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玉刀演變簡析

黃含笑

摘 要：文章通過對史前文化玉（石）刀出土數據、出土類型與同期出土物品參照對比，揭示了史前玉（石）刀不同的演化功能，對史前樂器、刑器、禮器、儀仗器的起源文化研究有一定的借鑒作用。

關鍵詞：刀形磬；打緯刀；早期兵符；七孔大玉刀

玉刀是從石器時期先人的生產工具演變而來的，開始一般是作為生產工具，材質一般是石質，打磨比較粗糙。人類進入不同的文化時期，比如西北的齊家文化、中原的二里頭文化、山東的龍山文化時期等，一部分做工考究、打磨細致、材質漂亮的（古人把美石稱為玉）玉刀，被一些氏族首領擁有，象征著身份、權力和威嚴。一般在對天地神靈等祭祀時或身份重要的人物殉葬時作為禮器使用，基本上多是光素無紋，個別有紋飾，上面鉆有孔，數量從一孔到多孔的都有，個別玉刀上出現有鑲嵌的松石，刻有精美的圖案。到了商周時期，玉刀做工更加精美。隨著漢代禮儀制度的崩潰和瓦解更改，玉刀也基本不再使用，完成了作為禮器的使命。從北京大學文博學院趙朝洪老師主編《中國古玉研究文獻指南》一書來看，截止2000年我國出土玉器、玉器研究的文獻資料，包括報刊、考古報告、圖錄、研究論著、日文、西文文獻顯示，我國新石器時代以前出土玉刀資料如下：

北京市發掘簡報1篇，無玉刀出現。

天津市發掘簡報1篇，無玉刀出現。

河北省發掘簡報11篇，無玉刀出現。

山西省發掘簡報18篇，4篇介紹出土有玉刀。

內蒙古自治區發掘簡報26篇，無玉刀出現。

遼寧省發掘簡報48篇，無玉刀出現。

黑龍江省發掘簡報17篇，無玉刀出現。

上海市發掘簡報17篇，無玉刀出現。

江蘇省發掘簡報81篇，2篇介紹出土有玉刀。

浙江省發掘簡報66篇，無玉刀出現。

安徽省發掘簡報30篇，3篇介紹出土有玉刀。

福建省發掘簡報8篇，無玉刀出現。

江西省發掘簡報20篇，4篇介紹出土有玉刀。

山東省發掘簡報58篇，4篇介紹出土有玉刀。

河南省發掘簡報47篇，1篇介紹出土有玉刀。

湖北省發掘簡報45篇，2篇介紹出土有玉刀。

湖南省發掘簡報16篇，無玉刀出現。

廣東省發掘簡報13篇，無玉刀出現。

四川省發掘簡報5篇，無玉刀出現。

云南省發掘簡報6篇，無玉刀出現。

西藏自治州發掘簡報7篇，1篇介紹出土有玉刀。

陜西省發掘簡報42篇，4篇介紹有出土玉刀。

甘肅省發掘簡報31篇，1篇介紹出土有玉刀。

寧夏回族自治區發掘簡報9篇，無玉刀出現。

青海省發掘簡報16篇，1篇介紹出土有玉刀。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發掘簡報5篇，1篇介紹出土有玉刀。

香港特別行政區發掘簡報5篇，無玉刀出現。

澳門特別行政區發掘簡報1篇，無玉刀出現。

臺灣發掘簡報2篇，無玉刀出現。

綜上所述，從數據分析來看截止2000年以前累計有史前玉器出土簡報652篇，其中介紹有玉刀出現的是28篇。出土玉刀較多的遺址有山西臨汾陶寺文化、安徽潛山薛家崗石器文化遺址、安徽蕭縣金寨遺址、山東日照、五蓮、臨朐的龍山文化、河南偃師二里頭文化、湖北肖家屋脊石家河文化、陜西神木龍山文化、甘肅青海的齊家文化，從已發現史前文化遺址出土的玉刀情況，結合同遺址出土的其他玉器，史前玉刀的功能作用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

