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 湖北武漢 430072)
現代圖書館的發展,一直與信息技術緊密結合,Web2.0到Web3.0的升級也引導著圖書館從Lib2.0到Lib3.0的轉變。Web2.0強調知識共享、用戶參與,而在依托Web2.0常用技術的基礎上產生的Lib2.0,在近年來領導著圖書情報機構服務模式的巨大轉變。Lib2.0以圖書館無處不在、圖書館沒有障礙、圖書館鼓勵參與、圖書館使用靈活的單項優勢系統等特點[1],倡導在以需求為導向的前提下提供更多的讀者交互、個性化服務等,引起了圖書館領域從思考方式到運營服務模式的全方位革新。
Lib2.0的實踐在國內方興未艾之時,2006年11月美國《紐約時報》上名為《企業家們看到了由常識指導的網絡》的文章中提出了Web3.0的概念,以智能化為核心的Web3.0又引起了圖書館領域Lib3.0的變革。
Web3.0的概念以RDF、OWL、SPARQL標準技術為基礎,強調資源整合、智能化服務。吳漢華、王子舟認為Web3.0是對當前開源軟件、資源共享、廣泛參與等因特網觀念的升華,是本體技術以及知識組織觀念在網絡空間中的延伸和深入發展[2]。在此基礎上,Lib3.0以“云”為核心觀念、以“引導”為核心價值、以“智能化”+“個性化”為核心導向,這不僅推動著信息3.0、圖書館員3.0、用戶3.0等概念的產生,也推動著圖書情報領域的熱門研究方向朝著知識圖譜、社會網絡、數據分析等方向轉變。
1958年,邁克爾·波蘭尼(Michael Polanyi)在哲學領域首先提出了隱性知識的概念。發展至今,隱性知識被普遍認為是來源于個體或集體對外部客觀世界的感知與判斷,依賴于個人認知、經驗積累,是一種高度個性化、難以格式化的非編碼知識。隱性知識具有私有性、路徑依賴性、內隱性、主觀性、共存性等特點[3],較之于顯性知識,隱性知識在個人知識經濟中占比高、價值大卻在傳播轉移中容易受到各方面限制。
美國創新管理學家Teece于1997年提出知識轉移的概念,Davenport和Prusark認為知識轉移是把知識從知識源轉移到組織其他人或部門的過程[4]。日本學者野中郁次郎和竹內弘高提出的SECI模型,即知識的轉化要通過“S(Socialization)社會化(從隱性知識到隱性知識)”“E(Externalization)外化(從隱性知識到顯性知識)”“C(Combination)連接化(從顯性知識到顯性知識)”“I(Internalization)內化(從顯性知識到隱性知識)”。
具體到圖書館而言,隱性知識轉移是指圖書館利用知識管理理論和一定的技術手段,對館員、館內組織、部門以及館外讀者與組織所擁有的隱性知識進行挖掘、選擇與整合,使隱性知識在圖書館內外的個體、組織之間流動轉移的過程;是實現知識共享、縮小館員之間的知識差距、促進知識增值的過程[5]。結合SECI模型,圖書館隱性知識轉移包括以下幾個方面:①圖書館員之間通過事業合作、生活接觸等潛移默化的社會化過程,將個人的隱性知識在受眾范圍、知識深度等維度上進行轉化,即圖書館員彼此之間隱性知識的轉移;②圖書館員通過經驗總結、研討交流等外化過程,將個人的隱性知識在外化程度、影響范圍等維度上進行轉化,即從館員隱性知識到群體顯性知識或者組織顯性知識的轉移;③圖書館員或群體組織通過數據開放、著作撰寫等外化過程,將圖書館內部的隱性知識轉化為社會公共知識;④圖書館員或群體組織通過培訓學習、技術實踐等內化過程,將群體或公眾顯性知識轉化為圖書館組織群體或圖書館員個人的隱性知識。
