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丹 張蕓
中國電影發展100余年的歷史長河中,現實主義創作思潮貫穿始終。從現實主義創作的視角切入,現實主義的內涵與表征在不同的時代語境下不盡相同,形成了獨有的現實主義創作手法,林立于中國電影的多元化發展之中。在中國電影快速發展的當下,現實主義電影更是占據了中國電影市場的重要地位,同樣,內蒙古民族電影也有令人驚艷的表現,如《告別》《八月》《爆裂無聲》都是基于現實主義創作的電影作品。從中國電影大語境下甄別內蒙古民族電影現實主義地整體建構,從早期現實主義的重心是民族歷史敘事的呈現到20世紀八九十年代現代文明沖擊之下民族生存的憂患思索再到新世紀青年導演崛起,對潛藏在現實生活中切實的民族生存、人性復雜以及民生問題進行的闡釋,都呈現出基于現實主義創作思潮的主體脈絡,成為內蒙古民族電影發展至今的主流創作趨勢。綜觀這一發展脈絡:歷經了1942年—1966年電影現實主義創作的傳承發展時期、1977年—2000年來現實主義創作的剝離轉型期、2000年—2015年現實主義創作的民族性回歸以及2015年直至現今,電影現實主義創作的現代性轉型。
一、 現實主義的傳承發展(1942—1966)
從1942年的內蒙古民族電影《塞上風云》伊始,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為止,作為內蒙古民族電影發展的開端,飽含了藝術家對國家命運與民族命運的憂患和希冀,承載著強烈的國家意識、民族意識進行的現實主義創作,一定程度上傳承了20世紀30年代中國早期電影現實主義創作形式,諸如《漁光曲》《十字街頭》《桃李劫》等能夠反映現實,更能夠預示未來的影片。同樣內蒙古民族電影的發展不是孤立的,尤其在現實主義創作形式上,它與中國20世紀三四十年代電影的現實主義創作手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中國電影現實主義創作的映照之下傳承發展,基于現實主義創作的力度逐漸深化,成為內蒙古民族電影創作的必然趨勢。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一部內蒙古影片《內蒙人民的勝利》,迎合了時代背景和民族政策,以宣揚民族解放和革命事業為影片的現實主義基調,在中國社會現實的演進中表達政治立場和意識形態訴求的同時,描繪著中國社會主體的價值取向。影片沿襲了早期中國電影,如《中華兒女》《光榮人家》等立足于革命歷史與戰爭題材下的影片。影片《草原上的人們》《牧人之子》等通過對草原人民的勞動和斗爭的書寫,來闡釋本民族保護和堅守勝利的果實的日常生活常態,在穩定的政治、經濟、社會環境中,電影的現實主義創作進入民族文化體系,反映解放后的新中國、新草原和人民新生活、新景象的電影創作使影片更具有現實性且還原了電影本體性價值。
毋庸置疑,在1942年—1966年電影創作的風起云涌中,中國電影史上涌現出大批優秀的影片,這一時期內蒙古民族電影也迎來佳作迭出的黃金年代。無論1942年的《塞上風云》還是1949年—1966年期間的內蒙古民族電影,在以現實主義為主的創作形式上,通過對內蒙古歷史、現實、生活、生產的影像表達,讓黨的民族政策在民族地區落地生根,達到對新中國的國家認同,傳承著中國傳統現實主義電影的創作熱潮,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昭示了20世紀80年代內蒙古民族電影的發展趨向。
二、 現實主義的剝離轉型(1978—2000)
1976年“文革”結束后,進入80年代,長期以來的文化封閉現象被打破,文化思想領域的大解放,改革開放的政策使各種創作形式涌入了電影創作當中,但是盡管如此,從電影的整體創作上仍然可以看出,20世紀80年代的內蒙古民族電影創作仍舊是對于現實主義創作的歸趨,題材上因循守舊,仍然是對草原生活圖景的闡釋和民族風俗的直觀描摹,現實主義創作自此而產生出剝離的態勢。90年代初延續到2000年,強烈的商業訴求在電影中占據了上風,影片的基調多是呈現以商業化傾向的類型片形式表現民族題材的內容。[1]由此,內蒙古民族電影進入了現實主義創作的轉型時期。