1 作為生產工具或紡織工具使用

《考古》1983年1期中，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山西工作隊、臨汾地區文化局在《1978—1980年山西襄汾陶寺墓地發掘簡報》一文中介紹出土玉石器有：鉞（玉石）、璦（玉石）、琮（玉石）、臂環、梳（玉石）、玉管、石刀、石錛。本次考古發現的鉞、琮等疑為象征權力的祭祀用品，地位等級高一些，用的材質是玉石。錛是生產工具，用的是石質，同樣本次發現的石刀基本也定位為生產工具。《考古》1988年6期中，望江縣文物管理所在《安徽望江縣新石器時代遺址調查》一文中介紹：戴家墩石鏟、狗尾山石鏟、麻沖石鏟、七星墩石鏟、雙墩石鏟、楓嶺庵五孔石刀、單孔石鏟、雙孔石刀。這里，石刀是作為生產工具使用的。我國古代成語“刀耕火種”典自《舊唐書·嚴震傳》中“梁漢之間，刀耕火耨”。唐代羅隱《別池陽所居》有“黃塵初起此留連，火耨刀耕六七年”的詩句。陸游《雍熙請機老疏》有：“山宿山行，平日只成露布；刀耕火種，以今別是生涯地。”南宋張淏《云谷雜記》內容有：“沅湘間多山，農家惟種栗，且多在崗阜，每欲布種時，則先伐其林木，縱火焚之，俟其成灰，即布種于其間，如是則所收必倍，蓋史所謂刀耕火種也。”這里講的刀耕火種，（石）刀是專門作為農耕用的生產工具。

織布用的打緯刀在《藝術品鑒》2016年11期有出現，介紹有：異形玉刀，刀刃長21厘米，中部寬6厘米；該玉刀是梯形背，上背是15厘米，下面背是6厘米；對穿3個石燧孔，開片不均勻，面有起伏，刀刃有不間斷連續磨損的些許微缺口。這件玉刀初步認定為史前織布用的打緯刀，刀刃細微缺口是長期織布打緯時磨損形成的。

2 作為配飾、禮器、祭祀用品及財富、地位的象征

1979年安徽潛山縣薛家崗遺址M44：11墓葬出土新石器時代十三孔石刀，長50.9厘米，寬9～11.6厘米、最厚處0.6厘米，孔徑1厘米。該石刀粉砂板巖質地，顏色呈現土黃色，平面呈斜體形，器體扁薄，一端窄，一端寬，窄端第三孔處為斜斷裂痕。雙面磨刃，磨制較精，平刃略內凹，刃部鋒利。近背處采用單面鉆，呈喇叭孔狀，一字排開，共鉆有十三孔，均為管鉆。孔的上方原繪有紅色帶飾，未見使用痕跡。從實際出土情況來看，薛家崗石刀的多寡及石刀孔數的多寡與陶器的多少成正比，是隨著墓葬的分布位置，石刀孔數的多少由北向南遞減，多者位北，少者位南，表明石刀孔數的多寡與墓主人生前社會地位高低相關；而且十三孔石刀在世界考古史上未曾出現過，這說明在當時的遺址文化中，多孔刀是屬于財富的象征，部落出現了階級和財富分化。同樣，其他史前文化遺址中出現小的刀形配飾，是屬于裝飾用品。出現刃部沒被發現有使用痕跡的中、短玉刀，多是屬于禮器、祭祀用品。endprint