由于隱性知識本身所具有的高度個性化、難以格式化、主觀內隱性等特點,使得圖書館隱性知識從發現挖掘到轉移共享都受到很大程度的制約。對于偏主觀性的隱性知識,擁有隱性知識的主體(即圖書館員)可能難以明確定位自身知識及其重要程度;對于偏客觀性的隱性知識,圖書館集中挖掘整理的工作不僅要面臨隱性知識難以格式化編碼的困難,還要面臨其分布不規律且在個體間相對獨立的困難。
由于隱性知識具有主觀內隱性,需要一定的專業素養才能發現隱性知識的存在并認識到其價值,而館員如果專業素養不足,就會忽視自身所擁有的隱性知識,也會因為對隱性知識價值的認識不足而缺乏進行知識轉移的主動性。與此同時,館員若存在不融入團隊、敬業精神不足等情況,如果缺乏針對性培訓和激勵機制,館員的無意識和消極態度就會很大程度上制約圖書館內部隱性知識轉移的頻率和效率。
根據企業隱性知識共享的博弈模型[6],當前圖書館隱性知識轉移在很多情況下也面臨這樣的難題。由于圖書館崗位的優化精簡設置,定崗定編和優勝劣汰等因素使得圖書館員面臨較大的競爭壓力,在這種環境下就容易出現隱性知識的自我保留而導致的“知識孤島”。圖書館隱形知識轉移的博弈模型,如表1所示。

表1 圖書館隱性知識轉移的博弈模型
由表1所示4種價值狀態可知,在相互不知道對方對其隱性知識態度的前提下,為避免在崗位競爭中處于以(N-M)應對(2N+P)的劣勢,雙方的博弈趨向于都進行知識保留而使得博弈結果為(N,N)。這一博弈模型揭示了由于隱性知識特性而導致圖書館員個人利益博弈結果與圖書館領域整體利益背道而馳。
從團隊組織模式和管理架構的角度來看,圖書館制度建設的合理程度以及對隱性知識轉移的重視程度也制約著隱性知識價值的發揮。由于圖書館很多工作單一而有局限性,如果缺乏團隊之間的溝通、跨部門和跨工作的交流,隱性知識很難被挖掘并轉移。這種制約不僅橫向發生在圖書館員之間,更容易發生在縱向不同級別的館員之間。由于不同級別館員工作性質的不同,各自具有的隱性知識差別更大,團隊組織模式的不合理會嚴重影響圖書館內部縱向的知識轉移和互補。當前圖書館大多采取金字塔式組織結構和垂直管理架構,決策集中在頂層,而細分后的不同工作之間也缺乏上層的統一管理和全面協調,因此圖書館隱性知識的轉移不流暢。
這也可以用知識場的概念來理解,SECI模型中提到了知識轉移過程中的創始場(Originating Ba)、對話場(Interacting Ba)、系統化場(Systemizing Ba)、練習場(Exercising Ba)。圖書館作為社會知識、信息、文化的記憶裝置和擴散裝置[7],是重要的知識場。圖書館的組織建設要充分考慮建設合適的隱性知識轉移環境。
圖書館隱性知識的轉移是需要平臺的,這種平臺是存在于知識場之中,連接隱性知識主體之間的橋梁。在傳統模式下,圖書館隱性知識轉移主要通過小組研討會、經驗分享會等以語言或文字為媒介的平臺。隨著Lib2.0的發展,隱性知識轉移的目標逐漸由館員之間的擴散向從圖書館內部到讀者公眾的擴散變化。這一目標在傳統圖書館模式下較難達成,Lib3.0的興起則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平臺。各種新平臺和新技術的發展對圖書館隱性知識的轉移無疑是機遇,但同時館員對相關理念的接受能力、圖書館對相關技術的支持程度以及圖書館系統組織架構和管理模式能否根據Lib3.0的要求進行適當的調整以激勵隱性知識在圖書館內外部的轉移,都是亟需關注和解決的問題。