80年代初期的內蒙古民族電影創作仍然延續了中國三四十年代現實主義創作傳統,影片《獵場札撒》采用現實主義創作方式,表現蒙古族人民的真實生活、樸素醇厚的蒙古族習俗,進而傳達出天、地、人之間的理想境界和審美感受。80年代初期內蒙古民族電影創作與同期的全國電影創作緊密聯系,受時代的影響,不少導演沖破傳統的藝術觀念,從政治立場轉向美學立場,開始關注影片的真實性和電影中蘊藏的人情、人性。如影片《人生》《巴山夜雨》基于現實主義創作下對電影藝術的真實追求、對現實社會中折射出的問題進行反思和拷問,從對于歷史和現實問題的思考,引向國家和民族文化的深層內涵,奠定了80年代內蒙古民族電影的現實品格。
20世紀90年代初延續到2000年,全球化進一步深入,中國從計劃經濟體制轉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面對經濟化與市場化的雙重考量,以塞夫、麥麗絲為主要代表的蒙古族導演,為了兼顧藝術與娛樂相融合,開創了一種新型模式進行市場化探索,創作了這一時期多元化、類型化的內蒙古民族電影的扛鼎之作。影片《騎士風云》《東歸英雄傳》《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通過耳目一新的影像造型和獨特的藝術內涵,把民族、文化、歷史以及人類生存現狀通過宏大的民族敘事方式融入到電影創作中,這一系列民族史詩電影與當代主流類型電影整合、建構,使內蒙古民族電影從現實主義創作中轉型,不再是還原和再現歷史,而是將歷史化入神話加以敘述,通過虛構、想象和敘述的形式進行電影創作,不再是依托于特定民族地區的表現形式,而是雜糅在娛樂化與商業化中發展。
三、 現實主義的民族性回歸(2000—2015)
在經濟全球化的熱潮沖擊和裹挾之下,2000年以來內蒙古民族電影創作題材更加豐富,內容更加多元。與早期內蒙古民族電影描繪民族生活、刻畫民族性格的民族性內涵不同,2000年以來轉向書寫民族精神與追尋民族文化之根為主的民族性內涵。民族性的回歸與現實主義風格呈現出內蒙古民族電影創作的新面貌,關注農耕文明、游牧文明在市場化、工業化的時代撕裂性變遷及社會轉型中所帶來個體經歷的陣痛,由此引發的懷舊和傷感情緒真實的表達在電影創作中,通過現實主義創作審視當下蒙古族所面臨的生活困境與生存危機,表達出對本民族歷史、現實與未來的深思。
以《季風中的馬》《藍色騎士》《長調》為代表的影片,是對現代文明的沖擊下日益失落的傳統文明、民族身份及草原精神狀態的表達,是對民族自豪感的日漸喪失和民族生存困惑感不斷深化的闡釋,通過個體的生存狀態進而展示草原人們在現代化進程中遭受的艱難境遇,都呈現出一種以現實主義為主要風格的創作形式。影片從傳統民族風情的表達過渡到對于人性的探索,逐步走出對歷史情節的眷戀,把目光投射到了現實生活中來挖掘民族文化和人文精神,使內蒙古民族電影的民族性創作回歸現實理性。從內蒙古民族電影創作的趨勢上可以充分體現出一種對于現實的關照,傳達出人們的現實生活、精神狀態和人類普遍情感的現實主義表達。無論是在主題的選擇還是電影的創作水準,內蒙古民族電影創作表達的發展路徑與存在空間中的文化象征意義和民族主義價值,都是在創新中得到了發展。
這一時期內蒙古民族電影的創作,以現實主義的焦點來關注人類普通的情感經驗與人文精神表達,個體的記憶在時代的延續中充滿了陣痛感和無措感,草原文化的遺存與民族文化的轉型,從民族生存歷史選題的本體論探尋到民族意識的覺醒,通過對民族精神、民族性格的展示,構成對歷史維度和民族生存的反思,這些都將標志著內蒙古民族電影現實主義創作之下歷史反思與民族性回歸,開始逐步的走向文化與歷史的深度和廣度中。
四、 現實主義的現代性反思(2015至今)
