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瓊
六月末剛到合肥時的那份興奮感已經被清晨擁擠的公交消磨得差不多了。
我租住的小區離合肥廣電中心只有七站路,但是因為早高峰,原本二十分鐘的路程卻要用一小時。除了早起,我別無他法。帶我實習的老師告訴我早上有個采訪,她在會場等我。合肥對我來說是個陌生的城市,我坐上了32路公交,它和往常一樣擁擠,而且龜速。公交年老失修,沒有報站,這讓我十分緊張,額頭的汗開始多了起來,耳邊紛雜的聲音仿佛更加刺耳。我并不清楚到了哪里,該在哪下車。果不其然,下車后發現自己早了一站。
雖然只是早晨八點,但是七月中旬的合肥太陽毒辣,最近的氣溫持續在四十攝氏度左右。我打開導航穿梭在翡翠路上,發現原來這條路那么長。我并沒有打算打車,因為囊中羞澀。合肥的房租貴得驚人,我不想多花一分錢在交通費上,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向父母要生活費成了一件讓我覺得難以開口的事情,可是又不得不去開口。這種矛盾心理常常讓我覺得有些煩悶。我終于走到了會場,但是我不敢走進去,因為此時我汗流浹背,無論怎么給自己扇風都降不下溫來,我害怕自己的窘態被別人看到。最后終于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作為實習生我沒有直接問過采訪對象問題,都是由老師問我來記錄。我曾經為此暗自竊喜,因為我所實習的部門是合肥新聞綜合廣播的時政新聞部,而我對時政方面的新聞敏感程度遠遠不夠。我常常會驚嘆老師和采訪對象交談時的技巧在。我想起自己在學校當校園記者時采訪一位領導的情景。
領導招呼我坐下,我掏出筆記剛準備開口問問題,他卻說起了學生宣傳工作如何做的問題,我心頭一緊,認真聽了起來。他呷了口杯里的濃茶,說道:“你們啊,作為校園記者,要做好這個宣傳工作,我們之所以找你們肯定是因為你們來自于學生群體,當然了這個報道啊,還是要以正面為主……”我突然發現領導跑題了,捏著筆,欲言又止。他依舊繼續著對我的“思想教育工作”,辦公室窗臺上的綠植仿佛都慢慢垂下了頭?!拔?,哦,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領導接了個電話剛掛下,我見機便問:“您覺得學校這個四風建設年應該如何去落實呢?”話音剛落,領導便答:“這個啊,要通過各牽頭單位精心謀劃,扎實開展有針對性、操作性和實效性的各項活動……對了還有那個我想起來了上次你們有篇稿子報道角度不太好…一”說著說著,領導又開始跑題了。
聊了將近兩小時,我都開始打哈欠了也沒聽到他口中我想要的話?,F在想來我還是太稚嫩了,沒有掌握到采訪技巧,才導致效率很低并且連自己原本的采訪思路也被打亂了。因為采訪時間有限,記者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和采訪對象聊天,只有在聊天中恰當的引導對方才能盡快采到想要的東西。
我抬頭看了眼墻上的鐘,已經將近下午四點半了,編輯快來上班了,這也意味著我得交稿子了??粗鴦倓倢懞玫母遄?,有些忐忑。根據老師的交代我得把稿子交給一位方老師。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獨立寫稿,之前并沒有和編輯接觸過,我也不知道那位方老師到底是誰??赡苁怯捎谠缟献吡颂L的路,腿部開始酸疼,我揉了揉又繼續等待著。
辦公室里的空調吹得我有些發冷,但是也許因為緊張手心竟然不斷冒汗。突然走廊里響起了腳步聲,一個人推門進來了,我想這應該就是方老師了吧。
我怯怯的把稿子交給他并說:“老師,麻煩您給我修改一下!”方老師的香煙味有些嗆人,但我強忍著不敢出聲。方老師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問道:“你就是儲老師的實習生?”我連忙點點頭。當我準備離開時,方老師突然對我說:“以后見了我要打招呼,不要沒有禮貌,像不認識我一樣,知不知道?”我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腦子里一直在回憶之前有沒有和他碰到過,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來,因為之前確實沒有交集。我說了聲好就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也許是真的有那么一件我沒和他打招呼的事,也許他只是告訴我希望我尊重他。其實,我是懂得尊重老師和前輩的,畢竟我只是個實習生,并不是一個狂妄的年輕人。所以至今我也沒有搞懂方老師說那句話的初衷。突然發現其實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有資格擺出高傲的姿態,就隨意俯視他人的人,這在生活中并不少見。我收拾好亂糟糟的背包,釋然的走出了廣電中心的院子。
天漸漸暗了下來,我坐在公交車上,品味著這個城市的燈火。那么陌生又那么明亮,那么苦澀又那么甘甜,拼拼湊湊揉進我那因疲勞而導致身體的酸痛里。那個在陌生城市找路的我;那個害怕別人看到窘態的我;那個努力積累專業實踐知識的我;那個在老編輯面前膽戰心驚的我。此刻已然成長的我,靠在公交車座椅上,享受著那份成長的酸甜苦辣。
我一直相信成長的路雖然道阻且長,但是只要我在路上,邁著堅定的步伐,就會領略到成長之路上的美麗風景。
責任編輯:方丹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