通過系統的培訓,以館內講座、部門內學習、小組交流等形式開展針對圖書館隱性知識重要性和轉移方式的學習,清除館員對自身日常工作中所積累隱性知識的認知死角,拓展館員對隱性知識了解的渠道。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圖書館和英國電視大學圖書館等開展的隱性知識管理實踐[8]都是很好的學習案例,啟發館員通過建立知識庫、社團實踐、趣味分享等形式加強對圖書館隱性知識轉移的認可度和執行力。
敬業精神和合作意識是圖書館員在對待隱性知識轉移時具備積極主動性的保證,這種內在的動力也是運用各種激勵措施和信息技術促進知識轉移的基礎。館員如果擁有提升工作效果的熱情,就會傾向于挖掘自身所具備的隱性知識并了解其他館員所具備的隱性知識;館員如果具有良好的合作意識和合作技巧,就能夠更順利地進行知識分享,大大提升館員間隱性知識轉移的效率。
上文提到限制圖書館隱性知識轉移的博弈模型,其不理想結果是可以通過特定條件的改變來調整的。圖書館的組織管理者如果能夠采取科學合理的激勵機制[9]來調整博弈條件,就可以改變博弈模型的納什均衡。
當M遠小于P的時候,雙方在不完全理智情況下博弈的結果由(N,N)變為(2N+P-M,2N+P-M)的可能性就會提高。即通過提升知識轉移共享后的增值收益,減少知識轉移的成本,讓館員明顯增加對知識轉移活動中收益的感知,而同時降低對知識轉移活動中成本的感知,能讓館員從傾向于知識保留的博弈結果走向傾向于知識轉移的博弈結果。
如果為知識轉移提供獎勵變量,為知識保留提供懲罰變量,就會改變原有的博弈結果,推動館員進行知識轉移。這種獎懲變量是獨立于知識轉移的增值收益P和知識轉移的付出成本M之外的,能夠更方便、更明顯地改變館員對知識保留和知識轉移博弈結果的感知。
原博弈模型的納什均衡是由于館員避免在崗位競爭中處于以(N-M)應對(2N+P)的劣勢,即建立在博弈雙方不清楚對方態度的基礎上。考慮到圖書館工作的實際情況,如果將博弈改為無限次重復博弈,使雙方在工作過程中完成對博弈結果的完全認知,即讓館員充分了解知識轉移帶來的共享增值收益和雙方都進行知識轉移時的博弈價值狀態,則雙方會傾向于追求(2N+P-M,2N+P-M)結果的納什均衡。
要改變圖書館決策集中在頂層的現狀,將金字塔式的組織架構向扁平式組織架構轉移,讓更多館員參與到不同層級的工作內容中。這既可以讓館員產生不同層次的隱性知識,也可以激發工作的積極性。相關研究將圖書館管理模式與心理契約論聯系起來,假如組織關系是大圓圈,館員是大圓圈中的小圓圈,心理契約就是大圓心,它是聯系館員與組織之間的心理紐帶。如果心理契約不能滿足廣大館員的心理需要和利益需求,它將影響館員的工作滿意感、對組織的情感投入及工作績效[10]。組織架構的調整就是讓館員更多地參與到各級決策中,使得館員和組織之間的聯系更為緊密,優化心理契約的呈現效果。
不同崗位間隱性知識的不流通是制約隱性知識轉移的重要因素,這需要破除崗位間的嚴格界限,讓不同工作中的隱性知識進行流動。工作崗位流動制度一方面能夠便于隱性知識隨著館員的流動而進行轉移,將隱性知識轉化為顯性知識后在新的工作環境中創造價值;另一方面能夠培養學習型圖書館氛圍,增加無限次重復博弈的實現可能性,讓館員在崗位流動中感受到隱性知識的價值以及隱性知識轉移的效益。