3 作為早期兵符

史前人類從小群體十幾個人群居發展到幾十人、上百人的部落社會經歷了漫長的歷史過程，當史前部落社會發展到一定規模時，根據部落間戰爭的需要，組織嚴密、分工明確的史前軍隊便應運而生。平時農墾，戰時為兵，部落首領為了保證在傳達命令或調動軍隊時不出差錯，必須借助一種信物作為憑證，這種信物稱為“符”，后人稱為“兵符”。早期史前文化中的兵符，是以部落首領的個人信物為準，由于不同部落首領的個人的信物有差異，有的部落是帶有圖騰的飾件，有的部落是玉刀、玉斧，有的部落是在其部落中被神話的東西。這時期的兵符只是戰時臨時充當調動軍隊的作用，并不是規定只限用于調動軍隊。只有后來在大規模不同部落的聯合作戰中，為了統一調度，才出現了統一的兵符，作為專門調動軍隊用，如大的玉刀、玉鉞、玉斧、玉璋等，是一種王的命令的象征。兵符是史前部落之間戰爭的產物，它的產生是人類軍事史上的里程碑。

4 作為兵器、刑具器

在早期文化中，石刀也常是狩獵獵物、部落之間爭斗的工具，同時也延伸為刑具。原始社會生產力低下，人類集體群居，共同勞動，公平分配，沒有剝削，沒有利害沖突。人們在生產中使用的漁獵農具，雖有時也用作防身武器，但主要是對付野獸的傷害，而不是對付他人的侵襲。此時各部落聯盟之間，在平時相隔一個中間地帶，因而一般能相安而處。然而隨著人口的發展和生產的需要，有時也會因為爭奪水源、草地和婚姻掠奪等糾紛，引起武力沖突。在武力沖突中，他們就拿起石斧、石刀、石鐮等工具進行廝殺，石刀就從過去單純用于生產勞動和防備野獸傷害的工具，被當作廝殺工具使用了。內蒙古自治區近期發現一處新石器時代晚期的古墓葬群，出土了一些罕見的兵器。這個古墓葬群位于內蒙古扎魯特旗境內，兩次發掘工作累計已清理古墓葬300多座，出土陶器、石器、玉器、骨蚌器等800多件。出土文物中有大量的兵器，包括骨梗石刃刀、骨梗玉刃刀和石鏃等。古墓群中有的墓主人多有身首異處、肢體不全等遭殺戮的跡象，由此隱約可見石刀的功用。

5 作為樂器刀形磬使用

磬起源于史前文化中片狀勞動工具，由勞動工具石刀、石鏟演變而來，最初用于先民的樂舞活動。《詩經·商頌》中就有“既和且平，依我磬聲”的歌詠，表明在遠古時期，石磐曾被先民用于樂舞等娛樂。最早磬的形狀為刀形、魚形。據現有考古實物證明，仰韶文化晚期出現的長方形單孔石刀，有可能就是當時的磬。該類刀形石磬，刃部無明顯使用痕跡。甲骨文中磬字左半像懸石，右半邊像手執槌敲擊。其形在后來有多種變化，質地也從原始的石制進一步有了玉制、銅制的磬。

6 作為儀仗器

《考古》1976年4期在《偃師二里頭遺址新發現的銅器和玉器》一文中，介紹有：玉鉞1件、玉立刀1件、七孔玉刀1件、柄型玉器1件。在河南偃師二里頭文化遺址中用于儀仗方面的，出土了一把長65厘米的大玉刀，最厚處為0.4厘米，有鋒利的刃部，刀背部鉆有七孔，這就是著名的夏代“七孔大玉刀”。刀的玉料呈墨綠色，局部有黃色沁。刀的形體扁平，呈肩窄刃寬的寬長梯形，兩側有對稱的凸齒，近肩處有等距且排成一條直線的七個圓孔。玉刀兩面飾紋相似，皆以交叉的直線陰紋組成網狀和幾何紋圖。玉刀保存得相當完好，并且具有迄今為止所見的最精美的飾紋，可稱得上絕品。有爭議該玉刀是屬于儀仗器還是刑具器，借鑒同期相近坑口出土玉器來看（玉鉞1件、玉立刀1件、七孔玉刀1件、柄型玉器1件），因和禮器玉鉞、柄型玉器相近出土，七孔大玉刀還是以接近禮器為主，屬于王的權杖、儀仗用途。至于局部有黃沁色，多為埋藏地下形成。同時，如果為刑具器的話，務必會在使用過程中有磕碰、刀刃有折傷。類似的玉刀還發現過多枚，但形制稍短，刀背鉆三孔或五孔，時代有早于二里頭時期的，也有與二里頭同時期的。從它們若大的形制看，絕不是簡單的裝飾品。在篆書里玉被寫為“王”，與現今的玉相比少了一點，“王”代表一根絲繩貫穿著三塊美玉，與參天、地、人的帝王的王相通。于是帝王用玉來表示上天的旨意，作為權威的象征。這樣的大玉刀是把普通的生產玉（石）刀、祭祀、禮器、刑器玉刀的多種用途結合升華為公開展示的儀仗用具，給人一種恐懼、神秘氣息，有壓抑的威嚴感，突出特權，突出王權，顯示出統治階級最頂層權力的身份。

