對科舉制度中的不合理之處和毒害人才發出感概。蒲松齡用民間故事,寫鬼、神,想象奇特,以神幻的手法,寫出諷喻現實的作品。這類故事構筑了神話世界,把神怪幻想和現實人生結合起來,造成許多亦幻亦真的形象和畫面。《促織》故事的背景是為了滿足宮中斗蟋蟀之樂,向民間征集,一頭促織可以帶來“輒傾數家之產”。
蒲松齡通過《聊齋志異》表達對科舉制度的感性批判,吳敬梓通過《儒林外史》表達了對科舉制度的理性的批判,主要是想向世人揭示科舉制度是存在不合理之處的。我們在閱讀時也用理性批判。封建科舉制度在一開始給平民百姓提供了改變命運的機會,改變了貴族壟斷的現狀,給人進步的動力。因此,我們要對封建科舉制度持理性的態度和清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