調整的隱性知識轉移博弈模型中額外的獎懲變量要通過圖書館對知識轉移的激勵措施和對知識保留的懲罰措施來實現。獎勵措施主要體現為對主動共享隱性知識的館員進行直接的經濟補貼,或者是提供優先晉升渠道,并通過提供免費的場地和平臺降低隱性知識轉移的成本。懲罰措施主要體現為制定隱性知識共享指標,在新舊崗位交接和經驗分享環境中對未達標的館員進行批評或經濟懲罰,為知識保留增加額外的經濟成本。獎懲制度的激勵要配合館員意識和素養的提升以及組織管理模式的調整,讓館員主動進行隱性知識轉移并加以制度保障。
Lib3.0的概念以Web3.0下的新技術為基礎,Lib3.0環境下圖書館的隱性知識轉移也需要利用新技術發揮更大的價值。例如,①利用語義網技術,圖書館可以高效率地完成內部隱性知識本體的構建,從而支持隱性知識編碼和轉移;②利用云平臺等技術,可以完成圖書館隱性知識在各個終端的便捷呈現和轉移;③個性化推薦算法不斷完善,為圖書館隱性知識轉移更具針對性提供了更多可能,館員和讀者能夠獲得符合自己閱讀特點和興趣的內容推薦,無疑會優化隱性知識的轉移路徑,更大地發揮圖書館隱性知識的價值。在圖書館隱性知識領域,人工智能的應用前景廣闊,如融入圖書館隱性知識產生和轉移的各個過程,智能識別隱性知識并進行編碼;幫助獲取并分析用戶個性化知識需求并進行智能推送,等等。
無論是圖書館內部還是圖書館面向公眾,隱性知識轉移都需要有一定的平臺支持,當下社交平臺的巨大規模和圖書館內外部交流的豐富形式都給圖書館隱性知識轉移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從博客、WIKI到IM、SNS,從科研社交網絡到虛擬學習空間,越來越多的平臺促進館員之間、館員和公眾之間的知識轉移頻繁發生。
利用個性化推薦算法以及各類型知識轉移平臺,都可以提升圖書館向公眾進行隱性知識轉移的質量。此外,在Lib3.0時代用戶生成內容(User Generated Content)的迅速發展使得讀者更多地參與到圖書館隱性知識的創造中,而且這種參與正在逐漸向管理者的角度轉變,以讀者為中心的個性化資源整合會便利圖書館隱性知識向公眾的轉移。圖書館需要更加重視由隱性知識到顯性知識的轉化,尤其是由圖書館內部隱性知識向公眾顯性知識的轉化,這是Lib3.0時代鼓勵全社會參與圖書館知識體系構建的重要體現。
受到隱性知識自身特性、館員素質、隱性知識轉移的博弈、圖書館組織管理模式以及對于新平臺和新技術的接受和適應等方面因素的制約,現階段圖書館的隱性知識轉移有著很大的提升空間。隨著從Lib2.0走向Lib3.0的圖書館新環境,圍繞著資源共享和更多更智能化的信息技術平臺,圖書館隱性知識轉移也迎來了更好的發展契機。底層基礎上,調整博弈模型、更多地運用信息技術和共享平臺,能夠為館員進行隱性知識轉移搭建良好的基礎架構;館員層面上,提升館員對隱性知識的識別能力和重視程度、提升館員敬業精神和合作意識,能夠使隱性知識成為館員之間交流合作的重要方面;圖書館層面上,優化圖書館組織管理、增強館員工作流動、完善知識轉移獎懲制度,能夠讓圖書館內部和圖書館與社會公眾之間都形成知識轉移和共享的良好氛圍。
[1] CARD K,MILLER P.Do Libraries Matter? The Rise of Library 2.0[EB/OL].[2017-08-01].http://www.talis.com/down-loads/ white_pa2pers/DoLibrariesMatter.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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