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范術語，提高專著出版質量

錢 俊

學術專著是作者科研成果的總結。作者從事多年系統研究后，在某一學科領域內取得了有重要意義的理論突破或做出了重要發現的實驗成果，將這些結果系統梳理、集結成書，向專家同行介紹。學術專著是科學研究成果的重要載體，是科研成果、思想的系統化總結和升華，對于傳播學術思想、保存重大研究成果、指導科研工作有極其重要的作用。

學術著作的出版質量與出版規范從側面也反映了一個國家或地區學術共同體的科研學術水平。為此，國家新聞出版總局在2012年發布了《關于進一步加強學術著作出版規范的通知》，依據目前學術界、出版界關于學術著作出版規范所達到的共識，從形式到內容，從細節、具體問題做起，逐步提升書稿處理水平，使書稿更臻完善，意在加強國內專著出版規范、提高出版質量。

準確使用科技名詞是專著出版質量的基本要求。科技名詞數目巨大，它科學研究中描述概念的語言符號，也是信息與交流傳播的載體。將科技名詞由英文翻譯為中文，這個過程的規范化、標準化程度有著重要意義，一方面體現了我國科學技術的發展水平以及先進程度，另一方面在面對新概念的引入、新學科與新理論的建立，以及促進國際交流、不同學科之間的溝通乃至產生交叉學科、文獻及辭書的編纂出版等方面，至關重要[1]。

科技名詞引進翻譯的工作，一直受到政府以及科技工作者的高度重視。全國學術名詞統一工作委員會于1950年成立，初步開展科學名詞統一工作；1985年，經國務院批準成立了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以下簡稱“全國科技名詞委”），這是國務院授權代表國家審定和公布科技名詞的專職機構。到現在，全國科技名詞委共組建科學技術各名詞審定分委員會95個[2]，不同學科的眾多科學家參加了名詞審定工作。根據名詞委網站信息，目前已公布了天文學、物理學、生物化學、電子學、農學、醫學、語言學、教育學等120余種規范名詞，內容覆蓋基礎科學、工程與技術科學、農業科學、醫學、人文社會科學、軍事科學等各個領域。規范這些名詞術語的稱謂，對于相關學科的科研和教學活動有指導意義，同時在學術交流活動中也能起到積極作用，這項工作為我國科學技術名詞規范化奠定了基礎。

筆者從事物理專業出版工作多年，且兼職擔任過中國物理學會第八屆物理學名詞審定委員會秘書，與術語工作打過很多交道。下面就以物理學名詞為例，簡述規范術語對于專業書出版質量的意義。

一、科技專著與規范科技名詞術語使用

（一）專著中使用規范術語的依據

目前國內專著出版中名詞術語遵照由全國科技名詞委審定公布的科技名詞。以物理領域為例，出版使用的標準是全國科技名詞委1996年公布的《物理學名詞》[3]。近年來由于科學的不斷發展，原有的名詞迫切需要修訂與補充，中國物理學會受全國科技名詞委委托，已經完成了新版《物理學名詞》修訂工作，正在全國科技名詞委的網站進行予公布。與上一版相比，修訂版的物理學名詞新版收錄的詞條總數超過14000條，反映了物理學的新發展。這對于國內物理專業書的出版，具有重要指導作用，是專業編輯工作的依據。

（二）專著中使用規范術語的現實意義

使用規范術語是專著內容質量和學術水平的反映。筆者所在的科學出版社，是國內專業化出版的重要機構，歷來非常重視出版物的質量，近年來通過實施“內容質量全面提升工程”進一步強化和提高專著的水準。作為一本專著，其中使用的科技名詞是否規范、其中科學內容表述是否精準，直接影響到其內容質量和學術水平高低。使用規范的名詞術語也是專業出版質量管理體系的一個重要方面，是衡量出版社專業化水平與管理能力的標準之一。

使用規范術語能保證專著論述的科學知識能有效傳播與交流。科技術語是科學知識傳播與交流的載體。當前國家大力推進創新，學科交叉就顯得尤為重要，在此背景下，不同學科互相滲透，經常出現同一個概念在不同學科中有不同叫法的情況，這不利于學科交流，知識與概念容易混淆、甚至導致錯誤。因此，專業書要使用規范的名詞術語，準確表達刊載的知識信息，這樣才能促進知識傳播和信息交流。