從現有史前玉刀研究來看，史前玉刀的功能演變過程是從最初的狩獵生產工具到農耕生產工具，隨著局部地區原始紡織的出現，演變為紡織工具。從加工過程中敲擊有清脆的聲音，演變為部落聚會、祭祀的樂器。隨著原始禮儀萌芽意識的出現，普通的玉刀又演變為大型的儀仗器，作為王權和神權的象征。在史前部落之間的戰爭中，又充當調動軍隊的兵符。2000年以前我國累計有史前玉器出土簡報652篇，其中介紹有玉刀出現的是28篇，說明史前玉刀的稀缺性和史前地方玉利用的局限性，這也與玉料加工的難度有關。史前玉刀多作為禮器出現，在其他史前文化中如紅山文化、夏家店文化墓葬中基本上看不到玉刀，說明在當時那個地區、文化范圍中刀類工具作為生產、狩獵、戰爭用具是不陪葬墓主人的。不同地區的史前喪葬文化風格有區別。石刀作為史前人類的基本生產生活工具，是普遍存在的。石質材質的石刀，轉化為玉質材質的玉刀，一方面顯示出原始社會等級的分化和不同階級地位的區別，同時影響著原始宗教信仰、原始樂器、原始禮儀等文明萌芽的出現。原始勞動的分工，玉（石）刀的功能演變，是一切文化的發展之母。在現有史前玉刀研究中，部分玉刀存在非遺址出土現象，有民間流傳傳承有序的石（玉）刀，因為千年玉刀受沁、鈣化等其他種種原因，表面看不到原先玉質的本來面目，給人感覺是鈣化的石刀。同樣，不清楚該玉刀在原遺址中對應擺放位置，及其他出土物品作參照，還是不好給市場流通中的玉刀具體功能下定義。簡單來說，市場流通中的玉刀，如果刃部有使用痕跡，較大磨損，應該是屬于生產工具類型。如刃部有連續性輕微缺口，結合出土地區情況，可考慮是紡織工具中的打緯刀，這類玉質工具在史前玉器研究中也是非常罕見的。如玉刀刃部完好無缺，體積較小的話，可以考慮是配飾用品，如刀形配。體積居中的話，是屬于禮器范疇的物品，如祭祀、代表兵符、代表地位之類。如刃部完好，懸掛敲擊聲音清脆，有多種變音，可考慮是樂器刀形磬。而多孔玉（石）刀，長度超過三十多厘米以上，則考慮是儀仗器，刑罰器之類。

感謝北大趙朝洪老師編寫《中國古玉研究文獻指南》一書，從該書統計的玉器出土數據排列對比，通過對某個類型器物在時間上、地域上出土數據的分析對比，能讓我們了解許多東西，在枯燥的數字中有接近真相的邏輯推理。北大考古文博學院的老師，堅守在中國考古界前沿陣地，默默無聞，不求回報，支撐著國家考古的脊梁。年輕人多追求一種有價值有意義的人生，在有限的時間和精力下，為人類和社會多做一些貢獻，考古就是這樣的事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