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名利場中的孩子們

楊直

作為中國電競之都的上海云集了中國數量最多的一二線電競俱樂部，QG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從英雄聯盟到王者榮耀，這只俱樂部一直在創造著不同程度的奇跡。在QG的這幾天，盡管恰逢休賽期，但通過溝通，我們還是可以一窺這些處于名利漩渦中心的孩子們的真實狀態，不光是選手，還有那些熱愛電競的年輕人們。

名利場

電子競技的崛起給外界最大的印象無外乎巨額的名和利。當一年動輒百萬千萬的合同與一個20歲左右的年輕人一同出現在社交媒體上時，總會引發軒然大波。

的確，電子競技與其他新興行業一樣，財富的重新分配讓它成為了一個確確實實的名利場。在這個大的名利場中，直播平臺、俱樂部、廠商聯盟又構成了一個個小的名利場，這些名利場有時互不干擾、有時協同、有時又相互妨礙地運作著。

如何對流量進行變現，是每一個賽事主辦方不變的目標。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一方面，賽事的內容在向著越來越主流的方向靠近，以獲得更多變現的資本。這個主流不是我們傳統意義上的主流，盡管賽事不斷拓寬的觸手也在有意無意地伸向這片市場。對于賽事而言，最方便快捷的市場即是與當前用戶屬性類似的人群，即年輕人。

KPL秋季賽結束后，這個目前最火的移動電競賽事在2017年也完成了謝幕。然而，選手們卻開始了比賽季中更繁忙的生活。本次主要受訪人之一的陳正正便是其中之一。

與陳正正的溝通是在一個周五，他剛吃完感冒藥。多天的奔波讓缺乏休息的他身體不支。作為目前KPL最受歡迎的選手之一，季后賽結束后，陳正正要幫助聯盟錄制歌曲、拍攝微電影，并且要去青訓營為年輕的選手們打氣，順便再拍一個官方的素材。他甚至比訓練時還要忙。早上8點到晚上4點，第二天8點再開始。加班加點的同時也許是聯盟希望趕在總決賽熱度未褪，新年將近之際放出這些令粉絲們瘋狂轉載的視頻和歌曲。一同參與的還有XQ戰隊的AT、AG戰隊的老帥等人。

這些人是KPL培養出的新一代電競明星，擁有著由00后甚至更年輕的孩子們組成的龐大的粉絲群體。對于這些消費能力甚至不弱于成年人，但理性消費能力明顯更弱的群體來說，如何讓他們瘋狂，帶動身邊的人，甚至讓他們消費是賽事主辦方的目標。這些粉絲每一次消耗在KPL或是這些明星身上的時間或金錢，正一點點匯聚成巨大的利益湍流。身處洪流之中的每一個人都邊享受著利益，邊被推著往前走。

孩子們

除了選手外，俱樂部的工作人員也不乏年齡較大的一些人，QGhappy的領隊已經年過30，QG俱樂部的后勤也年歲不小。然而，或許是因為電競工作性質的原因，或許是因為長期和年輕人生活在一起，這些人看上去也或多或少像孩子一樣。

下午3、4點，QGhappy的選手們才起床。吃過外賣后，他們便要開始直播。據說，每一個隊員都要補直播時間，時間差不多都是100個小時。這是他們作為流量明星的價值。由于一些原因，記者并沒有了解到在隊員、俱樂部和聯盟之間詳細的利益分配。但從時間上算，如果要完全補齊時間，這意味著起碼每個人每天要直播10個小時——只能直播王者榮耀。

忽然間想起筆者一個從事游戲開發的朋友。在從事這份工作之前，他是一個非常喜歡玩游戲的人，涉獵的品種非常多。然而在工作一年后，他直白地說道：“每天都玩同一款游戲，真的玩夠了。”這里當然不是說QGhappy的選手們已經玩夠了王者榮耀，畢竟對于他們而言，作為選手，這款游戲還有著很大的未知領域等著他們去探索——或是在游戲設計之初就已經存在了，或是隨著游戲內容的改進而新出現的。

“這是工作?！彼羞x手的回答都很簡單。

“這幾天我都在玩這個”，說著，他把鼠標放在了一個熟悉的圖標上。這是2017年大火的游戲?！暗悄悴豢梢哉f，我們簽有協議?！眳f議無處不在，在這些隊員成為KPL的選手前，他們有的人玩過其他的游戲，“我不能說，就算說了你也不能寫，所以我還是不說了吧。”或許有的人明白協議存在的必要性，或許有的人只是為了守住自己的金飯碗。

在QGhappy訓練室的桌子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綠色小瓶子。這是俱樂部為隊員們購置的保健藥。在對著門的角落，堆著許多臺護眼儀和護頸儀，這是粉絲們送給隊員們的禮物，多到要擺到門口外面。俱樂部的墻上掛著各種形狀的便簽，上面寫著隊員們互相鼓勵的話，有些甚至是用拼音寫的，內容無一例外，拿冠軍。

俱樂部的墻上掛著一幅畫，畫中是湯姆布雷迪和他那句著名的話：“我最喜歡的冠軍是下一個冠軍?！边@句話也是彭云飛最喜歡的。

他們要做很多不喜歡的事。

比如為了聯盟拍攝視頻、錄制歌曲?！拔腋敢饣c時間來訓練。”也許陳正正的話代表了QGhappy隊員們的想法。微博上再多的粉絲對他們來說也只是個數字，如果輸了比賽，他們就面臨著被淘汰的危險。

甚至他們會不去想兩三年之后的事，為的只是在目前有一個好的心態，能夠專注于競技本身。這算是職業性么？記者更傾向于認為這是人的本性，低抗壓能力下表現出本能的逃脫欲望。

當然，也有人積極地謀劃著未來。他想繼續留在這個圈子里，但他必須表現出有價值的一面。我想這是有悖于專注于競技這件事的，但不知道俱樂部是什么看法。

在這個名利場中，每一個孩子都深知自己的行為邊界在哪里。他們會說奪冠是為了不辜負隊友的期望，他們會對自己是否有女朋友忌諱莫深，他們會精心維護自己的形象，如果不會做，那就聽俱樂部或是聯盟的?；蛟S只有拿起手機出現在賽場上才符合他們最原始的幻想：我玩得比你好，我贏了。

還有另一些孩子，他們沒有過人的游戲天賦，但卻想拼命擠進這個可以隨便玩游戲的圈子。雖然進來后逐漸發現，這是一份與其他工作并無明顯區別的工作，甚至因為電子競技本身的特點，放棄了休假和正常的作息。但好在每個人都有一份起碼還有競爭力的收入和其他七七八八的福利。就像一個剛畢業的女孩說的，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能做的多好，反正看見有招聘信息就來了，入職后一打聽，收入還不錯，就先干著吧。

圍城

“貓神真的是有夢想的人。這個孩子很拼?！痹赒G的時候，很多俱樂部的工作人員都會和筆者說起這句話。哪一個孩子不是帶著夢想才成為職業選手呢？換句話說，各行各業的任何一個人，誰不是帶著夢想進入的呢？

翻開朋友圈，在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到的傳播范圍內，10條更新8條與俱樂部有關，只有兩條甚至更少是關于自己。如果失去了傳播力度，這些朋友圈又是發給誰看的呢？

如果你的每一言，每一行都要受到監視，你自由嗎？如果你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十分熱愛某項事物而不停塑造自己的生活，你真的熱愛嗎？如果你看到周圍人身上隱形的線時，你會怎么想？

這些事情，也只有那些被困在名利場中的孩子們自己知道。endprint