使用規范術語體現了專業編輯的素養。一個好的專著編輯對于書的內容與形式起著很重要的把關作用，在科學傳播中也能起到導向作用。作為專業編輯，有責任和義務向作者宣傳規范術語的使用，協助專著中不規范名詞的改正。但是要在專著中甄別出不規范的名詞術語并非易事，需要編輯具備規范使用科技名詞的意識、廣博的知識、明銳的洞察力和專業的編輯技能，這需要長期工作經驗的累積。因此，也可以說，出版社擁有專業編輯的數量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所出版專業書的內容質量。

二、科技專著使用規范術語的現狀

（一）使用規范術語是科研工作者的共識

我國近代科技都是從國外引進的，因此在20世紀初期，就有了科技術語的翻譯與規范化工作。物理學也是如此，可以說物理學名詞幾乎都是由西文名詞翻譯過來的，系統的編訂工作則始于20世紀。中國物理學會成立于1932年，老一輩物理學家充分意識到編訂物理學名詞這一基礎性工作的重要意義，所以立即將物理名詞的工作列為學會的常務事項之一，專人負責。由此，物理名詞的編訂工作走上更加科學、深入、系統和專業化的道路。從1934年開始，中國物理學會審定和陸續出版了《物理學名詞》，對我國物理學名詞的規范化起了重要作用。這些工作都是由當時著名的物理學家如楊肇燫、錢臨照等先生牽頭組織的，很多經典的物理學名詞翻譯（例如entropy譯作熵，damping譯作阻尼）也是由他們經過很多推敲后提出定名的。

（二）專著出版中需強化規范術語的使用

在專著出版中，大部分學者能自覺使用規范的名詞術語。有很多譯名非常經典傳神的物理學名詞得到廣泛認同，例如“激光”；作為對比，臺灣的譯名“鐳射”只是簡單的音譯，因此無論在專業書還是科技期刊中，激光這個詞已經得到科研工作者的一致認可。又如物理學家王竹溪先生對charm quark一詞的定名，他根據《詩經·唐風·綢繆》中的“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句，取“粲”字既有美好之意，又與charm音近，典雅古樸，建議譯為“粲夸克”，立即被大家接受[4]。

但是，我們注意到，專著出版中也存在不少使用不理想或者錯誤的名詞術語，還需要作者和出版人的共同努力。下面列舉一些常見錯誤。

（1）聲吶—聲納。sonar是英文sound navigation andranging的縮寫，指利用聲的回波探測水下目標的各種技術。20世紀50年代以后，國內相關物理學出版物中，sonar有“聲拿”“聲納”“水聲測位儀”和“聲吶”等譯名。1988年物理學名詞審定委員會根據sonar的科學內涵和漢語特點將其規范為“聲吶”，物理學家李國棟先生專門撰文對此做過解釋[5]。但是我們還能發現近年來出版的專著中有用錯的（圖1）。

圖1：“聲吶”錯用為“聲納”[6]

（2）關于teleportation的翻譯。很多人不明白量子力學中這個詞的含義，將其譯為隱形傳送，賦予了很多人為想象。實際上在量子力學中傳送的僅僅是量子態，而并無實體的物質，不可能神奇地遠距離傳送物體。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出版過一本書《不可思議的物理：對光炮、力場、隱形傳送和時間旅行世界的科學探索》，本書的英文原書名是Physics of the impossible：ascientific exploration into the world of phasers，force fields，teleportation，and time travel，將teleportation翻譯為隱形傳送雖然很吸引眼球，但不夠科學。

圖2 ：關于teleportation的誤譯[7]

三、科技專著中未能很好規范術語的原因

盡管大量的規范科技名詞已經得到正式公布，但在專著出版中，仍有許多未能使用規范術語的現象。筆者認為可能的原因如下。

（1）科技工作者并不都非常重視科技名詞。在新的形勢下，對于科技名詞術語的中文規范譯法，有的科研工作者認為完全沒有必要翻譯，應該鼓勵用英文學習和表達；但是大多數學者還是認為科學知識的本土化是非常重要的。在年輕一代科研工作者出版專著的過程中，中英文混用、圖表不習慣翻譯為中文等現象非常常見，所以需要專著的責任編輯花費更大精力與耐心向作者普及科技術語規范的意義、一起改進。