通過FIRST青年電影展發掘出一批新銳的蒙古族青年導演,從德格娜到忻鈺坤再到張大磊以及今年備受矚目的周子陽。電影《告別》《心迷宮》《爆裂無聲》從普通人的精神狀態出發,深入挖掘人的現實生活狀態以及人的生存現狀進行現實主義描摹;從理想情感主義的精神出發,緊密的聯系人生,從民族性回歸走向現代性反思,以自我去展示宏觀,以自我來反觀世界,將本民族與社會大眾所共有的特性融入到當前中國電影的現實主義大語境下進行電影創作和藝術提煉。
2015年以來,這些導演在電影現實主義創作、藝術呈現中更加注重對于大環境下群體生存狀態本質的真實關注,從而著力反映社會歷史文化語境下作為大眾群體的生存狀態。內蒙古民族電影發展正在經歷著現代化轉型,將傳統生活與社會變革相結合,有充分的社會認知意義,呈現出當代社會的本質。電影《告別》《八月》《爆裂無聲》等都是在中國社會轉型時期的社會歷史背景下,匯集在統一空間語境下而達成的在變幻莫測的時代中,不僅僅是闡釋生活的表象問題,更不是生活流,這些影片記錄了大時代下人們內心的精神,小人物間情感的真實流露與生活乖舛更加賦予觀眾從影片走向現實主義的生活本真,在真實再現了時代氛圍的基礎上,呈現了內蒙古地區普通群眾的心靈世界。
2015年以來內蒙古民族電影的發展不再局限于民族題材在個人記憶中的表達,更多的則是將內蒙古置于整個現代社會轉型中,討論其引發的現代性標準語境下所帶來的社會共有陣痛與焦慮。將民族化、本土化的多種元素轉化到電影創作中,使影片在現代化轉型過程中做出創新性改變,關注人類社會整體的價值體系、精神世界與物質世界,在現實代替情感、理性代替感性的現代狀態的深化與思考。
結語
在中國電影高速發展的當下,電影現實主義創作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新機遇也面臨著新挑戰。面對今天國家“一帶一路”建設、“走出去”戰略所體現出完整的意識形態,中國電影中所體現的本土文化、民族文化、主流價值以及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都印證了中國正在以一個大國的姿態崛起。隨著《戰狼》《紅海行動》的主流元素與現實主義創作形式相結合的主旋律電影的問世,無疑為中國電影現實主義題材的發展注入了新鮮的血液,開拓了多種發展可能性?,F實主義創作與主流電影相結合,準確、深入的把握了中國的發展狀態、現實的社會生活以及本民族的歷史發展進程,用鮮活的影像表達中國社會主義價值觀,挖掘潛在的現實價值,創造具有中國特色的電影,為當今中國電影的興盛締造出別樣的影視熱潮。
作為中國電影的重要組成,內蒙古民族電影的價值在于建構國家文化意義上的多樣性,是一種可以對主流文化和他者文化產生實際傳播影響的存在。在民族發展和民族勃興中,基于現實主義創作的電影是反映民族發展的藝術形式,對世界的吸引力和對后世的影響是最具變革性和廣泛性的意義,正是由于電影的現實主義創作表達,才能夠讓國家、民族采取這一特殊的藝術形式和話語形式,來反映現實的人生精神。中國電影創作應該繼承自己的傳統藝術,建構屬于自己的民族特色與文化氣質的藝術理論表達體系,這就要著力倡導以現實主義創作為核心的中國電影,不僅是電影發展的內在動力,更是一個國家、人民發展進步的迫切需求,并成為電影中最廣闊和深遠的組成。進入新世紀,內蒙古民族電影在努力融入中國電影大語境的同時,必不能忽略的一點——現實主義成為電影作品中的重要創作方式之一,再現內蒙古輝煌歷史進程中鮮明的創作方式,這是內蒙古民族電影最獨特的印記。[2]
參考文獻:
[1]饒曙光.中國少數民族電影史[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11:240.
[2]張蕓.內蒙古電影六十年“蒙古人”形象掃描[J].內蒙古大學藝術學院學報,2010(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