（2）專業書編輯掌握知識與能力有限。在編輯專著過程中，判斷作者使用的術語是否規范，非常依賴編輯在學科領域積累的經驗。筆者做過7年物理期刊編輯、6年專著編輯，期間還兼職擔任中國物理學會物理學名詞委員會秘書，即便如此，依然有很多物理學名詞不能立即準確說出規范譯名，碰到存疑的名詞還是要去全國科技名詞委的網站查詢。而且新的物理學名詞不斷涌現，所以這對專業書編輯來說是一個不停學習與知識更新的過程。

（3）名詞委規范的名詞有限，大量新出現科技術語不能及時規范其叫法，漸漸就會有兩種或者多種叫法，在不同學者圈子里流行開。例如近些年有很大發展的宇宙學領域，對于inflation這個詞，學者們就有“暴脹”和“暴漲”這兩種譯法，天文領域的習慣用“暴脹”，而理論物理學家更偏愛“暴漲”（圖3），各自都有其理由。這種情況沒有辦法強制選出一個作為規范，只能隨著學科發展，等將來決定規范叫法。

圖3：《宇宙學基本原理》一書中使用“暴漲”[8]

四、新業態下規范術語、提高專業出版質量

（一）強化專著出版質量，為科研創新服務

目前我國的經濟總量已經居世界前列，中國有理由在當今全球科技發展中做出更重要的貢獻。當前世界科技的發展日新月異，例如這些年來宇宙學研究、基因組研究、量子信息技術和航天科技等領域取得了重大突破。科技的創新已經成為世界各國關注的熱點，人類的可持續發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科技的持續進步，基礎性的科學技術研究越來越受到重視。

專著的出版是為科研服務的。在當前形勢尤其是國家十三五規劃中，科研的原始創新被提到一個新的高度。科技名詞的規范化工作在新的形勢下越發重要，因為在科學技術發展的過程中會出現很多新概念、新名詞，而且很多名詞還屬于交叉學科的，因此特別需要及時命名和規范，這樣在學術交流過程中才不至于出現誤解。作為科研工作的支撐平臺之一，用規范的名詞術語出版學術專著，在新形勢下對于傳播科學技術意義重大。

作為國內科技專業出版的旗艦，科學出版社致力于打造新的為科研服務的知識平臺體系。科學出版社每年出版的大量優秀專著是平臺重要支柱，高水平的學術專著離不開規范使用名詞術語。因此，在新形勢下，更要重視術語的規范，打造更多學術精品。

（二）建設規范名詞術語的傳播與服務平臺

近年來，全球信息化的趨勢很明顯在加速推進，尤其是移動互聯網的出現，使得各個領域都產生了海量的數據。在大數據背景下的新時代，我們這些傳統出版的出路在哪里？這是值得我們認真思考的。全國科技名詞委作為權威的規范術語發布機構，已經做了許多名詞規范的工作，最近還推出了“術語在線（termonline.cn）”平臺。這個平臺聚合了全國名詞委會權威發布的審定公布名詞數據庫、海峽兩岸名詞數據庫和審定預公布數據庫累計45萬余條規范術語，覆蓋基礎科學、工程與技術科學、農業科學、醫學、人文社會科學、軍事科學等各個領域的100余個學科。但這僅是一個數據庫的產品，還有很多工作可以做。

科學出版社與全國科技名詞委有天然密切的關系，應當把名詞術語的規范與服務也納入到打造的知識服務平臺中去。可以由于出版社主導研發關于名詞術語的數字出版業務，抓住數字技術、內容加工和網絡傳播三個關鍵方向，根據已有的名詞數據庫資源，研發新的產品和平臺，為科研工作者提供更好的更加個性化的名詞術語規范的服務，方便他們撰寫學術專著時使用規范的術語、接觸與了解到最新的科學前沿相關概念，將其作為知識服務平臺全方位提供科研支撐的一個重要方面。

[1]李家烈.關于科技名詞定名的幾個問題[J].科技術語研究，2000（2）：6-8.

[2]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DB/OL]，http：//www.cnctst.cn/.

[3]物理學名詞[M].北京：科學出版社，1996.

[4]王正行.嚴謹與簡潔之美——王竹溪一生的物理追求[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5]李國棟.“聲吶”和“聲納”[J].中國科技術語，1999（1）：45-46.

[6]王魯軍，凌青，袁延藝.美國聲納裝備和技術[M].北京：國防工業出版社，2011.

[7]加來道雄著.不可思議的物理[M].曉穎，譯.上海：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2009.

[8]龔云貴.宇宙學基本原理[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